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jié)假期的最后一天,所有的聚會告一段落,生活歸于平靜。明天就要復(fù)工,舒爸爸和舒媽媽很早就睡了。舒抒趴在書桌上,看著韓偁送給她的發(fā)簪出神。
不知道是不是過年太忙太累的緣故,近些日子所發(fā)生的事情總叫她覺得不真實。不知不覺她和韓偁已見過了彼此的家長,戀愛道路上的障礙也已掃平,兩個人的關(guān)系也實質(zhì)性的往前邁了一大步。這本沒什么不好,或者說形勢一片大好,可這節(jié)奏她還不太適應(yīng)。愛情是酒,越釀越醇,他們的這壇酒,剛釀出來就被擺上餐桌一掃下肚了。沒有過夠嘴癮就便宜了肚子,想來總覺得缺了點味兒。
除夕當(dāng)晚,午夜鐘聲敲響她許下新年愿望:喜樂安康,永浴愛河。
美夢成真的感覺真好,韓偁是二十四年來,老天爺送給她的最好的禮物,她心里期盼這份美好能一直延續(xù)。
寫過很多有關(guān)愛情的文字,當(dāng)自己深陷其中,才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寫下的那些文字都太淺顯,真實的愛情震懾力遠(yuǎn)比文字描述的要強烈。她一邊經(jīng)歷,一邊體會,一邊收藏,一邊對比,然后變成她身體的一部分,融入血液,與皮肉相連。《圣經(jīng)》上說女人是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初識覺得這樣的比喻血淋淋的,缺乏美感。和韓偁在一起后,她懂了什么叫水乳交融,明白了什么是夫妻一體。沖破皮肉的阻隔,赤裸裸的心靈碰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種感覺妙不可言。
“滋滋......”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她被嚇一跳。
電話是梁爽打來的,她迅速接起,“喂,爽哥?”
“弟妹,韓偁喝多了,你快來接他一下。”
“啊?!”她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你們在哪兒?”
“我發(fā)定位給你。”
“好!”
掛斷電話,她立馬換衣服出門。
打車來到目的地,還沒下車就看見梁爽站在路邊等待。招呼司機停車,她打開車門朝梁爽奔過去。
“爽哥?”
“幾個哥兒們太長時間沒聚,今天好不容易約到一塊兒,都喝得有點兒多,你擔(dān)待點兒。”
“沒事兒,韓偁在哪兒?”
梁爽指指前方,朝前半步帶路,“哥兒幾個把他扶到車上了。”
她走到韓偁車前伸頭往車?yán)镆豢矗婍n偁一動不動地靠在后排座上。
“醉成這樣叫代駕也不濟(jì)事。”梁爽說明找她的緣由。
“放心,交給我就行了。”說著打開車門坐上了駕駛座,點火,發(fā)動車子,“佟欣跟你在一塊兒么?”
“純爺們兒的聚會,都沒帶女人。”
她笑,朝梁爽揚了揚手,將車子駛向馬路。
把韓偁連拖帶拽地扶到床上,她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屁股坐在床邊的美人榻上喘了口氣,她走進(jìn)洗漱間打熱水拿毛巾,給倒在床上的韓偁擦洗。把韓偁在床上安置好,已是凌晨一點多。這個點再回家,怕進(jìn)門的響動會吵醒熟睡的父母,而醉得不省人事的韓偁也需要人照應(yīng)。
今夜她只能住在韓偁這里了!
韓偁為她準(zhǔn)備了一套洗護(hù)用品,全是她平時用的牌子,浴巾睡衣之類也一應(yīng)俱全。她幾度懷疑韓偁是想誘拐她搬過來跟他一起住,豈料這些事先準(zhǔn)備的用品現(xiàn)在還真派上了用場。
洗完澡回到臥室,韓偁在床上翻來滾去睡不安穩(wěn)。她側(cè)身躺在床側(cè),輕輕拍著他的背,他一個翻身將手圈在她腰間,把頭拱進(jìn)她懷里,然后安靜下來。
她眉頭皺起,真喝醉還是假裝的?
韓偁呼吸逐漸均勻,看著他像只小貓似的蜷縮在她懷里,她的心就像一塊烈日炙烤下的冰激凌,很快就化了。
平日里強大威猛如猛虎的男人,竟也有如此軟膩溫順的一面。她的母愛瞬間泛濫,反手艱難地把被子給他蓋好,輕微挪動身子擺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床頭上看著熟睡的韓偁。很快,她眼皮越來越重,漸漸沒力氣再睜開。
不知睡了多久,迷糊中她做了個夢。夢中她靠在一張沙發(fā)上,恍惚中有個人緩緩地靠近她,蹲下身子溫柔地?fù)崦哪槪念^發(fā),握著她的手低聲問她,“你怎么在我家”?她嘟囔著回答,“你在做夢”!那人的臉湊近她,她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兒,那味道越來越濃,接著有個溫軟的東西貼上她的唇。她的身子被抱緊,她一怔,醒了。
睜開眼睛,韓偁正在吻她!
她蠕動身子,想張嘴說話,剛啟齒韓偁柔軟的舌頭就滑進(jìn)她嘴里。她徹底清醒,心跳加速!
“......你......酒醒了嗎?”
“嗯。”
他沒有停下動作,喉嚨發(fā)出一聲悶哼,算是回答。
“大半夜你不睡覺?”
“正在睡。”
韓偁的激情來勢洶洶,她被他揉得呼吸不均,他的動作總能叫她臉紅心跳,她伸開雙臂放松身子迎合他。
畢竟,身體的反應(yīng)很誠實,反抗顯得蒼白又做作。
第二天早上醒來,她頭暈?zāi)X脹,全身軟綿綿沒力氣。一縷陽光從窗簾的縫隙照進(jìn)來,光點剛好落在枕頭上,她瞇縫著眼睛,看到韓偁支愣著腦袋側(cè)身躺在床上,正饒有興趣地玩她的頭發(fā)。
“醒了?”
她翻個身,閉上眼睛,“沒醒。”
韓偁扳過她的身子,“小懶貓,快中午了,該起床吃午飯了。”
“誰害的?”
伴著枕頭上的一縷陽光,笑容爬上他的臉頰,“半夜醒來發(fā)現(xiàn)身邊睡了位美女,哪個男人擋得住誘惑?”
“這么說如果昨晚你身邊睡的是別的女人,你也會......”
韓偁急切地打斷她,“不,我絕對不會!”
“韓老師,你沒發(fā)現(xiàn)你的話有嚴(yán)重的邏輯問題嗎?”
掀開被子下床,穿衣洗漱,決定晾他一會兒。
韓偁呆呆地看著她完成穿衣服的所有動作,腦子一團(tuán)漿糊。他似乎說錯話了,但又不知道錯在哪兒,總之他惹她不高興了!
他穿著睡衣追到洗漱間,又跟著她到客廳,盡管他表現(xiàn)得很想跟她親近,她就是不回應(yīng)他。今天的天氣還算暖和,可她卻冷冰冰的。
韓偁有些沮喪,難道這一天都要被低氣壓籠罩嗎?
他在屋子里跟著舒抒打轉(zhuǎn),試圖哄她開心,房門“砰”的一聲被人推開,重重地撞擊在墻壁上。猝不及防,把他倆都嚇一跳。
梁爽失魂落魄地站在門口!
“出什么事了?”韓偁問。
梁爽看看韓偁又看看舒抒,嘴巴一張一合,又一聲不吭地抱頭坐在沙發(fā)上。
他們瞬間嗅出事情的嚴(yán)重性。
“到底怎么了?”韓偁再次發(fā)問。
“佟欣不見了!”
舒抒像個斗雞,身上的毛立刻豎起來,“什么叫不見了?”
梁爽抬起頭,盡管他看上去非常不想說話,可還是將事情的經(jīng)過大概講了一遍。
“昨晚不是喝多了嘛,哥兒幾個散了之后我就回家睡覺了。結(jié)果,結(jié)果,結(jié)果......”
她催促,“怎樣?”
“結(jié)果今早起來,我以前交往過的一個女人不知怎么的睡我床上。剛好佟欣一大早來給我送早餐,就......撞上了!”他急躁地仰起頭,五官都皺一塊兒了,“我發(fā)誓,我真的什么也沒做,我都醉得不省人事了我還能做什么?”
她的火氣“噌”的就上來了,“屋里沒裝監(jiān)控,做沒做只有你自己知道!”看向韓偁,“半夜醒來發(fā)現(xiàn)身邊睡了位美女,哪個男人擋得住誘惑。你說的!”
韓偁啞言,他無言以對。話的確是他說的,并且半夜醒來,他還跟她做了那事兒。
“你喝醉了?!昨晚我去接韓偁的時候你可清醒得很!你不主動招呼,那女的能自己跑到你家里?破門而入還是爬窗進(jìn)去?”
梁爽被噎得說不出話。
她抓起韓偁放在桌上的車鑰匙,“男人都一副臭德行!”韓偁跟上去卻碰到她伸出的食指,“你,原地待命!”
門被“砰”的一聲砸上。
屋內(nèi)的兩個男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面面相覷。
“兄弟,你這兒似乎也不對勁呀!”
韓偁哭喪著臉,話真不能亂說,情話也得過腦子。忽而想起梁爽的事,他精神瞬間回籠,“你家里怎么會有女人?我不是早跟你說要你打掃干凈嗎?”
“我掃干凈了!我也不知道哪兒又冒出來一個,還是三年都沒聯(lián)系的,防不勝防,我有什么法子!”
“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想起舒抒,他又自嘲地補充一句,“真是一物降一物!”
“女人咋都跟福爾摩斯似的,依我看你的女人也不是盞省油的燈,估計你遲早也要在前任的問題上栽跟頭。”
“瞎扯!我那段都翻篇四五年了,早斷得一干二凈。”
舒抒開著韓偁的車子直奔一家名叫“燈兒亮”的私房菜館而去,那里裝修講究,環(huán)境清幽,因位置比較偏僻,去的人不多,是她和佟欣無意間發(fā)現(xiàn)的一處塵世中的凈土。她們每次想找個地方靜靜的時候,都會選擇去那兒。
在門口停好車,她步履匆匆地跑進(jìn)店里,在她們平時常坐的位置上看到了佟欣的身影,一顆心總算放回了胸膛。
佟欣低著頭發(fā)呆,她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佟欣抬頭一看是她,直接把頭倒在她的肩膀上。
她用手環(huán)住佟欣的肩膀,輕輕拍打著,沒有說話。
佟欣得到安撫,憋了好久的眼淚順著臉頰流淌下來,在下巴處匯成一顆晶瑩的露珠,無聲地滴落在墨綠色的毛衣上。
她伸手抽張面巾紙遞給佟欣,一只手放在她的脊背上連拍帶撫摸。這招很受用,佟欣很快就止住了哭聲,從她肩膀上直起身子。
擤把鼻涕,將紙揉成團(tuán)扔進(jìn)垃圾桶,“行了,說吧!”
“說什么?”
“你來找我不就是充當(dāng)說客的?”
她俏皮道,“大姐,我是你這頭兒的好吧?”
佟欣笑,“這還差不多,不枉我從小那么疼你,拿你當(dāng)親妹妹看待。”
她揚一揚眉毛,“大我半歲而已,就便宜從小占到大,哼!”
“就算大一小時,那也是大,都得管我叫姐。這就叫命,知道吧?”
“心動也是命,你信不?反正我信!”
知道她話中所指,佟欣不說話了。
大刺刺地把胳膊搭到佟欣肩上,“別把自己裹那么嚴(yán)實,放輕松點兒。明明喜歡又不承認(rèn),分明是心里不爽,還非得轉(zhuǎn)身就走裝瀟灑。苦情戲演得再好,人也看不見不是?自己糾結(jié)有毛用啊?去跟他吵跟他鬧啊,要還不解氣就直接動手招呼,你從小是個練家子,還怕打不過他?一個女人算什么,就算一次來一打,我們的佟大總監(jiān)還能擺不平?你殺伐果斷手起刀落的風(fēng)格跑哪兒去了?再說還有我呢,你還怕沒有援兵助陣?”
一番話說得佟欣破涕為笑。
“我的好妹妹,你這是打仗呢?”
“情場如戰(zhàn)場,有時候可不就得動刀動槍。”
佟欣收起笑容,眸子暗淡下去,“害怕受傷。”
嗯,這恐怕才是她跟梁爽明明對眼卻遲遲對不上線的真正原因!佟欣看起來是個果敢剛強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女人,內(nèi)心其實就是個小姑娘,膽子小得就算遇到喜歡的玩具也不敢要,更不敢去跟別人搶。女人的成熟和堅強,有時候只是一層自我保護(hù)色,看起來堅硬無比,實則脆弱如紙片,不堪一擊,一捅就破。
“刀劍無眼,戰(zhàn)場上哪有不受傷的?存在即有風(fēng)險!活著會遇到意外,死后也有魂飛魄散的危險。害怕有用?”
佟欣不說話。
“情傷雖難愈,可受傷的過程也是酣暢淋漓,要不你試試?”
佟欣又是一笑,“什么狗屁歪理!”
能笑說明她心情有所好轉(zhuǎn),舒抒又放心了一些。
“我還是那句話,物以類聚,韓偁的朋友應(yīng)該錯不到哪兒去。喜歡就大膽接受!”
佟欣突然問,“然后呢?”
她眼珠子滴溜一轉(zhuǎn),“然后就享受唄!”
佟欣戳一下她的臉蛋兒,“色情!”
握住佟欣的手,溫暖而嚴(yán)肅道,“好時光,趁年輕。等老了再想追求,可就真的來不及了。”
“老氣橫秋!”
她笑著招來服務(wù)員,開始點菜,早起一口水都沒喝就跑出來,現(xiàn)在她都快餓死了。
“敞開吃,吃飽了才有力氣算賬,讓他見識一下佟大小姐的鐵血手腕!揉圓搓扁,搓扁揉圓,怎么解氣怎么來,給他長長記性,看他以后還敢不敢再不學(xué)乖!”
佟欣嘴角扯出一個好看的弧線,舒抒知道她的話起作用了。
男女之間,有了矛盾和問題轉(zhuǎn)身各自走開,看似處理得得體又理智,實則在發(fā)生著嚴(yán)重的內(nèi)耗。等到兩個人再也耗不起,也就真的一個往東行一個往西走了。只有爭吵碰撞,產(chǎn)生源源不斷的能量和火花,問題和矛盾才能變成潤滑劑和粘黏劑,把兩個人捆得更牢,讓兩個人貼得更近。
佟欣的問題就在于過分理智,當(dāng)理智成了處理問題的慣用手法,梁爽的俏皮滑頭以及情感上的小伎倆就無計可施。澎湃在他們之間的情感才一直暗流涌動,始終無法噴涌而出。只要佟欣放松一點,將自己打開一道縫,舒抒相信就憑梁爽這道強光,絕對能叫佟欣心花怒放。
她期待看到一場繁花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