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聲不吭慢條斯理地吃我的飯，家里孩子多了便是這樣，小時候兩兄弟還打得頭破血流過呢，這種吵架算什么，我才不管。

“我不是皇帝不代表我沒權利發脾氣，”艾天的辯論勁頭兒上來了，跟艾強打擂臺：“我心情不好我就笑不出來，一家人難道還要我裝給你們看啊？”

艾麗想插嘴，我一把扯住她搖頭，傻丫頭，倆大男孩兒斗嘴，看著就是了，摻和什么。

“你心情不好什么？媽又沒什么事，你大驚小怪查了這些天，也沒查出什么實在消息來，媽訓你也不是沒有道理，你這草木皆兵的樣子，誰受得了？”艾強不知道為什么一定要和艾天較勁。

“艾強，你論點要保持一致，”艾天道，“你剛才說我不該發脾氣，現在又說我不該心情不好，你到底想說什么？我還是不是一家之長？就算我不是，難道我連我的心情都要對你負責不成？”

我在一旁想，艾天這家伙，辯歪理真是一等一的高手，你明明覺得他說得不對，可又找不出他不對在哪里。

果然艾強有些急了，叫道：“一家之長了不起啊？你一個人不好好過日子，就得大家都陪你不好好過日子？艾麗為了你的窮緊張，這樣年齡的一個女孩子，天天窩在家里替你看著媽，她不悶嗎？她的心情怎么樣，你關心過嗎？”

這話說得令我都有些動容了，是啊，怎么我們誰也沒想到艾麗的心情。

艾天一時啞住，怔了一會兒，轉頭問艾麗：“小妹，你在家悶嗎？要不要哥幫你找份工作？”

艾麗完全沒想到艾強是替自己出頭，趕緊搖頭加搖手：“不要，不要，媽現在不上班了，我更要在家里陪她，我不悶，二哥，你真是的，沒事找事兒。”

艾強一臉的蕭瑟，道：“艾麗，我沒事找事？你看像你一樣的女孩子，誰不天天出去逛街，和朋友們一起到處玩，可你呢？你除了買菜做飯干家務，我就沒見你玩過什么。”

“我不介意，我喜歡在家呆著。”艾麗看看艾天，又看看我，小聲嘟囔。

“算我管閑事。”艾強一推椅子站起來就想往房里走，想一想又停住，噼哩啪啦替艾麗收拾桌上不用的碗筷，這兩年來，我家幫忙艾麗做家務的只得艾強，一向我只當他是醫生有潔癖，喜歡收拾，現在才悟道，原來我這個細心的二兒子，是在心疼他的小妹。

嘖嘖，我端著碗含著筷子心里感慨，五年前尚是我在打理全部家務，兒子們個個忙學業找工作無瑕顧及這些小事，我又不舍得讓彼時還小的艾麗幫我，只得自己累個賊死。后來，艾天開始賺錢，我工作輕省了些，回家忙活家務更是理所應當，也沒見哪個兒子體貼地幫為娘一把。

鐘點工和保姆，我家都是不肯請的，那是艾天的死穴，絕不敢放陌生人來家里。

也就是這兩年，艾麗學廚出師，慢慢才接手家里的瑣事，這才換手多長時間吶，瞧我的兒子們，艾強自覺自愿幫忙就不說了，艾天也比以前知道自己收拾自己的雜碎-----我不是吃自己閨女的醋，我只是，這才意識到，可憐天下父母心吶，指望兒子全心全意體貼老娘親，真可謂休想啊休想。

不過呢，換個角度想一想，如果哪家兒子真把老媽當成妹子或者閨女般心疼，好象也怪乍乍的。

呵呵，一個人一個角色，一個角色就是一種命運，真是不能比，也不能換，更不能亂混在一起。

艾天仿佛被艾強觸動了什么，黑臉包公的神氣終于消失不見，只呆呆地站在桌邊，看著艾麗若有所思。艾麗已經跳起來趕艾強：“二哥，你別收拾了，媽還沒吃完呢，你放下吧，我一會兒自己來。”

艾強不理她，管自把桌面上的空碗盤都拿進廚房去。

我悠悠然繼續吃著飯，問艾麗：“丫頭，這挺好的，男人們干點兒家務活不是壞事，以后娶老婆不至于天天被嘮叨死……艾麗，你二哥說的也有道理啊，怎么老沒見你跟什么朋友一起出去玩兒呢？”

艾麗被我問的扭捏起來，道：“媽，我不愛出去玩兒，沒什么意思，我那些同學吧，都交男朋友了，一出去就都帶著自己的男朋友，我沒有，她們就老要給我介紹，怪煩的。”

我一聽大感興趣，忙問：“煩什么啊，乖女，交男朋友是好事，告訴媽，你有沒有碰到什么喜歡的人？”

艾麗臉都飛紅了，不過這孩子到底老實，嗯啊了半晌，居然點頭說：“嗯，呃，哎，媽，其實，那天我們結業聚會的時候，我碰到一個男孩子，他對我挺好的，還說想跟我做朋友……不過，后來家里一直有事，我就沒出去見他。媽，你要是不反對，那我去見見他行嗎？”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廚房里面“咣啷啷”幾聲巨響，估計是艾強手里的碗盤，全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