第八節.不信人間有白頭（二）

雙方冷靜的這幾天里，蘇小莫的自尊心空前絕后的旺盛，如同被刺傷后的瘋狂反撲。

杜夜楓最后也沒能帶來那個讓蘇小莫滿意的答復，蘇小莫的自尊心也不允許自己再被刺傷。

“對不起，小莫……”

“不能道歉是嗎？也還是不認為我適合跟你在一起是嗎？”

“……”回應蘇小莫的，是無邊無際令人窒息的沉默。

“既然你的家人不能退一步，我也不愿意退這一步。那，我們分手吧？”

“莫丫頭，你認真的嗎？”

“我很認真，也很清醒?！?/p>

“我們冷靜幾天好不好？”

“隨你吧?！?/p>

盡管話說得決絕，心里還是止不住難過。蘇小莫在QQ空間里寫：

蘇柳煙煙秋入門，杜康滿懷不見君。

小山重疊夜月霽，莫向紅楓哭亡魂。

第二天晚上，蘇小莫收到了一個陌生的好友申請，通過后才知道，是杜向武。

他這個人，一貫的直白：“你跟我大哥怎么了？他昨晚跟我打電話，都哭了。我跟他住一起四年，從來沒見他這么狼狽無助過。他現在剛到基層，每天的訓練特別艱苦，不少人等著給我們這些從學校里出來的小軍官下馬威。他已經很累了，還要哄著你，還要在家里人面前周旋。蘇小莫，你沒有心嗎？”

“可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沒辦法妥協?！?/p>

“你不知道該怎么辦，他就知道嗎？你這樣逼他，你希望有一個什么結果？你什么結果都得不到?！?/p>

還沒等蘇小莫再回復，杜向武繼續輸出：“你一點也不理解他的處境，只知道享受他給你的美好，只顧得上你自己開不開心。你任性也要有個限度吧。你要做第二個楊婷婷，隨便你，反正在我看來，你也配不上他。”

等蘇小莫再想回復時，好友已經被刪了，只留下蘇小莫一臉茫然，不知所措。

陸云伸出手，在蘇小莫面前招了招：“哎，畢萍要出去，你有沒有什么需要她帶的？問你呢，哎？”

蘇小莫回過神來：“沒有，謝謝。”

等畢萍出去并關上了門，陸云拉著椅子過來坐在了蘇小莫身邊：“怎么了，魂不守舍的？這幾天也沒跟小平頭打電話，你們吵架了？”

“分手了?！?/p>

“分手了？不應該啊，之前不還是如膠似漆的嗎？”

蘇小莫簡單復述了一下前因后果，陸云聽完搖了搖頭：“很難評。他媽媽自然不會退步道歉，而且以后也不可能會認可你了。不管你是否會退步，你先前的做法，已經把路堵死了?！?/p>

“所以，還有辦法挽回嗎？”

陸云又搖了搖頭：“大概沒有了。你不管是逼他，還是逼你自己，現在這個局面就是結局。”

“只能分開了，是嗎？”

陸云拍了拍蘇小莫的肩膀：“你是任性了一點。自尊心有什么用呢，你當時但凡軟一點，他都不會這么為難。而且，恐怕他現在會認為你看重自尊高于和他在一起。嗯，節哀吧?！?/p>

蘇小莫愣在原地。

陸云一語成讖。

蘇小莫再次鼓起勇氣給杜夜楓打電話，一連好幾次，都被無情掛斷了。

可這明明就是以前杜夜楓打電話過來的時間，他應該是有空的，蘇小莫心一定，接著打。

這一次，沒有被掛斷，可是等待接通的嘟嘟聲，無端讓蘇小莫心跳得好快好快。

她知道，她有點緊張。

杜夜楓終于還是接了電話：“小莫，有什么事嗎？”

你看，他叫她小莫，不是莫丫頭，也不是老婆。

“我……對不起?！?/p>

“沒關系啊，我也有不對的地方的?！?/p>

“那，我們還能和好嗎？”蘇小莫這句話問出口，覺得心跳都快驟停了。

“小莫，我有些累了……”

“那……”

“以后你好好的，遇到事情別想太多，也別走極端。你，你就當，我從沒愛過你吧。好嗎？”

他竟然用那么溫柔的語氣問她——好嗎？

“不能做朋友了，是吧？”蘇小莫有些不死心。

“我不太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了。你過得好，我應該不會開心。你過得不好，我應該會更不開心。所以，就這樣吧?！?/p>

“好?！?/p>

掛斷電話，蘇小莫泣不成聲，這好好的兩個人，終于，被自己搞砸了。

那天晚上，蘇小莫在空間里寫下了最后一篇帶有他姓氏的日志：

蘇堤煙柳短復長，小兒垂髫變紅裝。

莫嘆此去無相送，踽踽千里有杜康。

確定分手以后，蘇小莫跟他商量著，體面地互刪了聯系方式，然后蘇小莫就茫然了。

就是茫然，甚至不是難過。覺得自己弄丟了很重要的東西，不知道去哪里找，也不知道怎么找的那種茫然。

而就在蘇小莫陷入無邊的茫然的時候，宿舍發生了一件事。

畢萍偷了楊桃2000塊錢。

周末時，陸云拖著蘇小莫出去散心了。上午楊桃才把裝著錢的錢包放在柜子里，下午錢就不見了，錢包還在，而且東西沒有翻亂。

偷竊者單刀直入，目標明確。撇開蘇小莫和陸云這兩個不在場的人，唯一的嫌疑人只有畢萍。

楊桃家境殷實，原本也不在乎那2000塊錢，她氣的是同寢室的人搞這種手腳。晚上陸云拖著精疲力盡的蘇小莫回寢室時，正好就看見她在質問畢萍。

然而畢萍死不承認。

蘇小莫提議，要不報警？

楊桃算不上典型的山城姑娘，遇到事情，沒啥主見，也做不到殺伐果決，然后她就做了第一件蠢事——告訴了院領導。

院領導堅持不讓她報警，說有損學校聲譽，然而又遲遲不處理這件事，企圖讓時間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于是楊桃干了第二件蠢事——打電話發短信罵畢萍，甚至換著手機號碼來。

畢萍躲著她，幾乎不會跟她同時出現在一個環境下，她說她找不到人，又氣得要死，沒辦法。

陸云卻說，自己有她家里的電話，要不要試一下。

試的結果讓人大跌眼鏡。畢萍媽媽干脆承認了偷竊一事，并表示是楊桃故意不把錢放好，誘使她女兒犯了錯。

陸云無語，說：“先前只知道她媽媽是小三上位，為了討她爸爸歡心，一直壓榨她的生活費。想不到，這三觀竟然歪成了這樣?！?/p>

蘇小莫算是特別平靜：“什么樣的藤結什么樣的瓜罷了?！闭f完又問楊桃，“如果真拿不回錢，你就打算這么一直罵她？”

楊桃有些氣餒：“不是如果，是真的拿不回那個錢了。我不罵她，我還能怎么辦？”

“趕她走?！?/p>

陸云和楊桃都轉頭看向蘇小莫：“怎么趕？她肯定不會走啊?！?/p>

蘇小莫沒有回答，直接走到畢萍的床位那邊，三兩步爬上她的床，拿了她的被子枕頭，直接扔了下來。

那一瞬間，陸云才覺得，戀愛中那個溫柔又容易心軟的蘇小莫，是真的消失不見了。

三人齊心協力把畢萍所有的東西都扔到了宿舍外面的過道上，直接單方面把她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