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是兩碟點心!”雙喜率先蹲下身去掀開盒子,卻發現了兩碟被摔地七零八落的點心,看起來像是剛出鍋,還冒著絲絲熱氣,可惜點心連著碟子碎了一地。
黎昭也一并蹲下去拾那碎了一地的點心,原本青花的碟子碎成好幾瓣,芝麻香味的脆酥也沾了地上的塵土,黎昭將碎瓷片跟碎點心一點點一塊塊撿起來,放進黃花梨食盒里。
“你知道嗎?雙喜,”在將地上的碎片拾掇完之后,黎昭蹲在地上拍拍手,平靜道“人在無語的時候是真的挺無語的。”
到底是哪一路英雄好漢在門口丟了兩碟點心,蠻莫名其妙的。
“小姐,”雙喜仔細端詳著食盒,“這好像是宣州的脆酥。”
“?”黎昭不解,其實她對這到底是什么玩意一點也不關心。
“去年年關的時候我帶著我阿弟去街上賣豆腐,路上有一位貴人,吃的就是這個。”雙喜輕輕捏起一小塊,看了很久,“那時候風太大了,我只聽見貴人說這個是望月樓的大師傅做的宣州脆酥,要二錢銀子一包呢,也是這種芝麻香。”
雙喜說到這,將手中的一小塊收好,其實她還有后半段沒說,后來的故事是那位貴人不小心掉了一小塊脆酥在地上,她跟她阿弟當時餓極了,阿弟趁無人在意的時候,偷偷將地上那塊撿起來,拿到她面前,她當時吞了吞口水,她承認真的很想嘗嘗二錢銀子一包的點心是什么味道,可是她也知道,撿別人不要的東西非常難堪,后來她還是與阿弟各自掰了一點,放進嘴里嘗了,盡管掰碎之后兩個人都只能嘗到指甲蓋大小的一點點碎渣,可是她還是覺得很滿足,因為脆酥真的很香,是她這輩子吃過最香的東西了。同時雙喜也感到極度羞愧,一邊接受、感恩別人的施舍,一邊又因此蒙羞,像是做了賊一樣良心難安。
“問題是,誰把這玩意丟門口?”黎昭還是不解,真按照雙喜這個說法,這玩意應該也不便宜,不知道誰買的,買完了也不吃,直接丟黎昭門口,這很難評,很難說是不小心的還是故意的。
雙喜明顯一愣,而后也無聲地搖搖頭,她其實也不知道是誰,她只是莫名心疼,這么貴的點心就這么被隨意丟在地上。
“算了,懶得想。”黎昭站起身來,無所謂道,她對宣州脆酥什么的,真的沒興趣。
“你拿去扔了吧,愛護環境,人人有責。”黎昭將手搭在雙喜左肩上,鄭重其事道。
雙喜下意識地一躲,她還是不習慣現在的黎昭。
“怎么了?”黎昭看出了雙喜的欲言又止,詢問道,“有什么話你就直接說唄,不用支支吾吾的。”
“小姐,”雙喜糾結了很久,又是一個撲通跪下,磕磕巴巴道“這個...這個脆酥能否賞給奴婢,奴婢,奴婢家中的弟弟妹妹都沒吃過...這么,這么好的點心...”
黎昭恍然大悟,她剛才就應該感受到的,雙喜對宣州脆酥的向往,盡管黎昭并不知道這種向往由何而來。
“雙喜啊,”黎昭突然變了臉色,語重心長道,“你抬起頭來,看著我。”
雙喜不明所以,但還是抬起頭,盡管抬起頭也不敢看黎昭,手指甲都快扣進食盒的木手柄里了,她居然開始害怕,害怕自己剛才的所言越矩了。
“想吃的東西咱可以自己買,掉在地上的東西沒有必要可惜跟心疼。”黎昭一字一句道,“并且,來路不明的東西不要隨便吃,萬一有毒呢?”
雙喜心中一驚,第一她沒料到黎昭會跟自己說這些,第二她被黎昭的假設嚇到。
“你想想嘛,現在這東西不知道是打哪來的,無毒無害也就罷了,吃了就吃了,全當天上的餡餅砸在咱身上,可萬一有毒呢?把你的弟弟妹妹,把你們一家子都毒死了,你上哪找人說理去?”黎昭說的一板一眼,聽起來嚴肅極了。
雙喜只覺得后背發涼,好像黎昭假設的不利后果已經全部發生了一樣,是啊,自己只看到了眼前的脆酥,為何沒有想過,一念之差或許會害了全家人的性命?雙喜承認自己貪心,眼饞嘴饞這脆酥,可是她不曾想過自己貪心的后果會如何。
“奴婢知曉了,奴婢這就將這臟東西拿去扔了。”雙喜啜泣道,她是真的被點到了,大小姐說得對,她不能做糊涂蛋,同時,她竟覺,大小姐好似三言兩語間就救了她全家人的性命一般。
“嗯,快去吧。”黎昭滿意地點點頭,她沒開玩笑,來路不明的東西是真不能吃。
望著天邊的映日紅,黎昭不禁開始想起一些人,她自個被困在這,原先的她又該是如何了呢?
與此同時,相府別院,大娘子處。
“王嬤嬤,你說說,這算哪門子事兒,都?”大娘子明顯被氣的不輕,手中的團扇都快搖出花了。
“大娘子莫氣,”王嬤嬤給大娘子倒了一杯茶,緩聲道,“依老奴看,盡管這大小姐活的蹊蹺,可是咱們沒有真憑實據的,也奈何不了她什么。”
大娘子聽到王嬤嬤這話,明顯更是一氣,徑直將團扇丟在地上,偏過頭去。
“可是您也甭生氣,咱們現在緊著榮淑公主為重,畢竟她現在可是懷著相府的嫡長孫,不能被怪力鬼神影響了世運。”王嬤嬤將地上的團扇撿起,彎著腰遞到大娘子跟前,勸解道。
“你也覺得是有鬼神作祟?”大娘子莫名其妙地就抓住了重點,悄聲問道。
“老奴不敢多嘴,”王嬤嬤跟了大娘子十余年,對大娘子再熟悉不過,大娘子盡有所懷疑,但有些話,還需依托王嬤嬤的嘴說出來才好,“只是那日老奴親眼瞧著好幾位大夫都已經確診大小姐殞命了,可是不到半天,人居然又活過來了,就在老奴跟著您去潑圣水的時候。”
“是啊。”大娘子也若有所思,賠錢貨死的時候她是親眼瞧見了的。
“可您要說,死而復生本身就足夠稀奇,可讓人更覺著古怪的是,大小姐活生生像是變了一個人,根本不似從前那般,還自稱從前的一切都不記得了,這才是最詭異之處。”王嬤嬤將倒好的茶遞至大娘子面前道。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大娘子經王嬤嬤這么一點撥,內心的懷疑更重了。
“王嬤嬤,趕明咱們還是得去橋頭再找大師看看,可別被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纏上,影響整個相府的運勢。”大娘子接王嬤嬤的茶,抿了一口,得出結論道。
“老奴全聽大娘子吩咐。”王嬤嬤將茶水續上,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