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啦”，平碧婷從暗格中走了出來，一切都恢復了原狀。

她坐在茶幾旁喝著茶，“當當當”，一陣叩門聲響起。

“公主，左慈副將求見。”

她頓了頓，嘴中輕念著：“……左慈？”

隨后，她勾了勾嘴角，對門外的侍女說道：“叫他進來吧。”

侍女回答道：“是。”

不久后，“吱”的一聲，房間的門被推開，左慈迎面向她走來。

他行著禮，低頭垂眸道：“殿下。”

平碧婷的臉上露出笑容，吩咐道：“我與左慈副將有要事相談，你們都下去吧。”

侍女離開后，她看著眼前的男人，皺眉道：“你是忘記與我獨處之時，自己該用哪副面貌了，千面狐？”

左慈一頓，抬眼的瞬間摒棄了魅魔的“假面”，露出了狐貍的本貌。

但很快，他閉上了雙眼，妖力在他的面部縈繞著，再抬眼時早已幻化成了另一番面貌——他藏起了耳朵，淺棕色的瞳孔覆蓋上了腥紅，長發變成了銀灰色，眼角下的那顆痣更加明艷。

平碧婷欣喜的看著他，眼中盡顯愛意，她的聲音癡狂且迷戀：“哈啊～對嘛，這才是你該有的樣子啊，斯凌！”

她像是分不清眼前之人，猛地擁入了他的懷中，緊緊的抱住他的腰。

她眼含淚水，哽咽的說：“斯凌，你不明白，這么多年以來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為你所做的一切。”

左慈眼中滿是動容，他是妖，生于魔界的妖。即使擁有著變化面貌的能力，以此來躲避魅魔的追殺，也依舊不可否認，魅魔對妖族厭惡至極……

他就這么一次次的換容，不停的躲躲藏藏，家人，朋友，族人……都逃不過魅魔的追殺，直到最后啊，他孤身一人，見證了無數生死逃亡，終究還是像大多數妖一樣，放棄了生的希望。

直到——在他瀕死的時候，尚且年幼的魅魔公主找到了他。

她欣喜的看著傷痕累累的他，語調無比歡欣：“聽說，你是千面狐一族，可以變換任何容貌？”

他的眼神充滿死寂與絕望：是嗎？在這充滿殺戮和血腥的死亡之地，尚且存在著繽紛的顏色，和笑容嗎？

他無力的點著頭，隨即變作一個稚嫩的孩童，他張了張嘴，稚嫩的聲音響起：“無論是誰，只要讓我看上一眼，我都可以變作他的模樣。”

她大笑著，眼底是藏不住的喜悅：“好，很好！從今以后，你跟著我，我保你不必再四處躲藏。”

他抬頭，以空洞的眼神看著她，露出了凄苦的笑容：不用再過以前的生活了嗎？那太好了，只是……這對我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之后，她告訴他：“我可以幫你掩飾你妖族的身份，從此之后，你也可以受人敬仰，只要——你變作一個人的模樣。”

他不解，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才能夠讓眼前這個尊貴的公主如此珍視？他一直搞不明白……

直到——之后的某一天，他按照指令，躲在了暗格的一旁，看到了水晶球中映射出的男人的模樣。

他震驚著，因為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人，英俊的令人不可窒息，但其眼神所透露出的壓迫卻又令人無比畏懼，僅此一眼……足以令他銘記一生。

他問她：“他……是誰？”

她也沒有隱瞞，說起他時眼中盡顯愛意：“魔族三殿下，斯凌。”

他點了點頭，心中涌上了莫名的失落感。他沒有再多問什么，只是覺得……那樣的人，或許根本就不像外界所傳的那般——是個廢物。

他第一次化作他的模樣時，忽略了他眼角的那顆痣，公主大怒：“你的痣呢？”

“對不起……我……”那是他第一次從她的臉上看到那副神情，那種……充滿殺戮的神情。

那時他便覺得，她對他的愛簡直瘋狂至極！但是……為何心中總是會有失落呢？為何我會流淚呢？我的心……不是早就已經“死”了嗎？

于是，之后的幾次，他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像他，他留起了長發，藏起了自己的狐貍耳朵，在左眼角下點上了一顆痣。

那天，他像以往一樣在房間等待，他覺得她看到自己的相貌一定會欣喜。

然而，她推門而出看到他的那一刻，眼含淚水的她向他撲來，瘋狂的親吻著他……

“哈啊～哈啊～”她對他的攻勢逐漸加深。

他震驚的瞪大了雙眼，在急促的喘息聲中，他的心臟不可控般的為之跳動，此刻，他竟沉溺其中，貪婪的享受著她的吻。

直到，聽到她口中輕喚的名字：“哈啊～斯凌，斯凌……”

不！不該是這樣的！為何會變成如今這樣？

恢復清醒的他猛地推開了懷中的女人，此刻的他，面目赤紅，渾身顫抖著：“……公、公主殿下？”

而平碧婷輕笑一聲，恢復了原本的神情，她撩了撩頭發，用手拭去了眼角的淚水和唇邊殘留的痕跡，走到了他的面前，對著他焦紅的耳根輕聲說：“左慈，你還不夠狠。”

隨后她抬手，為他擦掉了眼角的痣，失落的看著它：“可惜，如果它是真的該有多好啊。”

自那之后，平碧婷再也沒有像那天一般觸碰他，他的心逐漸失落，終于，他看清了自己的心——他愛上了這個跋扈的公主。

作為千面妖狐，雖有變幻萬千的換容之術，卻終身不可改變他原本的容貌，哪怕只有細微的一點。

那晚，他想了很久，最終還是做出了那個決定：我會讓“它”變成真的……

他將妖力覆于狐貍的毛發之上，使它變得像銀針一般尖銳，之后……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心頭。

鮮血從他的心口流出，他忍著錐心之痛，將狐貍毛發從心頭拔出，沾染了心頭血的毛發變得格外鮮紅。

他對準了自己左眼角下的位置，狠狠刺了下去，毛發逐漸消失，消散在了血肉之中，心頭血融合著妖力卻留在了皮膚之下，它們混合著血肉，使那個如針孔般大小的小孔逐漸變成一顆黝黑的痣……

他猛地癱倒在地，額間遍布著汗水，心中念念有詞：“你看……它是真的。”

隨后，在巨大的暈眩感之下，他閉上了眼睛。

……

現在，她終于肯觸碰自己了，左慈竊喜著，他的手不自覺的抬起，愛惜的觸摸著懷中女子的頭。

突然，平碧婷睜大雙瞳，像是從夢境醒來一般，猛地推開了他。

左慈皺著眉，歪著頭看她，眼神中透露著對答案的渴望。

平碧婷冷笑一聲，眼神中帶著狠厲，抬手指著他的胸口：“我早就說過，左慈，你還不夠冷血。”

她轉身，回到了座位上，她翹起腿，喝起了茶，語氣無比冷淡：“你下去吧，順便告訴那些小兔崽子，該行動了。”

左慈忍著心中的不甘與怨恨，對她拱手行著禮：“……是。”

邁出房門的前一刻，他的妖力再次涌上面龐，變換回了魅魔副將左慈的面容。

房里的平碧婷抿了一口茶，她仰著頭，閉上了雙眼：“哈啊～斯凌，還以為……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