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住宿生不多,只分出了兩棟宿舍樓,面對面地立在操場北面。在一中,學生們以住宿為主,但由于尚言木家離學校較近,他沒有選擇住宿。正式上學的第一天,住宿生正忙著進入寢室安頓,而作為走讀生的尚言木則決定在學校里隨便走走。不知不覺中,他就走到了通向操場與宿舍的分岔路口。
尚言木站在分岔路口,躊躇了一會兒,最終決定跟隨人流,從林蔭道到宿舍附近走走。太陽剛剛升起,穿過陽光斜穿過海棠樹參差的樹葉,在柏油路上撒下斑駁的影子;他看到枝頭鳥兒吱喳歡叫;看到食堂的工作人員魚貫進入食堂;看到幾朵海棠花在秋風中翩躚著落地——
他仿佛看到了她。
那個背影,他看得并不真切。他并不確定那是不是她,畢竟他僅僅記住了她的長相。而現在,他似乎難以通過背面來作出判斷。
可是,即便是她又怎么樣呢?
執著地忽略掉林蔭道上洶涌的人流,這條路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就這樣,他亦步亦趨,直到那個人轉頭進入了女生宿舍,他也沒有看到那個人的臉。
有個思想的載體也挺好的。他想。
身后的四百米紅色塑膠操場,尚言木是第一次見,已經有一些不知是高年級學生還是老師的人在操場上跑步。
教學樓墻上的爬山虎很有特色。它們的顏色從一樓開始的嫩綠到二樓的翠綠,再到三樓的逐漸枯黃;而其規模也從二樓的葳蕤到三樓的稀疏,不變的是其一直都吸附在紅墻上的那種勇氣。仿佛教學樓有幾層它們就會爬幾層。
高一年級一共有九個班,他被分在了七班。
教室里,丁清早已把座位表在了投影儀上。大家依照自己的位置就座。剛坐下,他就感覺到后面有人在拍他的肩膀,一回頭,居然是楚潔,他的“鐵哥們”——楚潔是個女孩,卻又不太像女孩。她比尚言木還高,性格樂觀開朗,卻又大大咧咧的,是個“假小子”。
“喲,木頭,你也在這個班?我一開始都沒敢認!”楚潔的眼睛閃閃發光。
“楚潔?好巧!還有說了多少次了公開場合別這么叫我......”尚言木不好意思地說。木頭,是楚潔從小時候就開始叫他的諢名。對于這樣一個不三不四的外號,尚言木表示只有私下里可以這么叫他,公開場合這么叫會有損他的“形象”。
兩家人是一條街上的鄰居。尚言木與楚潔的父母本是同行,自落戶森渚以來便相互認識,兩人從小便玩在一起。尚言木教楚潔各種運動,到最后總是楚潔的水平更好;而楚潔總給尚言木講她從她父母那里聽來的歷史故事,尚言木也總是很認真地聽。即使兩人小學與初中都遺憾未能同班,也不妨礙兩人如老海棠樹的深厚友誼。
而這次見面,則是兩人近段時間的首次見面,由于準備升學,兩家人都很忙,抽不出時間互相見面。但現在,出乎意料的會面使兩人交談甚歡。楚潔滔滔不絕地描述著她最近的經歷,以及學校里看到的帥哥,而尚言木此時扮演的則更多是一個傾聽者,時不時點點頭,作為在認真傾聽的表示。
不知過了多久......
“咳咳。”丁清在講臺上清了清嗓子,告訴大家早讀開始。楚潔意猶未盡地擺了擺手:“先讀書吧,我們下課再聊。”二人似乎都想再聊幾句。
尚言木于是轉過頭向前看。
他又看到了她。
由于楚潔的父母依舊在做生意,家里沒有人接送,而騎自行車又是楚潔很少不擅長的一項技能,所以即使回家不遠,楚潔也選擇了住校。最終的結果,便是尚言木只能自己騎車回家。
道路兩邊,秋海棠花盛放,一陣蕭瑟的秋風吹來,海棠花瓣洋洋灑灑,在空中譜成一曲白色的樂章。
不知不覺,漫天飛舞的花瓣又勾起了尚言木的無限遐思。
今天,他知道了那個女孩的名字——林君白。為什么是她呢?怎么會有這樣的巧合呢?他百思不得其解。夢中的纖細剪影,與前排的那個女孩,怎么連那笑起來顫動的睫毛都那么如出一轍?少年的心緒,便在這樣的晚風中飄散開來。
回到家,奶奶的鼾聲已清晰可聞,父親則坐在桌邊抽煙,手里拿著今天的《森渚晚報》。見到尚言木,父親擺了擺手,示意尚言木過去。
“怎么了,爸?”尚言木知道,每當父親作出這樣的手勢,都有重要的事情對自己說。
“第一天上學,感覺如何?”父親的目光從報紙上抬起。尚言木向他講述了第一天的經歷,包括與楚潔的相遇。唯一沒有提的,是他在回家路上想到的那些。
“蠻好的,蠻好的。”
父親放下報紙,掐滅了煙頭。
“言木,我們要搬家了,搬去城南。”
對于林君白來說,上學第一天還說得過去。在學校里,她的同桌是一個叫陸清荷的女孩,她笑起來很陽光,長得也很標致,感覺是那種校花的類型。同時,那個帶領她到高一教學樓的男生居然也跟她一個班。他叫趙知珩,對待他人彬彬有禮的,第一天便被丁清選為了臨時班長。
有司機專門接送,林君白也沒有選擇住宿。回到家,她發現母親居然出乎意料地比她提前到了家。母親對她說,在省城讀書的姐姐有事找她,讓她去給姐姐打個電話。
林君白不習慣用電話座機這種新奇玩意兒,搗鼓了好久才撥出正確的電話號碼。姐姐親切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姐姐問了林君白第一天的情況,囑咐她要好好學習,并跟她分享了很多城里的東西,包括她現在給她打電話用的手機。而林君白卻一直心不在焉。
今天,她發現后排的那個叫尚言木的男生,她好像在哪里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