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以沉默回應。
“為什么我問你們的時候你們都不說呢?”
“你回來之前,那孩子就常常跟我們說,就算你回來了也不要跟你說這些不開心的事,就算必須讓你知道,也得等他來告訴你。”母親說,“這些年,他為我們做的太多了。”
母親的話往我的心口塞了一塊大石頭,我的負疚感更強烈了,我無法直視爸媽的眼睛,只好將頭扭向一邊,“都是我的錯。”
“不是你的錯,是羅家人的錯。”母親說,“如果不是她,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我累了。”我不想再回憶過去的事,爸媽知道的情況與眾人無異,都認為我是因為她制造的“廁所事件”才離家出走的,然而事情遠沒那么簡單。我無法向任何人訴說我的痛苦,也沒法將曾經的遭遇一一吐出,那些傷痛早已刻在我的骨髓里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即便是說出來,也只不過是獲得同情,讓關心我的人平添煩惱罷了。有些事,只能是我和羅娜兩人間的痛苦記憶。
“既然你平安回來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父親低沉的嗓音扎痛我的心臟,我無法直視他的臉,只好低著頭跑上樓去。
房間被周洋整理得井井有條,衣柜里的衣服全部都分類放置妥當,裝飾柜上擺滿了還未摔壞的小物件,床重新整理了,裝行李的口袋全部歸類放在了柜子頂上,屏幕碎裂的手機靜靜地躺在梳妝臺上,家具上的灰塵全部抹干凈了。清新整潔的屋子里,仿佛還殘留著周洋整理房間時的影象。
好想見他,想跟他道歉,想對他訴說我所有的痛苦遭遇,他一定會理解我。
可是,我不敢冒險。
他喜歡的并不是現在的我,而是曾經那個單純干凈的艾秋。如果將一切都暴露的話,我所有的一切都會破滅,我將再也無法在這個小鎮立足,最恐怖的是,周洋一定會把我視作骯臟的污垢。
我不能冒險!就算我要走,也絕不能讓我的影子在周洋的記憶里變得骯臟黑暗,我要他用美好的情感記住我的所有。
可是,我該怎么做呢?
就在這時,放在梳妝臺上的手機響了,我跑過去拿起手機一看,竟是鐘明杰。我碰了碰碎裂的屏幕,還能滑動。
“喂。”我心里涌出的罪惡感,使我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你沒事吧?”鐘明杰有時會通過我細小的舉動捕捉我的情感變化,“生病了?”
“沒啊。”
“平時你接電話時不會這么局促,你說‘喂’的時候,我還以為又是回答我打錯電話了。”
“又打錯電話?”
“我今天打了你很多電話,一直沒人接,害我擔心得,九點半的時候有個男人接了,我一說你名字,他就說我打錯電話了。”
“他是怎么說的?”我的脊背傳來一陣寒涼,我盡量穩住顫抖的聲音問。
“我說找艾曉月,他就說了個打錯電話就掛了。”
我從沒如此慶幸過自己在外面曾改名換身份,可我在松口氣的同時,立刻想起我存儲的鐘明杰的電話名是520,我的手機屏幕碎得并不是很嚴重,接電話周洋肯定已經看到這個昵稱了。我算了算時間,九點半的時候,應該是我的手機掉在周洋家那期間。
為什么他沒問我,也沒跟我提呢?
“哦,這樣啊!可能是竄線了,以前我也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本來打的是手機上存的號碼,接電話的竟然是個老頭的聲音,當時還嚇我一跳。”我故作冷靜地說。
“你現在在干嘛?”
“準備睡了。”我瞟了一眼整理好的床鋪,猛然想起枕頭下的信件,我拿開枕頭一看,剩下的信全不見了。
“我想你。”
“我也是。”我緊繃著心臟開始在床頭翻找。
“我后天來找你。”
“什么?”我找信的動作僵住了。
“我已經把時間安排好了,既然要結婚,也得見見你父母。雖然,他們早早的遺棄了你,但畢竟還是你唯一的親人。”
“你不是還沒離婚嗎?”
“今天已經簽好協議了。”
“你得讓我準備準備,”這突然襲來的沖擊使我身體發麻,“你這樣突然過來我爸媽會接受不了的,本來我也才和他們相認。”
“那么我就先不提結婚的事,只來見你。”
“我明天晚上就回上海了,我想先過去跟你把事情都商定好了再一起過來。”
“明晚你就回來?”
“到了我馬上去找你。”
“你想吃什么?我好提前做準備。”
“我想吃你親手做的東西。”
“那我就先把你喂飽了再好好欣賞你。”
“等我回來,我得先掛了,我媽在叫我。”
“給我一個晚安吻。”
我敷衍地對著手機話筒吻了一下,然后掛掉電話,癱坐在床上。我的腦子一片混亂,不能讓周洋知道我當小三并成功破壞別人家庭的事,更不能讓他知道我為了得到鐘明杰而使過骯臟手段的事。即便一開始,會和鐘明杰在一起是因為他的欺騙,但這并不能抹去我因為怨恨做出的最不齒的事。鐘明杰一來,兩邊的謊言都會被拆穿,他簡直就瘋了!我從未想過真的要跟他結婚,沒想到他妻子竟真會答應離婚!一想到要跟他過一輩子的夫妻生活我就渾身寒冷,那種猶如身置牢籠的日子我再也不要過了。羅娜瘋了,鎮上的某些人我也羞辱過了,周洋我也沒有資格去擁有了,我受盡屈辱,用盡心機去偽裝,卻連最起碼的滿足感都沒有得到。一時間,我腦中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帶著從鐘明杰騙來的錢逃離!遠離鐘明杰,逃離他那差點令我窒息的占有欲,遠離這個小鎮,讓周洋對我心存懷念。既然這樣,那就離開吧,在離開之前,我想得到他,我要占有他,即便只是一夜,我也......
我真是太骯臟了!竟然臨走都還要把骯臟沾染給他!可是,一個真正的情人間的吻總不算過分吧。去見他,拿回我的信,然后......
混亂的思緒堵滿我的大腦,不知不覺間,我已經走到周洋家門口。緊閉的大門內一樓的燈光已經熄了,二樓的燈光依舊亮著。我試著在樓下喊了兩聲,很快,鄒阿姨便從窗戶那探出頭來,“周洋正在洗澡,你等一下,我馬上來給你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