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這下子事情變得更棘手了。前有堵路,后有追兵,旁邊的小山上,還有個隨時準備放箭的死對頭。
劉翦一腦門的汗,眼珠子在虎目內提溜轉了好幾圈,終于看向身旁凝眉不語的軍師莊賢。
莊賢接觸到他的目光,僅是微微點了點頭,然后暗暗垂手,拎起馬鐙旁箭筒內所剩無幾的一根箭羽。
“我兒威武!”程思城在山上對棧橋那頭的少年揚聲稱贊,又睥睨山下的西南王道,“劉翦,我聽聞你最近老糊涂了,泰來洞主生的娃兒,你都敢認,搞得清誰是她爹么?”
劉翦大聲道,“老子就是他爹!怎么地?”
程思城突然表情變得極厭惡,“狗賊!你為了得到云南,真可謂是不擇手段??!”
劉翦摸了摸馬鞍上的錦布包裹,挑釁地看向橋那頭堵路的少年,捋須嘲笑,“云南城主印在此!有本事,自己來取!黃口小兒也敢擋本王的路?找死!”然后霍地一夾馬肚子,率先沖上了棧橋。
橋邊的劉三立即揮兵跟上,“保護父王!戟兵隊,給我上!違令者斬!”
原先堵在橋頭,拼命想往上擠的士兵,這會兒突然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局面。
上嘛,肯定炮灰,死定了!
不上嘛,敵人來了,也是個死。
沒等他們猶豫再三,山上的程思城已經從巖石上站起身子,手臂一揚,做了一個三國殺里袁紹的經典動作,“放箭!”
霎那間,萬箭齊發。
箭雨直沖山下劉翦的部隊而來,剎時擊倒下一大片人。另有一些沒被射中的,由于害怕,互相推搡,先后掉入毒泉之中,很快滅了頂。
一時間,小路上、渡所旁、棧橋頭,慘叫聲四起。出發前八千人的精裝部隊,眼下還活著的,僅僅只剩下兩三千人。
劉戎蹲著的地方,位于隊伍最末端,沒有被箭羽波及,他招手將謝瑜和郭搏雄叫了回來,加上茍勝,和斷腿的劉二,五個人圍蹲在罌粟花地內,窩藏著商量對策。
茍勝問,“怎么辦?”看向郭搏雄。
郭搏雄回他,“毒我不懂?!庇挚聪蛑x瑜,“你是大夫,可有法子?”
謝瑜凝眉想了想,“治,我倒是有法子;防……我還沒試過。”又轉而看向低頭沉思的劉戎。
劉戎此時突然爆出一句,“操!那蛤蟆石頭原來是我的!”
“……”所有人都看著她不說話,表情豐富極了。
劉戎無辜地看向他們,“怎么?難道我說錯了?”
一直未吭聲的劉二,終于忍不住開口,“唉……那城主印本來就是你的。要不是你把它從云南帶來,你真當父王缺兒子到這種程度?千里迢迢,冒著生命危險,跑出成都,就為了來接一個野種?”
“劉二你是不是欠扁?當心我丟你在這里!”劉戎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心里卻覺得他說的沒錯。
難怪西南王劉翦對那玉石喜歡得不得了,甚至帶了八千人護衛,還仍舊不放心將其交給他人,非要自己親自保管。劉戎不久之前還親眼看著他把包城璽的錦布包裹,捆在了自個兒的坐騎馬鞍上。
這得有多重視……銀行運鈔車的武裝押運也不過才幾個人而已。
劉二不服氣道,“父王這些年為了打云南,十五個兒子死了十個,你說是兒子重要,還是云南重要?我剛才可是好心提醒你,別不知好歹!嗷……”
他話還沒說完,茍勝一巴掌拍在其后腦勺上,撂下一句,“有蚊子。”
劉二憤恨地回頭瞪他,想發作,又不敢,面頰肌肉在皮膚下涌動。
“現在到底應該怎么辦?”五人之中,不知是誰又問了一句,卻沒人回答。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前方棧橋上卻不太平,喊殺聲震天,打斗得十分激烈。
劉戎反正也想不出辦法,索性抬頭朝棧橋上望去。
只見劉三帶著一隊戟兵,八人一組,齊齊沖上棧橋,與對面的槍兵迎面撞上,打得不可開交,卻漸漸顯露出優勢來。
劉戎仔細觀察,發現戟的長度比槍長,且戟不似槍那樣整根都是直的,而是在戟頭上,有一個類似阿拉伯數字“7”的鐮刀。如此一來,戟兵組隊時,即可突刺,又可抵擋對方的進攻,還可像鐮刀割麥穗般橫掃御敵。
橋頭的槍兵,本來是想對付先上橋逃跑的軍官。因為只有軍官才能騎馬,而槍兵用來對付馬匹,是再合適不過的選擇。可惜劉翦的軍隊都太怕死,人人爭著上橋,結果對方反而失算了。
橋頭那少年看起來也是個硬漢,見到自己的部隊節節敗退,非但不怕,反而更為勇猛地提槍往前沖。
驀然間,一支箭羽自對面斷崖上嘯空襲來,正中少年的左胸。
少年瞪大眼睛,口吐鮮血地望向懸崖對岸——張弓搭箭,亂發飛揚的莊賢。
此刻他一雙凌厲的丹鳳眼內,盡是寒冷殺氣??焖匐x手,又是一箭,正中西南王劉翦面前的一個槍兵。
那槍兵眼看就要刺中劉翦的愛駒,卻被一箭斃命,倒在橋上,頃刻間被踏馬而來的劉翦踩得血肉橫飛。
西南王舉著寶劍,立身馬上,須眉狂舞,“殺啊——??!”抬手一刀一個,瞬間解決掉兩個堵路之人。
隨行而上的戟兵見此大受鼓舞,又逃命心切,紛紛朝橋那頭此時已群龍無首的槍兵們沖去。防線很快被沖散,劉三在棧橋上揮刀大喊,“給我上!殺光他們!一個不留!!”其余的士兵也大聲嚎叫著沖上棧橋。一時間,棧橋上血流成河,尸體如破布娃娃般,不斷從橋面摔落下深谷斷崖。
程思城站在小山丘上,搖頭晃腦,痛哭流涕,“我的兒啊……”又捶胸頓足地命令身后的弩兵隊,“給我放箭!不停地放!射不死劉翦,也要射死他新認的孩兒,給我兒報仇陪葬!”
他此話一出,小山丘上的弩兵只得不停放箭,大有不放完不給回家吃飯的架勢。毒泉小路上的兵,很快倒下去更多,有些跑得快的,擠上了棧橋;而靠后的隊伍中,只有少數幾個機靈的,跟隨郭搏雄和謝瑜他們,跑進了罌粟花地。
但長時間呆在花地也不是辦法,后面程思城的兵,眼看就要從山坡小徑那邊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