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正—
雖說其余的妾室還未被冊封,但依舊需早起到鳳鸞殿請安。一早,眾人都到了鳳鸞殿候著,卻獨獨只有忠側妃未出席。
皇后從寢房里走了出來。卓德:“皇后娘娘到!”
浣柔攙扶著皇后,在其耳邊小聲低語道:“其余人都到了,只有忠氏一人未到。今早派了人來傳話,說是前些天染了風寒,怕傳染給了娘娘,便不來請安了。
謝儇:“無妨。”
眾人見到了皇后。元側妃急忙領著眾人行禮:“皇后娘娘萬安。”
“各位妹妹請起。”皇后囑了眾人落座。
“剛入宮,諸位妹妹日日都得到尚媛司學習宮廷禮儀,辛苦你們了。
陳韻婳含笑道:“不辛苦,這都是我們該做的。”
皇后接著說:“陛下體恤各位妹妹,命內務府挑些上好的補品給諸位妹妹。”語畢,皇后頷首示意蓮兒去取出那些補品。
眾人起身謝恩:“多謝皇后娘娘。”
隨后,林孟娢試探性的問道:“這天還未亮,就見宮人們在清掃后宮,各宮里都添了新的陳設。不知......是為了何事啊?”
謝儇淡然笑道:“說到這呀,前幾日是為國喪,諸位妹妹多有勞頓,還得擠在一個地方歇息。昨日陛下已擬定了各位妹妹的名分,安排了各自的宮殿供你們居住,于明日行冊封禮。想必再過幾個時辰便會頒布旨意了。屆時,各位妹妹便從翩若軒遷至各自的寢宮吧。”
“是。”眾人齊聲道。
“說著,這也快到辰初了,想必陛下也快下朝了,各位妹妹若是無事,就回去用早膳吧。”
眾人行禮后,便都紛紛回到翩若軒靜候圣旨。
回到承乾殿后,照寧帝依舊非常不安。皇后謝儇說道:“近日來戰事重重,陛下憂慮了好些日子了。臣妾命御膳房做了羹湯,陛下喝點兒,好生歇息吧。”
曹溫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陛下,就算是天仙也熬不住這般折騰啊。”
皇帝心知肚明。他深知前些年,晟蔓兩國連番征戰,兵力匱乏,再加上如今大寧國庫空虛,寧國怕是經不住這般的消磨。他剛登基為帝,朝中并無人脈,朝中生殺大權及兵權皆在太后及其母族恪蘭族手中,而其余兵權則被謝王兩氏掌握。對于敵國的虎視眈眈,他屬實是有心無力。
“朕乏了,你們先退下吧。”
“是,臣妾跪安。”
“嗻,奴才遵旨。”
到了晌午,冊定位分的旨意遍傳了后宮。眾人都收拾好了包袱,迫不及待地去了各自的寢宮,尤其是忠悅桉,先頭還說身體不適,如今走得最快的反倒是她。
見眾人都走了,只剩下元瑢一人留在翩若軒。貼身侍女惢欣說道:“主兒,其他人都走了,咱們也趕緊走吧。”
“急什么。在這住了大半個月,如今要走了,還真有點舍不得的。你說是吧?“元瑢看著惢欣和蕓香,不急不快地說道。
惢欣看了元瑢一眼,心急卻又只能無奈嘆氣兒。
如今寧國政權在太后手中,因此召見大臣商議政事這等瑣事也無須照寧帝費心。皇帝批完奏折后便歇息了好幾個時辰,但一直睡得不安穩。
申時,皇帝醒來后與曹溫說道:“再過些日子便是敏妃的生辰,讓內務府辦事辦得仔細些,雖說不必鋪張奢侈,但亦不得粗心。”
“嗻,奴才會嚴格監查,定不會出差錯。”
“吩咐御膳房將今日的膳食挪去昭粹宮吧,朕許久未與瑢兒一同用膳了。”
皇帝到了昭粹宮,只見元瑢在殿門外等候。
“皇上駕到!”
“奴婢/奴才見過陛下。”
“臣妾恭迎陛下。”
“免禮。以后就別在外面侯著了。夜里風涼,你要是染了風寒可怎么得了。”
“多謝陛下關懷。”元瑢難掩臉心中喜悅,笑意直掛在臉上。
“這是尚膳局特意為陛下熬制的龜苓膏,具有減緩頭痛眩暈之效,陛下快嘗嘗。”
元瑢出身御醫世家,從小便跟隨父親學醫,因此略懂些醫術。每每見到李承康身體不適,她便偷偷烹制藥食給李承康食用。
“嗯,這龜苓膏中添了些蜂蜜,苦澀中帶有一絲甜意,不愧是愛妃的手藝。”
“陛下怎么猜到了。”元瑢羞澀般說道。
“唉,近日這朝堂上是不安寧了,各個心中都打著鬼主意。朕不提,便以為朕全然不知了。”
元瑢急忙打斷:“陛下,后宮之中只有太后與皇后才能攝理政事,其余女子不得干涉朝政。”
“無妨。”
“陛下,您才剛登基,皇權不穩,萬萬不可隨意破例,免得惹人非議。況且,臣妾也不想被人安上個越矩的罪名。咱們還是好好用膳吧。”
“好好好,都依你。”
半個時辰后
“陛下,時辰不早了,咱們該走了。”曹溫明示道。
“瑢兒,如今政事繁重,朕今日就不宿在這了。”
“臣妾無妨,事事多以國事為重,陛下快去吧。”
皇上走后,元瑢的貼身侍女惢欣說道:“主兒,該歇息了。奴婢為您更衣吧,明日一早還得行冊封禮呢。”
清晨,天際出現了一抹紫紅色的朝暉。枝樹上的宿鳥緩緩醒來,嘰嘰喳喳地叫著,喃喃自語……
嬪妃們和太后的心腹凌蕓芷一早便到了鳳鸞殿,候著皇后梳妝。今日的冊封禮由后宮之主—皇后與宮中資歷最深,聲望頗高的侍女—凌蕓芷一同主持。
卓德:“皇后娘娘到!”
見到皇后,眾人急忙行禮。
嬪妃們個個身著精致的朝服,頭戴朝冠,而皇后則是一襲紅妝,頭上的鳳冠更是璀璨,顯得格外喜慶,氣質不輸他人分毫。
謝儇:“人都到齊了吧,看來時辰也快到了,諸位趕緊準備好吧。”
進祿(皇帝手下的宦官):“吉時已到,開始!”
凌蕓芷:“跪。”
由忠悅桉領頭,嬪妃們依序跪好,候著宣旨。
凌蕓芷:“宣冊。”
“朕惟贊宮廷而敷化,淑德丕昭,班位號以分榮。側妃南山忠氏,前朝太醫令忠遠之女也,早毓名門、和而不流、淑質受諫,今以冊寶封為惠貴妃,持銀邊金絲扇,賜居乾清宮。”
“側妃臨門元氏,太醫令元斌之女也,明達不滯、好古不怠,今以冊寶封為敏妃,持銀絲扇,賜居長安宮。”
“太子嬪仲也林氏,吏部尚書林靖之女也,賢淑有才、賢良方正,今以冊寶銀扇,封為賢妃,賜居長秋宮;太子嬪瑯琊王氏,兵部尚書王衛之女也,慮善從宜、溫仁咸仰,今以冊寶銀扇,封為淑妃,賜居昭粹宮;太子嬪陳氏,金玉其質、忠和純備,今以冊寶銀扇,封為德妃,賜居昭純宮。欽此!”
凌蕓芷:“授冊。”
眾嬪妃接過冊寶:“謝陛下隆恩。”
冊封禮結束后,眾嬪妃紛紛回到各宮換了身衣裳。
過了半個時辰,眾妃嬪都來到鳳鸞殿請安。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免禮,坐吧。”
“多謝皇后娘娘。”
皇后慢慢道:“這些天來又是登基大典又是封后大典的,再來便是諸位妹妹的冊封禮,各位妹妹辛苦了。雖說如今太后心系朝堂諸事,無暇管理后宮,所以各位妹妹無需到太后那兒請安,但諸位還需日日都到鳳鸞殿請安。如今這各宮的名分都定下,從今以后咱們姐妹幾人便要和睦共處,莫要惹生事端,免得叫陛下擔憂。”
“是,臣妾謹遵皇后娘娘旨意。”
惠貴妃一臉不屑:“哼,皇后娘娘可真會說笑啊。”
“哦,惠妹妹此言何意啊?”
“無意,不過是覺著皇后娘娘方才說的話差些意思。當下大寧戰事連連,陛下與太后無暇管轄后宮。要是真有人不安分了,該擔憂之人也應當是皇后娘娘啊。再者,若娘娘把后宮治理妥當,自然會為陛下解下后顧之憂了。”
“妹妹既是一心為陛下著想。本宮與陛下異體同心,就替陛下謝過妹妹了。妹妹真是天資聰慧、溫順柔和,也難怪陛下賜封號為惠了。”
面對皇后的暗諷,忠悅桉繼續說道:“臣妾不敢當,論起智謀,皇后娘娘自是遠在臣妾之上的。臣妾不過一宮中婦人,怎能與皇后娘娘您相提并論呢。”忠悅桉是在諷刺曾經在太子府時,皇后算計自己之事。
語畢。謝儇怒了,可即使她有萬般不悅,也只能面帶笑容,極力地掩飾自己心中的怒火。
“妹妹倒是謙遜了。
眾人眼見到這種情形,不敢出聲。他們都知道,皇后和惠貴妃二人早已不和許久。
見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向來愛管閑事的林孟娢只是緩緩地端起茶盞,輕抿一口細細品嘗:“此茶不錯。”
陳韻婳趁機打斷道:“妹妹不知,此茶是新進貢的雪茶,味雖苦,卻有著淡淡的清香,長久不絕。各位姐妹快嘗嘗。”
出于皇后的忍耐,這件事才告一段落。
謝儇:“此茶并非于茶類,故稱非茶之茶,具有清熱解暑、生津止渴之效。此茶帶苦,本宮還以為各位姐妹喝不慣呢,若是各位姐妹喜愛,一會兒本宮便命人從庫房中取出些,送往各宮。”
“若是無事,各位妹妹便回宮歇息吧。”
“是,臣妾跪安。”
眾人在殿內緩緩退去。半個時辰后,敏妃與德妃相約到御花園散心。
“姐姐,皇后娘娘與惠貴妃之事,你覺得如何?”元瑢問道。
“看你這憂心忡忡的模樣。他們二人之間的矛盾,便讓他們自行化解吧,咱們......還是不要妄加議論了。”
陳韻婳思慮片刻后說道:“我近日來,聽說御花園里的杏樹開花了,咱們去看看吧。”
“好。”
這杏花猶如繁星般多,花姿嬌小雅致,還時不時散發著陣陣清淡的幽香。
他們二人到涼亭坐下。
元瑢點頭示意蕓香拿出糕點:“姐姐快嘗嘗,這是我今日起早做的。”
“這怕不是......又是什么藥膳吧。”陳韻婳打趣調侃道。
從前在太子府時,元瑢經常給李承康做藥膳,府中司膳房的門檻都快被她踏破了。她還經常把藥膳送到陳韻婳那兒,讓她先嘗嘗味呢。
“姐姐又在拿我打趣了。”
陳韻婳掩嘴嬉笑。
二人相談甚歡。遠遠的看見一位女子腳底生蓮般輕盈地從湖橋走來。那位女子身著一件素色的裙衫,棕色的枝干上繡滿桃紅色的梅花,頭上別著一支梅花簪子,里里外外給人透露著一種清雅不失華貴的美感。
見兩位姐姐早已相談甚歡,不免有些羞澀,行禮道:“妹妹前來,叨擾二位姐姐了。”
此人正是最得照寧帝盛寵的淑妃,正如她的封號般,溫婉賢淑.如今宮中的幾位嬪妃里,就數她最為貌美。雖然她與元瑢同齡,但元瑢比她年長四個月。
敏妃德妃二人回了禮。德妃:“就別站著說話了,快坐吧。”
幾人在涼亭里閑聊。
王嫣然:“該說不說,前些日來都未曾聽聞冊封禮的消息。昨日剛聽到皇后說要行冊封禮,臣妾還差點晃不過神來呢。”
“瞧著,把你樂壞了吧”。陳韻婳打趣道。
元瑢:“前日瞧著這八宮里還空蕩蕩的,這才沒過幾日,竟裝飾得這般華麗,雖說裝潢都是故宮里那些好些年前流行的陳設,但依舊襯得富麗堂皇的。”
王嫣然:“說來,這皇宮是先帝在位時所建。陛下登基之后,太后改襄州為京,才將此定為皇宮。”
王嫣然繼續道:“可惜......妹妹生于襄州,從小到大都未曾入過宮,也不知蔓都故宮里究竟是怎般天地。”
說著,元瑢神情有些失落。
陳韻婳想了想:“幼時......阿爹曾帶我入宮拜見太皇太后,只不過那時我尚還年幼,只顧著玩樂,都沒仔細瞧那宮里裝設。”
“想來,敏妃姐姐生于蔓都,自小便常伴太后身側,經常出入皇宮。不知……姐姐可愿意分享故宮里的趣事,滿足妹妹與德妃姐姐的好奇心?”
說完,二人齊刷刷地向元瑢望去。
元瑢才晃過神來,頓了頓:“那時我也才八歲,如今都已經過去好些年了,倒是有些記不清了。”
德妃見元瑢為難,便立即切換話題:“不知怎的,感覺最近這宮里的氣氛,怪緊張的。”
王嫣然:“是啊,聽聞陛下近日來心情都不大好。退安后,臣妾經過這里,看見陛下在閑逛散心,但從遠遠的就瞧見陛下一臉憂愁的模樣。”
“唉……如今宮中一切太平便罷,只怕皇后與惠貴妃二人再生出什么事端來。”元瑢還在為剛剛鳳鸞殿內的事感到憂心。
“如今,究竟是為何人有雄心豹子膽敢生出事端吶?”
說曹操,曹操到。惠貴妃華衣裹身,頭上戴著單邊垂耳流蘇,手持鑲銀金絲扇,顯得格外嬌貴,與其他三位穿著樸素之人形成強烈對比。
“臣妾給惠貴妃請安。”
忠悅桉并未立即開口讓他們起身,而是讓貼身婢女織云攙扶自己緩緩坐下。隨即她冷眼注視元瑢,眸中仿佛藏著一把利刃,下一刻便要將元瑢千刀萬剮般。
忠悅桉與元瑢即同樣出生于醫門世家,也同為側妃,二人平起平坐。從前在太子府時,元瑢在忠悅桉眼里就是個仗著太后和陛下疼愛而肆無忌憚的囂張狂妄之人,所以除謝儇外,她最看不慣的人便是元瑢。
如今她是貴妃,元瑢卻只是個妃位。自然而然,當下她最想要打壓之人就是敏妃元瑢。
忠悅桉順手拿起食盒里的糕點嘗了嘗:“敏妃妹妹手藝還是和從前一樣啊,絲毫未變。本宮聽聞前日妹妹親自到御膳房里做了膳食給陛下,陛下還連連贊好呢。”
語氣中帶了些陰陽怪氣,不知是夸贊還是隱晦的告誡。
“姐姐謬贊了。”
惠貴妃撇了眼一旁二人,立即變臉:“瞧,本宮急著與敏妃妹妹敘舊暢聊,倒忘了兩位姐妹也在呢。”
二人沉默不語。
“快請起吧,諸位不會怪罪本宮吧?”
三人齊聲說道:“貴妃說笑了。”
惠貴妃又換了臉色:“本宮剛才像是聽見你們在談論本宮,不知是與否?”
淑妃:“許是姐姐聽錯了,咱們姐妹幾個剛才在說著這宮里的裝設甚為華麗,引人奪目。”
“哦?那依淑妃妹妹所言,便是說本宮這耳朵有些不太好使了?再說,從前本宮幾次相約淑妃妹妹,妹妹都說身子不適婉拒了本宮。怎的?今日是吹了什么風,把妹妹吹來了?”
面對惠貴妃的逼問,三人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