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三個大男人都被她這副表情嚇得瞬間噤聲。
與此同時,地上的謝瑜終于發出一聲咳嗽,全身抖動了一下,緊接著便吐出好幾口湖水,漸漸恢復了呼吸。
三人都長舒一口氣,劉戎更是全身無力地跌坐在草地上,好半天,才緩過勁來,對茍勝說:“把他抱回去。”
又對史隘乾交代道:“你去外邊找個大夫回來,要快。”
“哎。”史隘乾答應完,很快便起身離開了。
郭搏雄道:“我來吧,他還傷著。”
劉戎沒吭氣,算是默認了。
郭搏雄抱起謝瑜,茍勝扶起腳步虛浮,走路搖搖晃晃地劉戎,一起往回走。
到了屋內,三個人手忙腳亂地折騰了一陣,終于將謝瑜安放在茍勝之前睡過的床上。
郭搏雄剛給他換了身干凈衣服,史隘乾已領著一個老軍醫走進來。
劉戎一看見那老軍醫,登時大發脾氣,又將人給哄了出去,然后指著史隘乾的鼻子,火冒三丈,“你腦袋被門擠了?你剛才沒看見他給四十六太太把脈來著?她是劉三的人,你也敢往家里領?你是成心想讓他醫死謝瑜是不是啊?”
“不不不……”史隘乾連連擺手,還沒來得及解釋,劉戎已惶恐地瞪大眼睛,望向他眸子深處,“你是不是內奸?”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都有些病態了。
史隘乾見她如此緊張,只能耐心對她解釋,“主公,這人是府里的老軍醫,不是劉三的人。”
“我不管!”劉戎這會兒疑心病勝過曹操,“總之我不要他看!你去外面再找一個大夫來!”
史隘乾聞言,一副欲言又止,極度為難的表情,“可外面的大夫,醫術不一定高明。即便有高明的……錢也貴哦!”
“多少錢都不是問題!給他治好為止!”劉戎拔高聲音,既任性又霸道地說。
史隘乾沒辦法,只好嘆息一聲,又出去了。
等他再回來時,劉戎已經換了一身干爽閑服,頭發披散著坐在床邊,眼睛定定看著床上仍在昏睡的謝瑜。
史隘乾這回找了一個年過花甲的老大夫回來。
大夫給謝瑜檢查了手指上的傷勢之后,又給他把了很久的脈,之后坐到圓桌旁,開了好幾頁紙的藥方,這才對劉戎說了一大版文縐縐地文言文。
劉戎一句都沒有聽懂,著急不已地看向身旁,手摸胡須,不停點頭稱是的史隘乾。
史隘乾將老大夫送走之后,才對劉戎說,“大夫說了,謝瑜的手指再晚片刻,就要廢了,幸虧搶救及時,總算是保住了,不過這段時間需細心調養,以免日后落下病根,每逢陰雨季節,骨頭就會疼。”
劉戎聽著,點了點頭,“這個我知道,風濕骨痛。”
史隘乾又說,“大夫還說了,他的外傷都不打緊,就是心中郁結成疾,恐怕心病還得心藥醫,沒得治。”
劉戎回頭看了一眼謝瑜,明白他這是抑郁了,得自己想通才行,一時間還真沒什么辦法。
史隘乾嘆息一聲,“主公,雖說你是為了救人,但我覺得,你這么做,即便把人救回來,也相當于把他給毀了。你也知道謝瑜的性子,你叫他以后怎么做人啊?唉……”
史隘乾這話說得不重,語氣也緩和,但劉戎一聽,就知道他跟郭搏雄一個態度,心道古人的想法,肯定跟自己的不一樣,一時間,也沒辦法解釋什么,只能皺眉說出一句,“橫豎先活著,才能再想其他法子。若是死了,什么都完了。”
史隘乾聽完,還是不停搖頭。
郭搏雄更是冷哼一聲,像是極不贊同劉戎的觀點。
劉戎一氣之下,轟他道:“你怎么還在?趕緊滾!我這兒忙了一天,沒工夫管你的飯!”
郭搏雄氣悶不已,站起來兩步就跨出了門檻,臨走連招呼都不跟劉戎打,只對茍勝說了聲,“我走了。”
茍勝看得不停搖頭,“主公,你這話說的,灑家都看不下去了。”
劉戎立即更為光火地說:“看不下去就去生火做飯去!一大家子人,不用吃飯吶!全部喝西北風是不是啊?”
史隘乾和茍勝見她脾氣見長,都不敢再招惹她,紛紛跑出房門,到院子里去了。
劉戎郁悶得胃疼!自己辛辛苦苦,冒著生命危險,得罪了一大幫人,才把謝瑜給救回來,居然還落不著好?被一個兩個不停數落!
要這些男人有什么用,連游泳都不會!還要老娘自己跳下湖救人!臨了還要被指責,他奶奶的……
劉戎心道:自己跟他們的代溝有幾千年那么深,簡直是鴻溝!也懶得跟他們解釋了!更不稀罕他們能理解自己“以人為本”的前衛思想。
之后每天夜里,劉戎又開始照例守在床邊,只不過這回守的不是茍勝,而是謝瑜了。
史隘乾每天晚上都心不甘情不愿地爬上羅漢榻,跟茍勝睡在一起。
然后隔天早晨,他不是嫌棄茍勝昨晚打呼嚕,就是抱怨茍勝睡覺不老實,常常對自己拳打腳踢。
郭搏雄每日都來,陪謝瑜呆一會兒又走。每次來,他都沒幾句話,有時就只是靜靜陪謝瑜坐著。
謝瑜還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對事物的反應,也異常冷淡。
劉戎每日白天睡覺,夜晚不睡,完全過上了黑白顛倒的生活。
她每天夜里,都只能趁茍勝和史隘乾睡著之后,才敢悄悄躲到屏風后面,脫下束胸,洗澡換衣服,然后披頭散發地爬上床,坐在謝瑜旁邊,給他一根根手指頭,細心地上藥,拆換紗布。
謝瑜幾乎每當半夜都會睜開眼睛,然后眼神沒有聚焦地定定望她。
劉戎便小聲地耐心開導他。有時謝瑜漂亮的眼眸會有些許波動,有時就一點反應都沒有,時常是劉戎一個人說著說著,再一抬頭,謝瑜又閉上了眼睛,像是已經睡著了。
劉戎日復一日地重復做著這些。
就這樣過了半個多月,居然沒有人來找麻煩,倒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這半個月里,劉戎聽到次數最多的名字,居然是長沙太守之子——江英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