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我屋里的攝像頭取不到聲音，我在薄被下，用正常音量的聲音問：“她怎么樣？梁方對她好嗎？”

“媽，”艾強欲言有止，停了停，道：“你設法出來見見她吧，這丫頭，才兩三個月不見，完全似變了一個人?！?/p>

“怎么會呢？”我很驚訝。

“你知道她跟我說什么？”艾強聽起來十分受傷，“她說，二哥也在這里呀？見過媽了么？就煩二哥，代我向媽和大哥一家問個好吧。我就不去惹她老人家討厭了，反正無論我干什么，她老人家都會知道?！?/p>

我不語，聽起來，象是梁方跟艾麗說了些什么，這小子，敢挑撥我和我閨女的關系，他能有什么好處？

艾強繼續(xù)道：“我聽她口氣很怪，就想跟她好好聊聊，結果她居然連坐下都不肯，只說，梁方要回家了，轉(zhuǎn)身就走。我一直跟著她，跟到她住的地方，她明知道我在后面跟著，就那么顧自走，直到進了家門，頭都沒回?！?/p>

“她現(xiàn)在住哪兒？”我問。

艾強說了一個地方，我知道那是本島有名的旺區(qū)，房價絕不便宜……這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原以為，梁方賺到第一桶金，定會小氣苛刻以圖再接再勵，沒想到，這小子竟立刻就開始大手大腳了。

艾強追著問我：“媽，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腳？艾麗性子那么柔，梁方怎么能讓她恨你？”

我苦笑，道：“我能有什么手腳？艾天爸爸是干什么的，你也知道，我不過是讓劉宇去弄了點內(nèi)幕，告訴那小梁。他只在股市玩了一天，就賺到了百萬。然后，劉宇隨口嚇唬了他兩句，再指點他帶著艾麗躲來這里?！?/p>

“我原本的打算，是讓小梁有錢跟艾麗過日子，再讓艾麗看到他的真面目。你曉得的，如果小梁一直苦哈哈下去，咱們家艾麗圣母情結發(fā)作，那是怎么樣也難回頭的。男人嘛，一有錢就變壞，我不過，就用了這點子心思?！?/p>

“就這些？那穿幫了，也不至于讓艾麗恨你呀?！卑瑥姾苁遣唤?。

“所以，肯定還有你我所不知道的變故，”我嘆氣，劉宇是不是真的能信??？艾麗到這兒之后的情況，我并不知道細節(jié)，而且，我?guī)е鴹疃涠淠概貋砗?，一直不安定，尚未來得及讓劉宇去幫我打聽?/p>

我想，難怪，我一早用電郵通知了強媽，我已有手機號碼，強媽和艾強都已同我聯(lián)系過幾次，艾麗卻至今未打過一次。

“我明天，再去找艾麗?！卑瑥娫谀穷^想了半天，說道。

“不如，我自己去找她吧，這事，如今揭穿了，倒也無所謂，我自己去看看艾麗吧?！蔽业馈?/p>

“你要去的話，大哥那邊，就會發(fā)現(xiàn)了。”艾強提醒我。

“發(fā)現(xiàn)就發(fā)現(xiàn)吧，”我再次嘆氣，“這上下，怕是那邊，早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人家只是不對我提而已。艾強，你開的藥店，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剛剛辦完手續(xù)，正準備這星期開張的，”艾強道，“我母親說下個月準備過來島上看看，她還說，想約見你和……你先生?！卑瑥娬f到最后三個字時，明顯口吃了一下。

“你自己，一切都順利吧？”我只關心這個。

“挺好的，不似有那個人影響的樣子，”艾強口氣輕松，“我母親說的有道理，天下生意這么多，他哪里都能做到呢？我不想得他的好處，他對我，也就沒什么殺傷力?！?/p>

我心想，這話說得還真是自信滿滿……不過，不一定對罷了。

“艾強，你自己一個人在這里開藥店，真能應付嗎？”停了一會兒，我緩緩再問。

艾強知道我在問什么，沉默了一下，道：“我……是再也不能拿手術刀了。不過我有醫(yī)師證，經(jīng)過此地藥管局認證后，開開處方藥，還是可以的。就是開業(yè)后的第一年，要先聘個有資歷的老醫(yī)師監(jiān)管這間藥店，說來，倒也蠻順利的，很容易我就找到了一個肯給我?guī)兔Φ?，那人很不錯?！?/p>

我心里一沉，追問：“他叫什么？”

艾天報出一個名字。

我再也發(fā)不出聲音來，我仿佛跌進了時空隧道，又如同還在剛才的惡夢中沒有醒來，恍惚間，我依舊滿身滿手的血跡，被一群人胡亂推出那間死亡浴室。

在嘈嘈雜雜的嚷叫中，姐夫的聲音清晰可辨，他在命令，叫一個人馬上過來，這個人的名字，二十年來，我從未忘記過-------這個人的名字，在隔了二十年后，又再一次，從艾強的口中說出。

姐夫，就如他二十年前那樣，于不動聲色之間，依然控制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