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夜已深，摩托停在了海邊的沙灘上，今天沒有浪潮，海面平靜得很，一望無垠的深藍(lán)色海面上，微微起伏著波紋。

落楓凌與墨堯行走在岸邊，踩著松軟的沙灘，海風(fēng)撩起女孩飄逸的長發(fā)，散落在腦后，她側(cè)著腦袋望向大海，走得很慢，臉上滿是享受的表情。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真的大海，二十年來，她從來沒有離開家這么遠(yuǎn)，無非是害怕去了就回不來，害怕世界將她遺棄在角落，害怕無論她怎么哭喊都無人來救她，害怕孤獨(dú)地死在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

可是當(dāng)她真的走出來了，反而那些恐懼的情緒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她什么都不再害怕，一心只想著深藍(lán)色的海洋，以及皎白的月光。

原來世界并不只有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yuǎn)方。

“如果不出來看看，你的生活里永遠(yuǎn)只有那陰沉的房屋和單調(diào)的高架橋，如果不敞開心扉，你的生命中又怎么會有我呢？”墨堯不知從哪里摸出來兩顆糖果，將其中一顆高高地拋起，用嘴接住。

“可是……唔唔……”落楓凌剛要反駁，卻被墨堯用一顆糖果塞住了嘴巴。

“沒有那么多可是，生活處處需要勇氣，你不妨大膽一些，攀一座山，愛一個人，追一個夢，大魚海棠看過沒，這是里面流傳了很多年的真理，只有這樣才能感受到生命的樂趣、活著的美好，你每天都把自己關(guān)自己的小世界里，不抑郁才怪。”

正說著，落楓凌一驚，啊的一聲叫了出來，身體向后仰去，墨堯連忙護(hù)住她的腰，只見一個漆黑的小東西從她穿著的機(jī)車服的前胸口袋里飛了出來，那東西呼扇兩下翼，歪歪斜斜地沒飛多遠(yuǎn)，便一頭栽到了地上，揚(yáng)起黃沙一片，緊接著，它用雙翼匍匐著前進(jìn)，發(fā)出吱吱的叫聲，盯準(zhǔn)海灘上的一粒小黑蟲，撲上去一口吞了下去。

墨堯見了這一幕，也被嚇了一跳，隨后騷著后腦不害意思地呲著牙笑笑：“嘿嘿，給你衣服的時候忘了它了。”

落楓凌心有余悸，待她回過神來，氣憤難耐，便皺著眉頭鼓著腮幫，舉起拳頭往墨堯身上招待，墨堯連聲笑著跑在沙灘上，也不甘示弱，突然回過頭做著鬼臉迎上來，落楓凌未來得及反應(yīng)，一頭扎進(jìn)墨堯懷里，抬起頭又見一個大鬼臉，便嚇得驚叫連連，想要向后退去，卻被石子絆住腳，摔了一個屁股蹲。

“哈哈哈……”墨堯見落楓凌慘狀，捂著肚子開懷大笑，卻不敢怠慢，生怕心理脆弱的她又哭起來，便弓著身子一邊笑一邊接近落楓凌。

落楓凌以為他又來欺負(fù)自己，便捧起一捧沙土，盡數(shù)揚(yáng)在墨堯臉上，卻好巧不巧，偏偏這時候刮來一陣風(fēng)，那些原本朝著墨堯方向去的沙土又被風(fēng)吹得折返了回來，這一下，又全都撲在了自己臉上，弄得自己灰頭土臉的，一時間又不知道該怪誰。

“哼……嗯哼哼……”落楓凌捂著自己的臉，果然又開始哭起來，這一下，墨堯慌了，他連忙走上前去，打開她捂著臉的雙手，卻見一副壞笑著的臉，墨堯悔之莫及，連忙扭過頭去躲，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見更大的一捧黃沙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砸在了自己的臉上。

“小壞蛋，之前也沒見你有這么壞啊！”墨堯抹著臉，待清理得差不多了便轉(zhuǎn)過頭去，沒想到又是一波黃沙攻勢，之后他每轉(zhuǎn)過身去迎接他的都是漫天的沙塵，根本沒有反擊的機(jī)會。

就這樣持續(xù)了一段時間，墨堯終于等來了時機(jī)，她累了，攻勢跟不上了，于是他趁著一次空當(dāng)，背著身子跑到落楓凌跟前，然后突然一個轉(zhuǎn)身抱住她的腰，把她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啊啊啊啊啊！”落楓凌一連串的驚叫，四肢憑空掙扎著，連眼睛都不敢睜開一點(diǎn)，她大叫著，“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啊！我害怕！害怕呀！”

害怕？墨堯突然感到一陣欣慰，你終于感到害怕了，活著也很美好是吧，別總想著去死。

墨堯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他平靜地望向前方浩瀚的海面，卻久久未將落楓凌放下。

“別怕，你睜開眼睛。”墨堯說著，他的語氣此時是那么的溫柔平和。

她平復(fù)下心情，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滿滿的夢幻之色，月光的清輝灑向海面，映出粼粼明亮的波光，波光閃動著，如蒼穹星辰入水般耀眼，順著海面流動的方向漂去，璀璨如鉆石。

她一生都沒有見到過如此絢爛宛如仙境般的自然之色，仿佛超脫世俗，浪漫入骨。

“哇……”她不禁喊出了聲，眼眸里倒映出璀璨的波光。

墨堯慢慢地將她放下，輕聲說：“世界仿佛也沒有那么糟糕，別困在自己給自己設(shè)下的牢籠中。”

他們并肩而坐，沐浴在月光之下，落楓凌第一次感覺到這個世界對自己的善意，她享受著晚風(fēng)的愛撫，享受著他人的關(guān)心，享受著生命的美好，之后，月光逐漸朦朧，落楓凌閉上眼睛，困意襲來，她側(cè)臥在墨堯的腿上，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她的嘴邊帶著笑，吐息平和，這還是五年來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