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端淑精心梳洗裝扮,鏡中的自己明眸皓齒端莊清麗。
“娘娘,入府以后您都不常笑了”,翠薇忍不住夸贊主子,又替主子不平。
陳端淑拍拍翠薇的手背柔聲道:“以后會好起來的。”
“真的會好起來嗎?”翠薇低聲重復道,她想起大婚的第二日主子以淚洗面的凄涼,到現在太子都不曾踏進椒芳殿,心中好不悲涼。
陳端淑知道翠薇的心思,她自己又何嘗不感傷自己尷尬的處境,但是她沒有退路了。裝扮好之后來到廚房,親自熬著羹湯。褚懷策腿疾“痊愈”之后心情似乎也好起來,這日在府中隨意散步,福如海和沐英照例隨侍。三人邊走邊聊不覺間竟走到了后廚,熟悉的香味飄散出來,褚懷策近前細看,翠薇手持蒲扇扇著爐火,陳端淑掀起蓋子正用長勺攪著羹湯,香氣從那里飄出來。大婚已經大半年了,褚懷策幾乎沒見過自己的妻子,甚至對她的樣貌都記得不清楚,她也很識趣地遠離他。他知道她為他日日熬制羹湯,為他的腿疾憂心,自學醫術,他忽然想起赤羽的話“太子妃親力親為,日日為殿下熬制羹湯,不過是想盡一個妻子的本分,殿下又何故拒人千里?”母親病故后再沒有人真正在意自己,關心自己了。福如海看著主子深思的面容,很適時地咳嗽了一聲。陳端淑回過頭,詫異地發現自己的夫君就在身后,慌了神,趕忙拜了下去。翠薇也撂下蒲扇忙跪了下去。
驀的,一雙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映入眼簾,陳端淑只覺得心跳加速,身體緊繃,她顫抖著將手放在那雙大手上。褚懷策感受到了微顫的指尖和手心里的汗,知道了她的惶恐和不安。這是他的政敵精心為他選定的妻子,這份選定加劇了他本能的排斥和反感,可明明對面的這個女人沒有做錯任何事情,這是他們的悲哀。他的心底到底生出一絲憐憫,將陳端淑扶起來。
“府里也該好好管管了,這么點事還要勞煩太子妃親自動手。”
“是”,福如海嘴上答道,臉上卻笑得燦爛。
“殿下”,陳端淑開口聲音都有些發顫:“是臣妾不讓他們做的,怕下人們掌握不好火候。”
“掌握不好就是不盡心,罰他們就是了,不能壞了規矩。”
“臣妾知道了。”
“本宮腿疾痊愈了,怎么不見你來看本宮。”
聽聞此話陳端淑抬起低垂的頭,看著面前的丈夫,萬般委屈化作眸中晶瑩的淚珠:“臣妾日夜都在惦念殿下,只怕打擾殿下,令殿下煩憂。”
“本宮一會還有事處理,晚上過去看你。”
褚懷策說完走了,陳端淑一個人呆呆站在原地出神。
“主子,殿下說要來咱們椒芳殿了”,翠薇語氣里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陳端淑如夢初醒,撫著胸口,眼淚禁不住落下,嘴角卻全是笑意。
“這條散步的路線你安排的好哇”。
“殿下折煞奴才了,殿下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奴才可不敢安排”,福如海惶恐道。
“少在本宮面前賣乖,你這渾身上下少說也要八百個心眼,沐英,你好好學著點吧。”
“殿下,沐英是呆笨之人,可學不來。”
“嘿,小猴崽子,你也調侃我。”
終于能正大光明地站在陽光下,褚懷策心里很愉悅,看著玩笑的兩人,嘴角泛起了笑意。站定在石橋上,目光投向了皇宮的方向。
漪蘭殿內舒貴妃和太師范啟喝茶聊天。
“太子的腿疾居然痊愈了,陛下明日要親去探望”,舒貴妃說道。
“當年太子是為了救陛下才落下腿疾,如今痊愈陛下去探望也在情理之中”,范啟不緊不慢道。
“他都殘了這么多年了,偏偏這個時候好了,真真是個克星”,舒貴妃有些氣急敗壞。
“你呀,總也穩不住陣腳。太子只是腿疾好了,你就如臨大敵,要是讓簫兒看到你的樣子,他還會安穩嗎?”范啟嗔怪道。
舒貴妃自知失言,懊惱地坐著。
“這些年我們竭力培養簫兒,他也不負所望。何況從來沒見咱們大遼立哪個殘疾之人為國君,我總以為簫兒取代太子是早晚的事。”
“太子是儲君,廢儲哪是容易的事。眼下很多事我們要從頭籌劃,萬不可行差踏錯。明日你可請旨隨皇上同往太子府,探探情況。”
“今日跟陛下說起了,陛下沒有同意。”
“也正常,陛下去看太子自然要顧著太子的情緒。”
“你是貴妃,皇子的母妃,遇事切不可急躁”,范啟語重心長地囑咐著妹妹。
陳端淑早早便安排下人把椒芳殿打掃的纖塵不染。自己又精心裝扮一番。親自擬著菜單,拿著擬好的菜單陳端淑左瞧右瞧,問向翠薇:“殿下會喜歡這些嗎?”
不待翠薇回話福如海的聲音已先傳過來:“這件事娘娘不妨問老奴”,說話間福如海走進來打著千問道:“老奴給娘娘請安。”
陳端淑忙扶起福如海:“福管家不必行此大禮,您來了我這心里就有底了,這份菜單您過過目?”
福如海滿臉堆笑道:“娘娘可折煞奴才了。”
福如海拿過菜單看過,去了三道菜,添了三道菜:“今夜殿下前來,娘娘不必為這些小事費神,備菜的事就交給奴才,您只管靜候殿下。”
“有勞總管了。”
當夜,褚懷策來到椒芳殿,陳端淑領著眾仆跪拜迎接。褚懷策拉起陳端淑入座,晚餐被端上桌,一一布置好。第一次陪自己的夫君吃飯,陳端淑頗為拘謹,也不知該說些什么。褚懷策也不多言,晚餐吃得靜悄悄的。用過餐,褚懷策說道:“聽聞你擅琴藝,彈一曲我聽聽?”
“臣妾獻丑了。”
凈手焚香后陳端淑坐在琴前,微微有些緊張。隨著曲子的旋律陳端淑慢慢進入狀態,完全沉浸其中。褚懷策躺在搖椅上聽著曲子無比放松。
曲畢,陳端淑看著搖椅上閉目享受的夫君,眉目含笑。
“你笑什么?”
“能這樣陪伴殿下臣妾很滿足。”
褚懷策招招手,陳端淑走過去,褚懷策一把將她拉坐在自己身上,陳端淑臉熱心跳,羞怯地低下頭。褚懷策抬起她的頭,讓她看著自己:“不想做我的女人嗎?”
陳端淑臉上的紅暈更深了,不知該如何作答。下一刻,褚懷策便吻了上來,霸道得不容躲避。這一晚是陳端淑真正的新婚之夜。
宮城到太子府一路被戒嚴了,遼國皇帝儲智要去看看自己的兒子。褚懷策親自率眾人在門口迎接。
“兒臣參見父皇!”
遼王下了轎看著跪拜于前的兒子,特地往太子腿上瞧瞧,臉上盡是欣喜:“快起來,走兩步我看看。”
褚懷策站起身,近前扶著父親不太利索地走著。
“不錯,不錯,看來是真好了。”
“大夫說了只要勤加鍛煉,不出三個月就可以行動自如了。”
“好,真好。你的腿好了,父皇的心疾也就去了。”
褚懷策忙說道:“父皇言重了。當年情勢兇險,兒臣救父皇是出于本能,若是因此要父皇有了心疾,那真是兒臣的罪過。”
一番話說得遼王心花怒放,看著眼前俊朗英武的兒子越發覺得賞心悅目。褚懷策自有了腿疾之后很少上朝,也很少入宮,這些年父子兩人見面次數屈指可數,如今見面倒是久違的親切。
“從前因這腿疾,很多事都沒讓你做。如今也該學著多處理公務,多體父皇分憂。”
褚懷策見父皇這般說心里喜不自勝,但臉上絲毫未見欣喜,只說道:“為父皇分憂是兒臣的本分,兒臣愿盡力。”
“好了,今日咱們父子小聚不提朝堂之事,那些事日后再說。陪父皇下盤棋吧。”
“是。”
父子兩連下三盤,自然是遼王獲勝。下過棋兩人又一塊進了餐,餐畢遼王方才回宮。
此后太子開始掌管部分朝政,重用賢才,興利除弊,得到很多臣子支持。皇次子長平王褚懷簫樹大根深,背靠太師和貴妃,支持者也不容小覷,兩人在朝中形成了分庭抗禮的局面。太子重返朝堂后每日公務纏身,常常忙至深夜。陳端淑日日換著花樣熬制羹湯,親自送去。然后就靜坐一旁,讀書陪伴。
陳端淑心里總會忍不住感慨,比起之前備受冷落的日子,現在的自己已經太過幸福。除了為夫君生下世子她已別無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