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寅夢見了Alice,《愛麗絲夢游仙境》里的Alice。
Alice問她:“Whatiftheworldhidingontheothersideofthemirrorwasreal?”
沒等孟寅說出自己的答案,Alice露出璀璨笑容,對她答道:“誠實善良,保有天真,滿懷好奇,共情求知。”
第二天一早,給“周五”喂了飯后,孟寅推著寵物推車出門。
小區(qū)門口,一輛商務車停在她面前,電動門打開,“干飯小組”成員都在車上。
林夕沛從后座探出腦袋,對愣怔的孟寅招招手,“孟寅,快上車啊!”
如果她的記憶沒出錯,孟寅想,她昨天晚上好像只和許之一約了再去了解一下余阿婆的情況。
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有人跟她解釋一下嗎?
寵物推車收在后備箱里,“周五”見到干爹顯然很興奮,一上車就窩進許之一的懷里。幾個人不知道“周五”和許之一孟寅的因緣故事,第一次見“周五”,對它喜愛又好奇。
“有人跟我解釋一下嗎?”很明顯,孟寅這句話是在問許之一。
許之一看著孟寅略帶迷茫的神色,說:“這件事,大家想一起做。”
本該閉店休息了的湯飯店,還開著門,夜晚的熱鬧痕跡無蹤無影。
阿威搬了把小矮凳,拎著罐冰啤酒坐在店門口,小玉坐在一邊,腦袋趴在他的腿上。
見到幾人,阿威和小玉和他們打了個招呼。
和昨晚一樣的熱情,也帶著一整晚的疲憊。
這家家庭作坊式的湯飯店,就叫“阿威湯飯店”。
門口的燈箱熄了,連著方便周遭的鄰舍直接定外賣的電話一并失了顏色。
昨晚離開前,孟寅拍下了湯飯店的外賣電話,許之一也記下了那串數(shù)字。
電話里,阿威說:“跟你們一塊兒的一個女生,剛才也打電話來過,說的話跟你差不多。”
許之一并不覺得意外。
“許之一和孟寅是你們倆吧?”倆人并肩站著,阿威朝他們指了指。
許之一和孟寅同時點了點頭。
阿威喝完最后一口酒,從矮凳上起來,拉下卷簾門,領著“干飯小組”往巷子深處走去。
“能跟我說說你們的校園生活嗎?”阿威牽著小玉的手,想到他們幾個昨天來的時候都穿著一中的校服,突然問,“前段時間,小玉在L站看到了你們學校的校運會開幕式的視頻,特別喜歡。”
“我對念書沒什么天分,當初讀的是職高,小玉當年的中考分數(shù)是普高線,但是因為家庭原因,來了職高。”小玉看著路,阿威的視線落在她的發(fā)頂上,“她對普高的學生生活一直都很向往。“
小玉抬頭,對阿威笑了笑,便又轉了回去。
”現(xiàn)在的生活也挺好的。“小玉說的小聲。
阿威和小玉其實比他們大不了多少,不過是剛二十出頭的年紀,只是過早的出社會給他們的面龐添了一層疲憊和風霜。
”你們看的是這個視頻嗎?“林夕沛打開她的第一個Vlog——一中校運會進場精彩混剪。
”就是這個。“
”來來來,讓本up主來跟你講一中的校園生活,”林夕沛自然熟地挽上小玉,“誰都沒我清楚!“
林夕沛手舞足蹈又絮絮叨叨地講了一中的校運會,雙代會,各種社團,許之一、邢修澤被采納的提案等等。
一行人來到余阿婆所租住的小區(qū),這片小區(qū)建于上世界90年代,不是炙手可熱的學區(qū)房,倒是典型的老破小。
他們沒有去打擾余阿婆,而是在小區(qū)門口見到了一個姓白的基層干部,叫白平。
他就是阿威口中幫了余阿婆申請了低保補助的基層人員。
白平是這片區(qū)域的主要負責人,跟阿威算得上是朋友。
昨天半夜,他接到阿威的電話,說有幾個一中的學生想資助余阿婆的孫子上學,想來了解一些情況,他聽著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他是從大山里出來的大學生,成長的窄徑里體味遍人生的冷暖與參差,大學畢業(yè)后,他考入社區(qū),成為一名基層工作人員。
見到許之一一行人,光看他們的衣著和言行,白平就知道都是從小生活優(yōu)越的人,但他還是問:“你們?yōu)槭裁聪胍Y助余阿婆的孫子?”
白平為金錢奔波中度過他的青少年時期,直至今日,他也不曾接觸過他們的世界,在他的概念里,即使是這個年紀的城市普通孩子,物質經濟上還是仰仗和依賴父母,享受著應有的物質,兜里藏著不多不少的生活費,家長負擔著學雜和補習費用,除此之外再拿錢,就會發(fā)生摩擦,更不要說拿著錢做這些與這個年紀能力不那么匹配的事情。
說到底,這不過只是一群還沒有經濟獨立的未成年孩子。
“我是跟著外公外婆爺爺奶奶長大的。”白平神色有一抹詫異,孟寅想他可能是想岔了,繼而解釋道:“我父母一直在海外。”
她是和四個老頑童彼此寵愛長大的,所以老人受苦是她最看不得的事情之一。
昨天看到余阿婆是很無意之間的事情,她本是張望著這火鬧的生活氣,只是眼神一轉,就看到了那番景象。
雖然只是聽阿威說了個余阿婆的故事大概,但已經有了想要資助余阿婆孫子念書的念頭。
她的人生到目前,在物質上沒有匱乏過,一個學期2000人民幣,對她來說只是生活費里很不值一提的事,但這筆錢,對與阿婆的孫子,意義不一樣。
孟寅目光平靜,許之一抱著“周五”,對白平說:“我們在這件事情上,有獨立決定的能力和權利。”
許之一的話平白又有讓人信服的力量,白平帶著這幾個他認為的孩子在小區(qū)里走了圈,說了些余阿婆和她孫子的事。
幾年前的一次社區(qū)走訪,白平開始了解余阿婆一家的情況,在幫他們申請了貧困補助后,平日里也是幫一點也是一點。
余阿婆一家原本住在7幢201,媳婦離開前,用自己剩下的積蓄,將房子續(xù)租了一年。后來,余阿婆帶著孫子搬到了5幢101,那套房子被隔成了兩件套,一間原房東放了搬家前舍不得扔的舊件,另一間租給了余阿婆,知道余阿婆的情況,象征性的收了收租金。
李勇在今年9月開始上小學。
和阿威夫婦分別后,一行人去了許之一家。
除了林夕沛,其余人都不是第一次來許之一家,雖然孟寅上一次來已經是兩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仿若一早就知道他們要來,董姨準備了小點,退出了客廳。
三三兩兩地在客廳地毯和沙發(fā)上坐著,許之一問:“你們怎么想?”。
沒說具體問題,但大家都明白是哪件事。
“一起嘍。”邢修澤的尾音中旋著“你把我們叫來,難道不就是想一起干的意思嗎”的意味。
“不干我們今天來干嘛?”作為許之一的“擁護者”,聶海也覺得他一哥這一問有點兒多此一舉了。
“對啊。”林夕沛答的敷衍,她的注意力都在孟寅懷里的“周五”身上。
許之一的視線一一點過,最后落在孟寅懷里的“周五”,問:“孟寅,你本來是怎么打算的?”
要資助的念頭是突然起的,但孟寅心里并不是沒有計劃和打算的。
“我的打算是通過第三方社會救助平臺進行打款,但這方面我還要去了解一下。”如今打著慈善救助名義,實則貪污納垢的組織數(shù)不勝數(shù)。孟寅想了想,又補充道:“剛在小區(qū),白干部提到他每年年底通過支付寶直接給余阿婆打款1000,備注慈善捐贈。我也在想這個方案的可行性。”
“許之一,你還有什么計劃,一口氣都吐出來吧,”邢修澤屈著條腿坐在地毯上,他摳腳指都知道許之一已經有了具體計劃。
“我想把李勇放進我們家的資助名單里,”許之一看了眼邢修澤,繼續(xù)說:“或者邢叔叔的。”
許之一家的企業(yè)和邢修澤老爸的公司都設有基金會,每年都會從第三方福利慈善機構上報的名單中,選出幾名孩子進行長期資助。
幾雙探索好奇和欲望眼神的注視下,邢修澤簡單介紹了下兩家的資助項目。
與許家企業(yè)為承擔社會責任而設立慈善基金會不同,邢爹設立慈善項目更多的是因為他們倆在某種程度上也是苦過來的。
“這兩個是我們手上的現(xiàn)有資源,省去背調時間,兩家慈善項目也都在政府那邊有立過項,所有捐款去向都有公示,后續(xù)如果出現(xiàn)問題,我們也可以直接解決。”
孟寅抱著“周五”,有點怔愣,而后笑了起來,許之一幾句話,就消除了她在這件事情上的后顧之后。
屋里暖烘烘的,可孟寅覺得肺里吸入了新鮮的空氣,她曾陷入黑暗,但有許之一這樣一個戰(zhàn)友,她得以找到出口,站到太陽底下,和伙伴躍在半空,還有氣力,給以他人微不足道的支撐。
聶海收回剛才在心里對他一哥“多此一舉”的評價,“知道你倆有點牛,現(xiàn)在覺得你倆有點牛過頭了。”
“一哥牛逼,我已經說累了。”林夕沛靠在孟寅的肩頭,目光落在“周五”的腦門上,問:“‘周五’是出過事故嗎?”
“周五”從推車里被抱出來的時候,她才看到它藏在前腳衣服下的兩個站立行走的輔助支架。
“嗯。”孟寅讓林夕沛把手搭在“周五”的腦袋上做著安撫性的撫摸,繼續(xù)說道:“我們發(fā)現(xiàn)它的時候,它躲在垃圾桶底下,送到醫(yī)院檢查后,確認上半身癱瘓,后來我們收養(yǎng)了它。”
這堪稱一句話概括全文的內容,靈敏如林夕沛,嗅出了粉紅色的味道,尤其是“我們”這兩個字。
“指引cp”,求求你們進程搞快點!
“你們?”邢修澤問。
他突然就想到某天晚上,許之一臭烘烘的回來,還把校服蓋在了他腦門上的事。
幾人最后投票通過,將李勇申報給許之一家的慈善基金會,作為資助候選人。
少年們的人生或許平坦順當,但也不乏對人類本身微不足道的理解,人生的悲喜和參差或許無法改變,但他們依然可以利用自身優(yōu)勢,幫一把和他們年齡相仿,卻深另一個世界的人。
當晚,一中貼吧某精品貼更新。
【不是粉色的小豬佩奇】我cp救助了一只半身癱瘓的流浪狗,老母親流下了不知何名的淚水。我只能說,“指引”果然是“指引”。
天知道,“你們倆到底什么時候在一起”這句話,粉頭林夕沛在她cp面前憋了一整天。
周日晚上,住校生返校,第二次月考成績出爐。
邢修澤和許之一各自穩(wěn)定發(fā)揮,分別穩(wěn)坐文理科第一。林夕沛、聶海班級排名分別比第一次月考進步和退步一名,孟寅總成績提高6分,班級排名與上次相同。
總的來說,“干飯小組”在這次月考中,都發(fā)揮的不錯。
林夕沛敲了敲孟寅的微信窗口。
【林夕沛】孟寅寶貝,你知道段排名排在你后面的是誰嗎?!
【孟寅】誰?
孟寅這次的段排名是98。
【林夕沛】吳曉和余棠!!!
這是她林夕沛在一中嗑的百合cp的天花板!
孟寅碰觸在手機界面上的指停了停,轉到一中的這兩個多月里,她碰見過這兩個主人公,此刻卻想起補看直播視頻里吳曉的堅定眼神。
過了好一會兒,孟寅回復了林夕沛一條有些莫名其妙,但“懂的人懂”的話。
【孟寅】謝謝一中!
周一晨會,陳老宣布許之一在雙代會’粉雄救兵2.0‘提案,予以通過。鑒于方案實施難度,接下來的兩個月,許之一作為策劃人,參與與社會各部門進行協(xié)定的過程,相關措施于次年01月01日正式實施。
“一哥牛逼!”的呼喊從操場的某一角噴薄而出,就差沒當場把許之一抬起來往上拋。
晨會后是化學課。
化學老師姓張,雖然是個理科老師,但是充滿著文藝氣息。
他在黑板上寫出了正在講解分析的化學反應式——SiO2+4HF==SiF4+2H2O,寫完,用指骨敲了敲黑板。
“這個方程式我們之前在練習題里講過,這次還有多少人沒反應過來,二氧化硅只和氫氟酸反應,是弱酸反應,與其他強酸都不反應。”
沒反應過來的人還真不少。
許之一在稿紙上寫上這個式子,又在邊上畫上個五角星。
這個動作跟他上一次做到某道的化學題,在稿紙上的動作如出一轍。
“作為理科班,你要是記不住這個式子的反應原理,你就想想理科生的浪漫。”張老師一副恨鐵沒有浪漫因子的樣子。
講臺下聽課的高三(2)班:“???”
張老師在化學方程式邊上拍了拍黑板,“都給我記好了,以后跟你喜歡的人表白——二氧化硅只和氫氟酸反應,與其他強酸都不反應,就是我只喜歡你!”那眼神跟“你們這些沒有開化的小屁孩”沒有任何區(qū)別。
許之一抬起在稿紙上的視線,看著黑板上的式子,倏爾唇角微彎,呵出一聲氣音——得,跟他想一塊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