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青春本就是個夢,只愿永遠沉浸在這華麗虛幻的夢里,再也不用醒來。可是世上并沒有許多的如果。
《四月的黃昏》
流曳著一組組綠色的旋律
在峽谷低回
在天空游移
要是靈魂里溢滿了回響
又何必苦苦尋覓
要歌唱你就歌唱吧,但請
輕輕,輕輕,溫柔地
四月的黃昏
仿佛一段失而復得的記憶
也許有一個約會
至今尚未如期
也許有一次熱戀
永不能相許
要哭泣你就哭泣吧,讓淚水
流啊,流啊,默默地
——————————舒婷
周六早晨,趙暮落跟著林柔回了趟她的家。
林柔說話,向來是說到做到的。
大清早,林柔便風風火火的把她帶到自己家的別墅,沒有一絲含糊。
林柔按著門鈴,很快,屋子里的保姆阿姨過來給林柔開門。
“小柔啊,你怎么突然回家了,不是過兩天回來嗎?”
林媽媽坐在沙發上詫異的看著林柔。
“嗯。有些事情要找老媽幫忙,就回來了唄。”林柔難得淑女的對著林媽媽撒嬌著。
“寶貝,那你先說說什么忙呢?”
林媽媽微瞇著眼謹慎地看著一臉諂媚撒嬌的林柔。
“媽咪,我們要去參加酒會,你把你那形象設計師借我用用唄。”
雖然林媽媽很享受女兒的撒嬌。
可是,林柔自從長大有思想之時,她便不再輕易撒嬌,在她是意識里撒嬌是可恥的。
林柔為了讓趙暮落在宴會大放光彩,只能厚著臉皮死乞白賴的求著她老媽。
林媽媽愣了一會,看著一臉討好瞇的林柔,想了想還是爽快點頭答應:“好吧。借你就是了。你啊,給我帶個女婿過來最好不過了。”
林柔撇了撇嘴,默不作聲。
找到合適的對象哪里那么容易。
林柔想起了那個呆瓜,江南。
趙暮落和林柔陪著林媽媽在沙發上一同看了會電視。
林媽媽的形象設計師很快來到林宅。
林柔皺著眉頭看著趙暮落低垂的臉左瞧又瞧,囁嚅了半天才一臉同情說道:“落落,你放心李哥一定會把你化妝化得跟西施那般傾城傾國,禍國殃民。”
趙暮落一聽林柔夸張到極點的話,大驚嚇得心肝肺劇烈一跳,其實她的要求不高,只要禍害顧西山有人便已足夠,對禍國殃民的宏偉愿望從不曾奢望。
萬分可惜,再也沒有機會能夠再去禍害西山了。
這都是命,你必須得認命。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此時的趙暮落就像個毫無生氣的木偶木然地挺直脊背,讓那傳說中可以化腐朽為神奇的李哥把她原本消瘦蒼白跟鬼有的一拼的臉變成絕色美人。
趙暮落不可思議的看著鏡子前經過化妝師改造的自己,白色晚禮服,很好的向人呈現出一種幽雅高貴的氣質,象征女性潔白無瑕的品質,加以明亮的點綴,讓它在夜間星光熠熠,閃光面料、褶皺、蕾絲花邊、亮片、寶石,光彩奪目!
她愣愣地看著鏡子中精致漂亮的自己,很漂亮,同時也很陌生。
丑小鴨居然也會有變成白天鵝一日。
萬萬沒想到她居然也有如此美的一天。
果然是很好的驗證了世上沒有丑女人,只有懶女人。
林柔走過來,伸手抱住她滿意的微笑:“落落,今天的你真的好美啊。別忘了,你可是我們班的班花,班里一枝獨秀呢。你絕對能比過安瑤那個女人。一會兒晚宴要自信點不要輸給安瑤。知道了嗎?”
趙暮落囁嚅著對林柔說:“嗯。我知道怎么做的。”
對于林柔的話她只是苦笑,真的可以比過那個真正的公主嗎?
林柔不知道,在天華中學的時候,她在安瑤面前從來就不曾有過自信。
她就這樣慌里慌張無比擔憂地度過了這一天。
有的時候,你越不想讓時間過得快,時間就偏偏越跟你做對,快的讓你有些恍惚,終于還是到了夜幕降臨的那一刻。
晚宴是8點開始,林柔說要早點去才行。
她坐在車上,輕輕地打開車窗,茫然的看著車窗外的霓虹燈包圍下的建筑物飛快的轉換,出現,然后消失,漸行漸遠。
林柔用力的握著她的手,前所未有嚴肅的目光緊盯著她:“落落,你一會兒見到顧西山可不要慌亂啊。拿出你女神范。”
她點頭,努力扯著嘴角擠出一絲看似完美的笑容:“嗯,我知道了。不就是拿出女神范。”
現在的她能不女神嗎?所謂的女神那都是用金子堆砌出來的,所謂人靠衣裝美靠靚裝說的一點也沒錯。
她垂眸無語的看著脖子掛著的漂亮的鉆石項鏈,有這東西點綴你就是丑小鴨也能瞬間讓你變成白天鵝,更何況還有精致的妝容和晚禮服,想不變成女神恐怕也難。
她在林柔的攙扶下踩著她特地為她準備的八公分恨天高,原本就不高的身高緯度立刻被蹭蹭地拔高。
她對著酒店走過來的人笑了笑,角度不一樣,看人的感覺果不其然也是不一樣的啊。
門口站滿面帶標準笑容的迎賓小姐,她們禮貌的朝來來往往的客人微笑。
趙暮落低著頭走進皇城大酒店,大廳里面早就已經擠滿那些穿著光鮮亮麗上流社會真正的名流男女。
她是混跡在其中假冒的公主。
林柔猛地拍了她低垂的脊背,突如其來的鈍痛感刺激的她立馬昂首挺胸,就差沒有邁著標準軍姿跨步想起走。
她知道如果真的在酒會正步走軍姿林柔絕對會在事后殺了她,跟她爹是一個性子的。
林柔微微頷首,滿意的對趙暮落抿著嘴微微一笑,裝淑女裝的那叫一個裝模作樣,要是安評分制的話絕對是滿分啊。
趙暮落齜牙咧嘴地看著她:“林柔,你可不可以對我溫柔一點?”
林柔眉眼柔和的看著她:“落落,難道平時我對你很兇悍嗎?”
對著林柔那柔和的眼神,原本氣焰很足的趙暮落立馬就慫了。
下一秒趙暮落立馬回答:“你怎么會兇悍呢。簡直就是溫柔女孩的典型代表。”
越是美麗的事物,內里越是表里不一的兩極化。
她有些疲倦,就在酒店角落的沙發打著盹。
“落落啊,我們一起去酒會中央吧。求你了,大廳角落多沒意思啊。”林柔不斷搖晃著趙暮落的手臂苦苦哀求。
趙暮落拿狡猾奸詐的林柔沒辦法,只能是甩開林柔的手,表示并不是和她一個世界的。
趙暮落并不喜歡湊熱鬧。
林柔很快纏了上來,嘴巴吐了一層蜂蜜似的:“落落,你人是最善良不過的了,你就大發慈悲陪著我去酒會中央嘛。“
趙暮落心里嘆氣,默默妥協。
林柔挽著趙暮落走到酒會中央。
林柔一看到宴會上那些所謂的高富帥立馬屁顛屁顛立馬毫不猶豫拋棄趙暮落跟著他們去跳舞了。
趙暮落一個人無聊的吃著宴會上擺放的美食。
整個宴會只有零星的人去碰桌上的食物,顯得有些突兀。
她可惜的看著酒會上擺放著的美食忍不住喃喃道:“桌上的食物竟然大部分都不曾被人動過。真浪費啊。”
中國人愛浪費的行為是根深蒂固的,不是說酒會的食物不好吃,只是你真吃酒會上的東西,那才是掉檔次的事情。
美名其曰的酒會不過是個噱頭的交際場所,像林柔那些在酒會跳舞的人放在民國也不過是交際花。
正當她吃的正歡之時,身邊走過來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
趙暮落一個轉身,鮮艷如血的紅酒灑在純白色的晚禮服,瞬間在純白禮服暈染出玫瑰花瓣,像是絢麗的彼岸花。
酒杯從指尖滑落,破碎在地上。
那聲“咔”的聲音,是從心底冒出來的,然后肆意蔓延到每一塊骨骼,每一寸皮膚,把它們分裂成最細小的碎片,四分五裂擴散在身體的各個角落,只有她清晰的感受到分裂時伴隨著撕心裂肺的鈍痛感。
趙暮落只是蹙著眉頭抬起頭看著他,嘴巴張成了“O”字對著他。
“顧西風,是你嗎?”
趙暮落就那樣眼睛一動不動傻傻的盯著眼前的男人,忘記呼吸,忘記思考,忘記周邊的一切,只剩下滿目幽怨。
她想象過無數次和顧西風重逢的畫面,一遍又一遍在夢境中循環往復,她淚流滿面訴說著滿腔的思念,如同冬日戀歌的韓劇那樣唯美心碎。
卻從來沒有一次會那樣不期然的相遇。
面對眼前女子火熱的目光他不動聲色皺了皺好看的眉宇,隨即微微一笑:“你是?”語氣滿是不確定。
“不記得了嗎?趙暮落。”她的心有些酸疼。
“抱歉,要不要陪你去一下洗手間清洗一下弄臟的衣服?”
聽到如此陌生的語氣,趙暮落絕望的定定看著他,像是要把他的倒映深刻在她的瞳孔:“顧西山,你當真可是忘了趙暮落?”
他微微一愣,抬眸淡淡的看著她,歉然笑道:“不好意思,時間不過有些久遠。趙小姐,這些年你過的可好?”
“不好意思,趙小姐,這些年你過的可好——————”
顧西山陌生且冷漠疏遠的聲音如同炸彈爆炸一般以幾倍的速度不斷在她耳邊擴大,然后一聲又一聲地在她的耳邊凄厲的回響著——似乎要把她本是脆弱不堪的鼓膜炸炸裂。
顧西山是在喚她趙小姐——嗎?
他是忘了她吧。
心臟頓時有一絲尖銳的鈍痛感。
蓄滿已久的淚水終于還是隱忍不住在顧西山面前大顆大顆的掉落下來,像是失去了水籠頭開關的自來水,不受趙暮落她自我的控制。
“對不起。剛才我失態了。”她說;“我自己去洗手間清洗就好了。”
對不起,這不能怪她。她不是軟弱只是真的真的控制不了啊。不管她怎么努力警告自己在外人面前千萬要冷靜再冷靜可始終是無法冷靜的。
呵。。難道這便是所謂宿命嗎?
世界上最荒謬的事情就是自己心尖上心心念念思念良久的人突然在某一天問著你是誰?
真的,所有的所有人和事物都在年少的時光巨輪中發生著翻天覆地的改變。
“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嗎?他淡淡的說道。
冷淡的語氣似是在對陌生人說話。
不對,他們之間現在亦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趙暮落對著微涼的空氣嘲諷一笑。
“真的不用這么客氣了。”她對顧西山疏離的淺淺一笑:“不好意思,先生,剛剛是我認錯人了。”
遠處走來衣著高貴的安瑤,一步一步逼向她。
安瑤走到顧西山身旁溫柔的抬眸看著他,他亦是對她回以微笑,很是和諧的畫面。
她轉頭淡淡對她笑著:“趙小姐,不好意思西山是不小心弄臟了你的衣服,我代他向你誠懇道歉,需要新的衣服嗎?
趙暮落艱難的扯出一絲笑容:“沒事,安小姐太客氣了。”
在她難看的笑容里安瑤對她揚了揚下巴,很自然的挽著顧西山的手臂。
看到這一幕她搖搖欲墜腳下發軟,她視線變得模糊努力睜大眼睛東張西望找尋林柔的身影。她極度渴望倚靠在另一個人身上。
如果你知道,請告訴她該怎么做才能控制自己那顆溢滿悲傷的心呢?
在此之前趙暮落總覺得她可以坦然面對顧西山和安瑤親昵的行為。可是,真正看到他們親昵秀恩愛的時候,她才知道她有多膽小,她以為她已經全然豁出去了,她以為她可以做到滿不在乎。
然而遺憾的是,事實與想象總是要了命的背道而馳。當真正看到西山挽著安瑤從人群中走過來去之時,她的心就立刻又碎了一次。
顧西山挽著錦衣華服的安瑤優雅的笑容滿面的看著來著前來的來賓,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安瑤贏了。
安瑤最終還是在5年后不費吃灰之力贏了,以勝利的姿態驕傲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和安瑤的爭奪戰爭結局就是她輸的徹徹底底,輸的粉身碎骨,不留余地。
顧西山和安瑤都已經徹底把她當成陌路人了。
安瑤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兇狠的看著她,現在的安瑤就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俯視著卑微的她。
站在他身邊的不再是她,她再也不用對他發瘋似的哭喊謾罵。
酒會中央玩的正歡快的林柔看到在一男一女包圍下臉色不太好的趙暮落,有些擔心走了過來:“落落,你怎么了,還好吧。”
趙暮落松了口氣,靠在林柔的懷里虛弱的扯出笑容。
趙暮落看著他們甜甜蜜蜜偎依在一起的時候,恨恨地想起一句話,秀恩愛死得快,愿他們早登極樂世界。
她被林柔用力的一搖猛然回過神來,用力的吸了吸沉重的鼻音微笑看著他們:“我沒事,真的沒事,不用擔心我。衣服的事情我沒有在意。”
說完,趙暮落轉身落荒而逃。
她堅定地想著,她要逃離這個窒息的地方,一分鐘也呆不下去了。不——是一秒也呆不下去了。
內心深處極致膨脹的惆悵空虛將她與周邊嘈雜的人群完全隔離開來。然后。她感受不到人們聚集在一起高聲論談所散發出的溫暖氣息。
腦海里不斷地閃現那個她曾經愛到骨子里的少年。
這是不一樣的兩個感覺。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不是天各一方,而是,她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卻不知道她依然愛你深入骨髓——
從此蕭郎是路人。于他,她也是陌路人。
從此粉身碎骨,埋入黑暗幽深的地獄中,永世不得超生——
趙暮落驚慌失措地踩著恨天高提著裙子逃離這里。
酒店外的上空燃放絢麗的煙火。
今晚是圣誕節的高潮。
大街上匆匆而過的路人,他們每一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無與倫比的幸福的快樂,便把這份快樂暈染著身旁的戀人。
趙暮落從未在這一刻如此用心的昂著頭顱,仰望天空盛放的絢麗煙花,在暗色夜空中濺起的暗金色大雨,形成一剎那的輝煌。
因為家里的變故,從來沒有人認真陪蘇錦華看過異常漂亮的煙花。
“哇,你看天空的煙花好美啊。”身邊走過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偎依在男孩懷里無限感慨著。
“是很美呢。”趙暮落微笑附和著女孩的話。
“可是我覺得你比那煙花還美呢。”女孩身旁的男孩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子。
趙暮落羨慕的看著眼前女孩幸福的笑容。
此時的女孩是不是也像當年的她那般幸福。
什么是幸福?
對此,她時常感到深深的迷惑。
5年前的煙花也正如現在這般絢麗。
煙花在空中燦爛的呈現在黑色巨大的黑幕。漫天的煙花,綻開,落下,一瞬間的美麗,一瞬間的光彩.煙花姹紫嫣紅,轉瞬既逝猶如曇花一現。
那一刻,整個世界都屬于它們,整個世界隨著它們的綻放而光彩一瞬,多么美麗的煙花,仿佛寄托著美麗的希望,仿佛寄托著愛的光芒.。
在這絢爛煙花漫天的籠罩下,此時此刻的西山像一個高貴優雅的王子,讓她產生一種不真實的錯覺,精致漂亮的容貌仿佛是天堂中美好的天使。
她牽著他的手十指相扣,在漫天墜落的煙火下虔誠許愿:西山,我們要永遠永遠幸福的在一起。要到你很老她很老,兩個人都走不動也扶不動了然后一起閉眼為之。
“這是送你的圣誕禮物,我親手編織的圍巾。寶藍色的圍巾漂亮嗎?”她滿臉通紅極為羞澀地看著西山。
“嗯。很漂亮。落落,謝謝你。”他低頭輕柔地吻著她的額頭。
這一刻,她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西山,唔。。。我明晚要告訴你一個很重要的事情哦。”
她兩眼冒著粉泡泡,微微低著頭極為羞澀地對眼前的西山囁嚅著說道。
“什么事情?”
顧西山微微抬眸,眉宇向上輕輕抬起,這是他一貫詢問的表情。
“現在不告訴你。西山,明晚我還是在老地方等你,如果同意你就過來。”
第二天晚上,她等了好久。
整個晚上他依舊沒有出現,等到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個一個消失,等到地老天荒,她依舊沒有等到西山。
第三天她便發起了高燒。
要是林柔沒有及時發現她,她估計也就燒成了傻子。
相信男人的女人是傻子,而她就是那傻子。
最后落得險些燒成傻子的下場也是她活該,罪有應得。其實她覺得做傻子挺好的,至少不再知道何謂相思苦,何謂悲傷。
記憶中青澀恬靜的少女消失在時光輪軸中,所有少女美好的的痕跡如云煙逝去,只余空蕪,然后成為她記憶深處隱匿著的不可磨滅的美好回憶。
年少的清純本就是個夢,只愿永遠沉浸在這華麗虛幻的夢里,再也不用醒來。可是世上并沒有許多的如果。
夢醒。
物是人非。
終究過往潰爛。
他是那樣的熟悉她的身影,她的眉眼,她的氣息,她所有的一切是那樣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