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的心情因為在醫院發生的親密小動作還是緩和了一些,至少情緒轉移了一些。吃完飯,苡默臨時要加班對接項目匯報,陶醫生送她到辦公樓下,目送她進了渡東大廈。對于她的工作,他是支持的。加班,也是沒理由阻止,因為他自己都經常需要加班。看著苡默消失的背影,陶醫生沒有馬上驅車離去。而是緩緩的拿起手機。他的母親跟妹妹要回海城了。也是時候讓母親知道他已婚的事情了。
第二天,陶醫生依舊忙于患者的問診,苡默因為加班又奔波出差多日,是足足睡到了下午2點了。起床看了眼手機,陶醫生說了他媽媽跟妹妹回海城的事情。第一次,知道關于陶醫生的家人,還是從昨天那個田護士口里知道的。原來,他還有個妹妹。以前在吳老那,只聽陳嫂隨口說過陶醫生官司的事情,是他媽媽跟姐姐張羅的,這個“姐姐”就是妹妹?還是他還有個妹妹?他沒說,她也沒問。就像她的家人,他也不知道。
陶希看診完最后一個病人,正在給明天其他醫生要做的手術方案做審核。陶希在美留學期間,連發9篇SCI。算是碩果累累,戰績顯赫。剛回國,熱心的投入醫學事業,在最好的公立醫院任職。可惜,那次醫患事故后,他的左手無名指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傷害,至此只能在手術室觀摩指導,無法再執刀。再后來,綜合考慮后,他受邀到這家海城市最好最高級的私立醫院。因為醫院承諾他,除了看診,可以為他采購最先進的醫療設備,以及提供最全方面的研發基地、專項經費,讓他帶領團隊為醫學實踐作實驗。
這時,昨晚吃到美味“熱心飯”的李醫生走了進來。李醫生跟陶醫生算是同門,在研究生實習醫培期間,他們是同寢室的。后來,陶醫生選擇了繼續赴美深造讀博。李醫生則早早被這家VIP頂級醫院,海城愛康醫院高薪聘用了。
“昨晚那個是你妹妹嗎?”
“妹妹?”
“午飯時閑聊田護士說的,你之前不是也有提過妹妹結婚,你請假去參加了。”李醫生名叫李樑,性格比較開朗,平時話也多,跟陶希也算熟悉。就繼續一臉相見恨我的說道
“可惜妹妹結婚了,真的是太漂亮了。你妹夫好福氣啊。”
“是挺不錯的福氣,不過跟我妹夫沒關系。”
只見李樑啃著蘋果的嘴巴就這么停住,一臉八卦的滑動椅子靠近陶希。
“不是妹妹,是我的妻子。自然好福氣也是我的。”陶希直接不給李樑八卦的機會,宣布他和苡默的關系。
“什么?妻子?”要不是對陶希稍微了解,李樑一定是認為陶醫生是在開玩笑。
“嗯,領了證的合法夫妻。”陶醫生平靜的說道。李樑聽完直接把蘋果從嘴巴拿開,想再開口聊聊內幕,這時有人敲門了。陶希一個善意的眼神,也結束了這個話題。李樑是明白的,別說科室之間了,護士站那邊,患者本人、家屬里,時不時對陶希都有愛慕之心。這消息要是知道,估計得炸。特別是田護士。壓下自己的好奇心,改天私下吃飯再聊聊。
晚上陶希回到了海城的主宅。其實這是母親娘家的。母親本是海城人,但大學時期與父親相識,隨后一直跟著父親定居北方。母親一直喜靜,全身心忙于照顧他們兄妹與父親。很少社交。父親離世后,母親怕睹物思人,就搬回了海城市。海城市的氣候對她身體也是比較有幫助的。陶希留學歸來,也就選擇了海城的醫院。而母親也是獨生子女,主宅自然就留給她了。
“哥哥,好久不見。”陶希的妹妹陶婉親切的喊著他。雖已嫁人,好在婆家對她疼愛有佳,性子依舊活潑得很。一點不像當媽媽的人那么穩重。
陶婉是嫁到Q市,跟海城也是臨市。母親想念外孫,也經常去那邊小住。兩市車程也就40分鐘。方便得很。這次長住了小半年,是妹妹生完孩子需要靜養,也沒帶孩子的經驗,雖請了住家保姆,母親依舊想親力親為,一如小時候照顧他們兄妹一般。
暮色沉沉,萬家燈火,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吃了飯。這次小侄子沒跟著一起來,是明天需要帶母親定期做個全身檢查,妹妹陪同。就暫時讓小侄子跟爺爺奶奶一起。期間,陶希平靜了說了結婚的事情,并想著跟苡默商量后,帶她跟家里人吃個飯。總得見個面。
而苡默這邊,昨日孫爸爸的事讓她不開心。今天又仿佛跌入冰窖了。她的狀況看著就很不好,呆坐在沙發上,已經兩個小時了。
他竟然來海城市了,通過高中的朋友給她轉達了信息。他想見她。
見嗎?肯定不見。
難過嗎?不知道。但心里很難受,非常非常難受。
苡默就這樣呆坐著,想著,放空著。回憶太遙遠了。
那一年,短短7天,奶奶的離世,媽媽的離世,17歲的她,天塌了,是沒有顏色的黑暗。他,仿佛廢墟中點燃的希望,陪著她,鼓勵著她,把她從黑暗中,從地獄里拖拽出來。這個過程他比她辛苦。之后的高三、復讀、大學,讀研,實習,她心中堅定、唯一看到的燈塔,在一瞬間就無情的熄滅又亮起,再熄滅,再亮起…最后把她又推向了深不見手的萬丈深淵。他們的故事太長太長了。如今他已娶妻生子,而她也草草的為人妻了。不該交集的平行線,為何還要見面呢?哭泣,太矯情了;難受,卻哭不出來了,苡默心里堵著慌,想著想著,她又開始不自覺的咬手指頭了。一如剛失去奶奶媽媽的那樣,心里疼痛到無法呼吸的時候,她就會不自覺的咬破自己的手指頭,食指、中指、無名指,咬著咬著舊傷口麻木了沒知覺了,就換手指,只要有痛覺在就行,只要能轉移心里的難受就行。苡默就這樣看似安靜卻又可瘋狂的坐著咬著,不發一言。終是在天亮之前,迷糊的睡著了。
次日,本來約好的與陶醫生家人見面,苡默也只能謊稱出差躲避了。她的手已經爛得不能見面了。還是江寧聊天時聽說那個他聯系托高中同學聯系她陶希的事兒,知道苡默估計會鬧情緒。果真,到她住宿,看到的就是她手指咬破的樣子。但比兩年前那次好多了。帶她去藥店買了雙氧水、紗布那些,幫她簡單處理了咬破的地方。哪有人虐待“啃”自己的指頭啊。本不放心苡默,想拉她去家里,苡默又拒絕了。江寧實在沒辦法,拿過她的手機,對著苡默人臉識別解鎖,幫她發了個朋友圈:近期工作暫停。休息、勿擾。她家老二,才3歲,二次新冠感染,在醫院,她也只能先放下苡默了。臨走時讓她一會兒好好睡一覺,她知道需要給苡默空間,也相信她不會傷害自己。因為她知道苡默對活著的渴望。
苡默看著自己的手,也是懊惱,怎么又犯了呢。想睡又睡不著,最后起身吃了藥,又睡了過去。
一陣敲門聲吵醒了她。以為是江寧來了,她也沒搭外套,直接穿著單薄的睡裙去開門了。
開門一瞬間,腦袋瞬間清醒了。江寧幫她發的朋友圈,沒屏蔽陶醫生。江寧還不知道陶醫生的存在,自然就…
“不讓我進去嗎?”
“啊,陶醫生,請進。別介意,房間有點亂噢。”
陶希走進房間,來不急環顧四周。就看見苡默穿著單薄的睡裙,披散的頭發,不化妝也非常好看就是臉色有點蒼白。
“哪里不舒服了?出差取消了?”
“沒有出差,騙了你,對不起。”苡默低頭說到。怕陶醫生看到她的雙手,她悄悄把手往伸后一放。
“如果要喝水,廚房可以倒。冰箱有可樂。”話突然越說越小聲了,大冬天讓醫生喝冰鎮可樂,好像不太行。
“哪里受傷了?”陶醫生長期在醫院,靈敏的嗅覺一下子就聞出有藥水的味道。就大膽的猜測問到。
“也不是,就是不小心弄的,這幾天剛好想偷懶一下。朋友圈的消息我現在刪,是我的好友幫我發的。”說完苡默伸手去拿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這下,手指頭包扎的樣子全部被看到了。不規則,沒有手法的包扎,有的紗布依然清晰可見血跡。那一刻,陶希的心是提著的。多年臨床經驗,他明白怎么會受傷到左右手指頭都有傷口。不是被虐待,就是自殘。
苡默也顧不上不方便的手,用僅完好的拇指觸碰手機屏幕,很快刪除了這條朋友圈。底線一堆關心的評論。
苡默看著陶希盯著自己手的眼神,她一時不知道怎么解釋了。剛想開口,陶希輕輕的握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沙發上。就這樣任由他查看傷口。
“我不疼,習慣了。”低氣壓的環境,她還是有點適應不了,支支吾吾的想開口打破僵局。可話剛說完,陶醫生本捧著她手臂的手突然停頓了一下,不禁加大了力氣。習慣?證明她經常這樣?陶希胸口有一股無名的怒火在蔓延,看到被他拆開紗布的傷口,他很努力壓下怒火,眼里卻滿是心疼。
苡默也知道好像自己此時說什么就暴漏什么。也不敢開口了。就安靜的讓陶醫生處理傷口。剛好江寧買的藥箱紗布都在桌上沒收拾。
“疼的話,需要忍一下。我再消毒一遍,重新包扎。”看著這牙齒痕跡咬爛的傷口,陶希小心翼翼的處理。
好一陣,房間里安靜得很,苡默今天倒是知道疼了。陶希不知是故意還是腹黑,總感覺她說了不疼,習慣了,他包扎一點也不溫柔。幾次疼得想縮回手又不敢。終于處理好了。憋著氣不敢呼吸,在此時也松了一口氣。
剛才注意力都在苡默的傷口上,現在才想起她只穿著單薄的睡裙,陶希一把抓起過散落在沙發的披肩包在苡默身上,順手把她攬入懷中。苡默的背貼著陶希的胸膛。
“愿意說說怎么回事嗎?”陶希在苡默輕聲細語的問道。怕癢的苡默有點忍不住。
“我不是故意不去見你家里人,沒辦法才撒謊出差的。對不起。”
“嗯,沒關系。改天也可以見。這幾天別碰水。”陶希聽到苡默的回答,想著她是不想說受傷的事情。就順著她的道歉接受了。其實苡默是擔心陶希生氣她撒謊不赴約,才道歉的。至于手的事情,她確實也不知道怎么開口,解釋不清楚。
“好的,聽陶醫生的話。過兩天就好了。我有個手套,要碰水的話會戴著。”
這么有經驗,看來不是第一次受傷了。陶希也不點破。原本想給她煮點東西,看著冰箱滿滿的可樂、咖啡。最后點了外賣。還好拇指沒事,不影響“握”勺子。沒多久苡默實在撐不住,迷糊的睡著了。顧不上還沒走的陶希了。她是在今天江寧走后,又不自覺的服了之前醫生開的有助于安眠的藥。這藥,好久沒碰了。
此時陶希看著在沙發蜷縮著熟睡的苡默,又看了眼她的手。沉思了起來。最后是醫院里的電話不得不回去。他將苡默抱進臥室的床上。整個房間很少女,也很整潔。床上放了幾只布娃娃。蓋好被子,忍不住俯身親了下她的額頭,低聲說道:晚點過來陪你。
離開前,陶希也把苡默放在置物架的鑰匙一并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