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揭開被子下床,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一個字一個字道:“這個家里,我是你們的媽!我說回去,就一定要回去!”
艾天冷冷地哼一聲,丟下一句:“你自己試試!”
說罷,他轉身就走。
我看著他大力關上艙門,心里道,好吧,兒子,媽就自己試試。
最終,我成功地從艾天身邊逃開,比我想象的,要容易得多。
那是在他跟我翻臉半個月之后,我們的船又到了一個補給港,我完全認不出,這里是什么地方,只看見碼頭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做小生意的女人,穿著露臍艷裝,用頭紗蒙住臉面,
我心里便想,這就該差不多了,是個逃跑的好地方。
我說要上岸看看,艾天猶豫了一下,還是依了我的意思,不過,他用一只手扶持住我的臂膊,一副要看死我的樣子。
然而,他終究,總不能不讓我一個人去上廁所……艾天和姐夫,畢竟是不同的兩個人,艾天亦會防備我逃走,可他卻永遠不會,象姐夫那樣,完全不顧我的尊嚴和感受。
他當然不是不可以讓齊明芳跟著我去上廁所,但是,他不愿意對我這么做。
而他,低估了我任性的離譜程度。
他大概完全無法想象,我竟會從低矮的廁墻另一端翻了出去,不理污穢,不做任何準備和計劃。
是的,我的出逃完全沒有計劃,因為,但凡我有絲毫準備的動作,就肯定無法逃過艾天敏銳的感覺,所以,我只能抓住任何一個有可能的機會,隨意而逃。
我的身上,沒有帶著一文錢,更沒有帶著那本暗紫色的證件,甚至連我放著隨身用品的小小手袋,都還攥在艾天手里,可我就那么不管不顧地,逃走了。
任何人大概都不會這樣象我這樣逃吧?
不過呢,這種行為方式,于我倒也沒什么稀奇。二十年前,我就是這樣,在槍林彈雨中不管不顧,與艾天一起,飛躥著逃走了。
姐夫自那一夜起,便領教到了我孤注一擲的程度,他再不會對我心存任何僥幸。
如今的艾天,尚未學到這一課,我得給他補上。
我進廁所沒多久,就逃走了,所以,我估計艾天至少還要等十分鐘后,才敢相信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而我已迅速拐進了旁邊一個小小的巷子里,是個死胡同,并無出路,但我看中的,是這巷子里曬得滿墻的花綠衣衫。
五分鐘以后,我看起來,已完全象是當地賣水果的小販女子。感謝這段時間的海上健身,我的膚色和腰身,竟然與本地女人相差不大。
打扮妥當后,我隨手揀過一個空藍子,頂在頭上,扭搭扭搭地往巷子外走,巷口擠做一堆正在閑聊的男人們,轉過頭來,沖我長長短短地吹口哨,我把腰肢扭得越發夸張,擦著墻邊走出去,媚眼亂飛。
閑閑間,我瞟過另一側墻邊,就看見艾天還在那間小小廁所的門口前面站著,正擰著眉頭,專注地聽里面動靜,一臉的遲疑不決,雖然口哨尖響,他可根本沒朝我這個方向看。
我的心尖略痛了痛,旋即飛步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