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艾姨是你啊！你你，你怎么……怎么會是你啊？？？”楊朵朵仿佛晴天白日見了活鬼般，直眼瞪著我，后面堵了長長一隊人，她只沖著我哇哇叫。

我往天花板上丟個白眼，心想楊朵朵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這一驚一乍的性子，可叫我如何打磨她一下才是？艾天連我亂激動都要嚴厲打擊的，怎么能受得了楊朵朵這把脾氣？

我背后的王姐百忙中擰身看我一眼，揶喻道：“又碰到你家孩子的朋友了？”

我嘆口氣，一邊把楊朵朵擺上來的東西一件件刷碼，一邊道：“楊小姐你也在這個超市買東西啊，第一次見你來，以后要多光顧哦，我們店東西不錯的。”

楊朵朵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手忙腳亂把我刷過的東西裝進塑料袋，又跟我道歉：“艾姨對不起，我實在是太意外了，怎么艾總……怎么你會……哦……呃，艾姨，原來，你天天在超市里上班啊，這多熱鬧好玩啊。”她終于找對了自己要說的話，調整對了臉上的表情。

我贊許地笑，這孩子，我最喜歡的就是：她雖然逢變亂驚，可也應變奇快，而且總能找到最合適的話來打圓場。有這份機智，再有那份能屈能伸的心態，配我家艾天倒也登對。我就好脾氣地同她聊：“我啊，從小不愛讀書，工作也就只能找最簡單的。這間超市離我家近，收銀員的工作也蠻輕省，而且你說的對，是挺熱鬧好玩的，所以艾天沒什么意見。吶，我趁著手腳還能動，還想多干幾年呢。”

“艾姨你說什么呀，”楊朵朵已經完全恢復常態，笑道：“這工作我想干還干不來呢，我一碰到錢的事情就麻爪，絕對拎不清，艾姨你可真行。”

王姐在我背后笑，加進來說：“小艾啊，這是你的準兒媳婦吧，要得要得，你以后有福享了。”

王姐今年四十五了，我就是虛報歲數也比她小，雖然我二兒子比她的小孩都大，也沒奈何，只能聽她喚我“小艾”。而楊朵朵此時臉上的表情，那才叫一個變幻莫測。

我就說：“啊呀，王姐，這年頭我們老人家，哪還能管到孩子們的事，他們自己看對眼就行，我享不享福都不作數。”楊朵朵扮個鬼臉不吭聲，她后面排隊的那一群大爺大媽，聽著我自稱老人家，再看看楊朵朵一副辦公室職業裝的老成打扮，大半人臉都綠了。

送完這一票人，接下來不太忙，我和王姐一邊擦抹著各自的收銀臺，一邊閑聊。王姐和我共事幾年，家長里短情況皆知，早年熱心時還幫我作過媒，可介紹來介紹去，男人們基本上都被我家三個杵在那里的大孩子嚇跑了，于是王姐一聲嘆息，到底放棄，從此越發把我當成孤寡，憐惜得不行。

王姐還是聊剛才的話題，問我：“那位小姐是誰啊？你家老大的女朋友？怎么連你在哪里上班都不知道，你家老大還怕她嫌棄你不成。”

我知道王姐家的情況，亦是一本難念的經，她只有一個獨子，剛剛大學畢業，交了個女朋友嬌滴滴的，天天嫌自己未來公婆不夠文化氣質，所以才對我有這一問。我答她：“現在這些孩子們的心思，我們哪里摸得透。剛才那個，是我家老大公司里新聘的理財咨詢師，財經大學的研究生畢業咧，脾氣也還說得過，就只我家老大眼高些，男孩子嘛，不肯這么容易被抓到手嘍，所以估計沒同她細說我家的情況。”

“哦喲，女追男吧，這種事，真正靠不住。”王姐嘖嘖嘴，說不上是擔憂還是羨慕。

“女追男眼下不是時髦兒嗎？”我困惑地問，“我覺得不是壞事啊，如今的女孩子們多能干，喜歡誰就是誰，男人再傲，也抵不過女人以柔克剛，不是這個理兒嗎？”

“問題是追到手了就要打翻身仗的，”王姐一副老江湖的樣子，指點我說：“厲害能干的女孩子吃不得虧，追不到手時怎么都行，追到手了便全要找補回來的，哎呀剛才那個小姐，我看就是精明過了頭的樣子，你小心她現在哄你，等追到你兒子之后，倒回頭來嫌棄你。”

我的心里茫然起來，真的會這樣嗎？我并不是擔心楊朵朵嫌棄我什么的，我還有一兒一女呢，大不了日后，我替艾麗帶孩子去，可問題是，若我真幫朵朵抓到艾天的話，她會不會變了一個人，從艾天身上找補現在的付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