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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殤華錄

第三十一章星墜之海

有詩云:風口無聲傘柄旋,奮飛輕似蝶,自翩然。青山遮斷曉霜寒,憑誰能阻我,去天邊。

寄身何處且隨緣,江南和江北,等閑看。觀花聽雨度流年,一生堪品讀,是清歡。

容姝倒覺得聽花聽雨度流年這句好,他們出城走進了山中,

只見漫山遍野說不盡的野花閑草,青翠碧綠,說不出的花名,整片整片的紫色蒲公英,一齊開花時,一樣美得妖嬈、美得爛漫。一陣風吹來,成千上萬的蒲公英種子飛舞起來,婉轉而又綿長。蒲公英沒有真正的家,落在哪就在那,安靜過完他的一生,它有燦爛的花季,有令人羨慕的容顏和姿態。它在天空盤旋。像正在下漫天紫色的飛雪一樣,

他們連忙跑過去想抓住那些飛來飛去的蒲公英,它們也不知道要飛到哪里去,蕭珩坐在一處看著她和他們幾個追玩,這山野的草肆意生長,已經快要將人身掩埋住,

“你看,慕容,這片蒲公英多大開的多好啊,”映月笑道,容姝過去將它放在手里,又吹走,她們倒是很喜歡這里,容姝抓了一束紫色蒲公英,正看著,南宮劍羽卻過去趁她不注意將她的蒲公英一口氣吹走,然后又去戲弄他妹妹,抓了一把蒲公英,放到她妹妹頭上去,

“南宮劍羽,你給我站住,”映月滿頭滿臉都是蒲公英的飛絮,她氣的去追南宮劍羽,容姝也不想放過他,于是兩人去追趕他,要把他打一頓,

南宮劍羽飛快的在草里跑著,不讓她們抓到。

“一下抓到了他,定讓他好看,我們啊把他頭按到水里去,那邊好像有小溪流呢?!庇吃抡f道,

“就是,絕不能輕易饒了他,”容姝說道,于是兩人都緊追著南宮劍羽,不時拿一些野草大葉子的向他飛去,

“你們快來追我啊,跑得太慢了你們,”南宮劍羽在前面朝他們扮了一個鬼臉,把映月氣的夠嗆,容姝看著她,耳朵眉毛都是蒲公英,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便笑了出來,

“好啊你,你也來笑我,看我不打死你們兩個,”映月說著就作勢向容姝打來,容姝只得趕緊跑一邊去,連南宮劍羽也不追了,兩人在那里嬉鬧著,南宮劍羽一回頭見他妹子不追了,只得一屁股坐下去,看四周有沒有更大更美的紫色蒲公英,好拿去戲弄她們,

“慕容,你給我站住,你竟敢笑我,”映月在后面追道,

“我才不站住,”容姝笑道,

蕭珩看著她們二人一追一趕的倒十分有趣,也笑起來。南宮家到底遠離朝堂官場,正所謂無官一身輕,沒有那些步步為營的明爭暗斗你死我活的。家中子女倒都是十分隨性灑脫慣了,又不拘小節,也無傷大雅。此情此景,只是沒有瑤琴,不然他坐著倒是可是扶琴一曲,想到此,他卻有些遺憾起來,嵇康的《廣陵散》正應景。

傳說嵇康早年,曾當過曹魏政權的中散大夫,本人也娶了曹操的孫女為妻。但后來,隨著司馬氏奪權野心的日益明顯,朝中爭斗厲害,不少人紛紛隱居,他也辭官不做,到山陽隱居起來,以打鐵為業。

他的打鐵又很有特色,有生意上門,錢是不收的,如果帶了酒菜,卻很高興地在一起享用,明擺著就是為了和朝廷不合作。名書法家鐘繇之子鐘會是當時有名的公子,才能出眾,積極上進,很得司馬昭的賞識,一直也想結交名士嵇康。

這天,鐘會騎著高頭大馬,帶著眾多隨從,派頭十足、神氣活現的來了。嵇康正在院子里大樹下揮汗如雨的打鐵,對鐘會視而不見,旁若無人地只管揮錘鍛打。鐘會不知是出于對嵇康的尊敬還是覺得自己已經是個人物,進了門也沒有任何表示。

當時誰也不說第一句話,場面很有趣但也很尷尬。鐘會耐著性子等了一個時辰,仍不見嵇康答理,忍不住了,就轉身想悄然離去。這時嵇康開口了:“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鐘會反應倒也不慢,接口答道:“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p>

言罷,頭也不回地上馬而去。不僅這一問一答成了文壇名句,更使鐘會記恨終生。后來在嵇康被捕后他上書司馬昭:“嵇康這個人,上不拿皇帝當回事,下也不把王侯放在眼里,平日里只是恃才傲物,留著沒用,只能添亂,殺了倒可以教訓一下那些不肯與我們合作的人?!卑扬党瘮囝^臺上輕輕的推了這么一下。

4、嵇康與廣陵散

公元262年的一個夏日,在都城洛陽的東市刑場上,嵇康悠然地席地而坐,劊子手持刀肅穆側立,監斬官則在不遠處的涼棚下于桌后端坐。刑場周圍,是把守的兵士,再遠一點,則黑壓壓的圍聚著三千太學生和眾多的民眾。

天上無風,也無鳥叫蟬鳴;刑場上無聲,大家呆呆侍立。天地間一片靜寂。嵇康抬頭看了看天,離行刑的時間還早,說:“與其大家陪我干耗時間,不如我來彈一曲吧,拿琴來?!北O斬官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于是,一張古雅的七弦琴被搬了過來。

這是嵇康的琴,是他賣了田產購得的一把古琴,是曾陪他度過了無數歲月的知音。嵇康接過琴來,凝視良久,想起伯牙子期的故事,這琴也終要離我而去了,再彈最后一曲吧。放在膝間,調和琴弦,彈奏起自己平生最喜歡的《廣陵散》。

嵇康左手微揚,右手徘徊,清越的琴音,頓時刺空而起。時而迅疾,如黃河波濤,洶涌向前,千言萬語、多少憤懣與不平,化做滾滾殺氣,沖向云霄;時而舒緩,如春日田園,平和秀麗,人生兒多無奈,盡隨雨打風吹去。

守場的兵丁,被悠揚的琴音吸引,三千太學生,更是聞聲而泣涕。曲終之后,余韻久久不散。嵇康抬起頭來,對人世已再無留戀與牽掛,只是想到自己得之于高人傳授的《廣陵散》將要失傳,不由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唉,可惜啊,《廣陵散》從今天開始,就要絕跡人間了?!?/p>

蕭珩看著容姝在漫天飛舞的紫色蒲公英中跑著,一襲白衣勝雪臨風而飄,長發如墨,隨意的披在肩上。她的發冠剛剛他們追鬧已經掉了下來,九天神女是什么樣子沒人見過,如果真有大概也是這樣吧,

容姝回頭看映月就要追了上來,她跑到蕭珩那里去,躲在他身后笑,蕭珩護著她,映月看著他們,一時倒不好再追趕了,

“你跑不過就躲人家后面,”映月不平的說道,

“實在是我前幾天摔到了,才跑不過的,我不笑你了,都是南宮劍羽惹的,我們應該一起去追他,”容姝說道,從蕭珩身后走出來,映月看著她,長發傾泄下來,笑意盈盈如秋水,面容清雅婉約,高貴絕俗,猶如神女下凡,

南宮映月心里大吃一驚,慕容這明明像是女兒身,卻把眾人瞞的這么苦,她還差點對她傾訴那些心事。

容姝看著映月,見她目光征征的看著自己,眼睛流露出許多不可思議的樣子來,剛剛和他們追鬧,那發冠又掉了。這時南宮劍羽也向她們跑過來,同樣怔住的看著慕容。

“慕容公子,應該叫你慕容姑娘吧,”映月說道,

“這,慕容,你怎么變成姑娘了,”南宮劍羽也說道,

“我…我一路趕來東臨,男兒身路上方便些,也不容易招人惹眼。我其實叫慕容姝”容姝說道,事已如此,她也不好再隱瞞下去了。

“怎么會這樣?”映月有些羞愧的說道,蕭珩看著他們,

“實不相瞞,這是我王妃,”蕭珩說道,

“攝政王妃,”兄妹二人同時喊道,都瞪大了眼睛,震驚不已的看著蕭珩和容姝,南宮劍羽想,原來他不是斷袖,難道他們兩個有時候看起來那么親密,那天慕容跑出去后,蕭珩也刻不容緩的上馬去追她。南宮劍羽當時還有些納悶呢。

“唉,映月,劍羽,這些事我日后慢慢跟你們說吧,太長了,一時也說不完,映月,我一直把你看成是我的妹妹。”容姝說道,

“其實我也正想要一個姐姐,這樣再好不過,”映月說著就往別處跑去,

“妹妹,”南宮劍羽過去追她,

“映月,”容姝喊道想過去追她,

“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讓她冷靜冷靜也好,”蕭珩拉著她說道,

“也是,”容姝說著,看著蕭珩,

“剛剛我編的,給你戴上,”蕭珩說著拿了一個山花野草編的花環給她戴上,只見她越發清美動人,讓他心神蕩漾,這樣的公主,他怎么能不愛,他不會讓任何人搶走她的。

兩人坐在草地上,看著空中的紫色的蒲公英,看這青山如黛,大好春光。

“我真舍不得離開這里,”容姝說道,

“我們以后還可以來看看的,只是現在當務之急,我們得快回去了,上京來信跟我說,西?又怕發生了叛亂,那時二哥滅國之后,讓那些領主歸順,可說到底,他們心里還是不甘心的,一直在找機會,這次洛溫作亂,朝中受牽連眾人,我朝也是大傷元氣,新皇又年幼,不堪用?!笔掔裾f道,

“皇上怎么會立了蕭玨,他才十歲,”容姝說道,

“愛屋及烏,父皇知道需要我支持才行,又不敢隨便封個王爺,這才封了攝政,他還是對我有提防,只是讓我輔佐。直到幼主成年,”蕭珩說道,

“皇上太愛宸妃娘娘了,不肯讓她的兒子受委屈,居于人下,只是你跟蕭廷就沒有想過那個位置嗎?,就這么甘心?”容姝問,

“想來父皇自有他的道理,他當著眾位將士下的圣旨,我要是這樣會被世人詬病,棋一步一步走。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笔掔裾f道,

“我喜歡這里,喜歡這里的碧海青天,喜歡星墜城的夜市,喜歡他們這里世人傳說的那些海外仙山,這里是除了南枂以外我第二個喜歡的地方了?!彼f道,

“容姝,喜歡我們可以經常來看,可不能一輩子在這里的,你是我的王妃,應當跟我時時刻刻在一起,”蕭珩有些溫和的說道,她沒有答話,兩人看著景色,直到太陽快落山才回去。

映月他們卻是早就回去了,或許是心里有些生氣,一時間接受不了她是女兒身。劍羽放心不下也陪著他妹妹回去了。兩人見長街道上人來人往,他們走在大街上看人潮洶涌而來,撲面有風吹來,明亮的街燈與天上的群星遙相輝映,整個街市都沉浸在一片珠光寶氣之中,炫人眼目。集市的兩邊是茶樓.酒館.當鋪、作坊。兩旁的空地上還有不少張著大傘的小商販。茶館、旅飾、攤位占卜、肉鋪應有盡有,人群熙熙攘攘,人聲鼎沸.花天酒地。

自高臺俯瞰而下,街市熙來攘往,人聲鼎沸,內城三百三十三坊皆張燈火,熠熠若天宮星市。烏金西墜,星月光來,過不多時,城內高漲燈火,里坊遍開。目光所及,盡是一片銀花火樹,軟紅十丈,人聲鼎沸。

他們走到了長東街的盡頭,那個盡頭是一片星海,有蘭舟停在海岸上,天上璀璨的星辰墜落到了海面上,星海無垠,浩瀚無邊。星光皎皎,白茫茫的銀河靜靜地躺在湛藍的夜空中,燦爛的星群在銀河中閃動著,閃動著。是誰說過的,想去山谷海底拾荒,撿拾散落的星辰和光。

海面上有幾艘船零稀的在游蕩著,想來也是喜歡在海中撈月的人,以前映月告訴她過,星墜城的人喜歡晚上,特別是夏夜的晚上,夏天的繁星璀璨,皓月千里,墜落到海里,人們不眠夜會去找幾個朋友帶上美酒瓜果點心去那里暢談人生,開懷樂飲,好不快意。

“這就是星墜之海嗎?”她緩緩開口,

“我曾聽說這片海,叫夏日之海,但到了晚上人們卻喜歡就叫星墜之海,星星都墜落到了海底。星漢燦爛,若出其里,月升滄海,若初其中?!笔掔裾f道,

“我要去海底撈月,我要去深??葱切?,深海夜未眠,”容姝說道,付了錢給看蘭舟的老伯,他們就走上了旁邊的蘭舟,蕭珩只得跟她上去,他們解開了蘭舟的繩子,坐了上去,茫茫星辰夜海中,

他們把船劃到有月亮的地方去,不知不覺就進入了深海中,夜風是有些涼,在月亮旁邊停下,容姝將手深近海里,海水清清涼涼的,他也跟著伸手下去撈月,兩個人還沒長大的孩童一樣玩鬧著,

有詩云:歷歷天上星,沉沉水中萍。幸當清秋夜,流影及微形。君生衰俗間,立身如禮經。純誠發新文,獨有金石聲。才名振京國,歸省東南行。停車楚城下,顧我不念程,寶鏡曾墜水,不磨豈自明。苦節居貧賤,所知賴友生。歡會方別離,戚戚憂慮并。安得在一方,終老無送迎。

“好美的海面,好亮的星星,”容姝笑道,看著海底的星星,蕭珩側頭看著她,她看起來很開心,笑的很好看,于是他也笑了,他覺得她比那些星星還亮,

“你喜歡星星,回宮后我讓新皇下圣旨建一個摘星樓給你,想看的時候就去看,”蕭珩說道,

“不行,那樣花費太多了,現在戰爭剛結束沒多久,哪里還有閑錢去建立亭臺樓閣的。新皇不是紂王,我也不是妲己?!比萱谅暤?,

“我聽你的,你說不建就不建,”蕭珩說道,

“罷了,不撈月了,海水有些冷,”她說道,回坐到船中去,他也跟著過去,

“今晚的夜色真美,”蕭珩說道,

“是啊,只是我有些困了,”容姝說道,

“那你躺我懷里,今夜我們就在這舟中睡一個晚上,”蕭珩說道,將她抱著,她橫躺在他懷里,他懷里總是那么溫暖,他把她發冠取下,青絲散落下來,他伸手撫摸她的三千青絲,給她整理額間碎發,

她看著天上的明月,月亮也照著他們,她好像看到了月中的廣寒宮,好像看到了傳說中的桂樹,

“你看,我好像看到了月宮,里面還有桂樹,”容姝說道,

“是有樹,還有一個像宮殿的地方,我也看到了,”蕭珩說道,

“難道真的嫦娥仙子嗎?”容姝問,

“這個故事母妃在我很小的時候告訴過我,那時我才四五歲,她總是喜歡望著天上的月亮,說人間天下不管在哪里看的都是同一個月亮,她看著天上的月亮,她在北幽的家人也看著月亮,那他們就同時一起看了?!笔掔裾f道,

“她一定很想念她北幽的家人,”容姝說道,

“是啊,母妃跟沈舅舅兄妹感情很好,她說北幽那里梅花開的最好,一到冬天白雪紅梅的,他們會去梅園掛小象祈愿,還會在庭中堆雪人玩,煮梅花茶喝,做梅花糕吃,茶是用冬雪煮的,芳香沁口,”蕭珩說道,

“一定很好喝,”容姝笑道,

“是,她告訴我說,月宮里住著嫦娥,她長的很美,她偷吃了靈藥,自己飛到天上去做神仙了,留下后羿一個人在家里日夜思念著,”蕭珩說道,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廣寒宮一定很冷,很孤寂?!比萱f道,“天宮之上,廣寒宮中,瓊樓玉宇,亭臺樓閣,寒玉堆砌,凄冷入心?!?/p>

“是啊,”蕭珩說道。

“你看,那顆星星多亮,是不是織女星,”容姝說著就伸手指了指天上的一顆璀璨的星星,

“像是,那那邊的就是牛郎星了,你看,那顆星旁邊還有兩顆小星星,傳說是他們的孩子,”蕭珩說道,

“可是牛郎也太壞了,怎么把人家姑娘的衣服給偷了,這不是登徒子嗎,”容姝說道,

“他見織女長的太漂亮了,就做登徒子了,”蕭珩說道,

“你也是登徒子,”容姝笑著看他,他的眼睛好明亮啊,里面是她的倒影,他摸著她的臉龐,他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古人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笔掔裾f道,

“我該說你風流還是下流,”容姝說道,

“有這樣說自己夫君的嗎?!笔掔裾f道,

“我就說了,”她笑著,

“等回宮了,我就跟你多生幾個小皇子小公主的,現在在舟上可不行,”蕭珩說道,

“真不羞,誰要跟你生,”她將臉別過去不看他,

“容姝,”他輕聲喚她的名字,

“干嘛,”她看著他,

“你還生我氣嗎?你要是還生氣,要不你把我打一頓,刺我一劍也行,但是你不要不理我,你不理我我心里就慌亂,你這輩子都不要再離開我好嗎,”蕭珩說道,她沒有說話,他有些難過,她就是騙騙他,哄哄他,她都不愿意。

“你連哄一下我都不愿意,”蕭珩說道,

她還是不說話,想說的她不敢說,她還是有些怕他的,她看著天上明月,念道“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痹S多年前不知道是誰在這江海上像他們一樣望月,那時這里是滄海還是桑田。

《詩經·陳風·月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勞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你在逃避我的問題,”蕭珩說道,

“我不敢說啊,一下說了,你又生氣,我不敢惹你生氣了,還是賞月吧,”容姝說道,他當然知道她的意思,無非還是要他答應她,不動那個人,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他不能答應她這個請求,

“罷了,不說了,”蕭珩說道,

“我來了這東臨許久,倒聽了許多海外仙上的故事?!比萱f道,

“為夫愿意一聽,娘子可愿傾盡相說?”蕭珩看著她笑道,

“世人說東臨海域過去,有一片波濤洶涌的暗潮,那里的潮海上有神仙,住在滄浪嶼,月圓之夜便會出現,漁民見到了他很多次,對他有所請求,沒有不應驗的。他穿著藍色的衣服,有著紫色的頭發,身上有鱗片,遇到采珠人賦稅比較重的時候,曾哭出珍珠贈送給他,疑似是鮫人。

鮫人又稱泉客,他們像魚一樣居住在水里,不放棄紡織的工作。

用鮫人的油脂點燈,萬年都不會熄滅。鮫人織造的鮫紗,像大雁的羽毛一樣輕。鮫人的鱗片可以治百病,延年益壽??蕹龅难蹨I可以變成珍珠,其中,透明且為圓潤的,被稱作鮫珠,鮫珠是大自然的饋贈,佩戴它可以長生不老,在鮫人也認為它是非凡的。

古人時皇帝聽聞了這個消息,很高興,強迫采珠人去尋找鮫珠,幾乎都死于風浪。有一名姓夏的女子,不忍看采珠人枉死,請求讓自己去做這件事。

滄浪嶼很少看到人類,海神見她覺得有趣,問她有什么心愿?回答說想要和他一起游玩。于是,海神用鮫紗作為牽引,踩在波浪上,帶她進入海底游玩。

一起游玩了幾天,逐漸熟悉了起來。海神愛甜食,喜歡吃漿果,性格率真,像孩子一樣天真爛漫,因為欺騙他而于心不忍。

他歪歪頭,“啊嗚”一口咬在夏夏帶來的漿果上,少頃,嘆了口氣,嘟囔道:“海里什么都是咸的,一點好吃的都沒有?!痹秸f越氣,微微皺眉,隱約一股委屈樣子,半點不像初見時那般出塵模樣。

夏夏失笑,伸手去戳他鼓囊囊的臉頰,“初見時怎么不知你是這副模樣?”,“你們這里的人把我當海神,我當然得有點神明的樣子?!毕南牡氖钟巫叩侥穷w唇下痣上,他以為是唇邊沾了果汁,如蚌殼中軟肉的舌頭輕巧地去勾,卻碰到一雙冰涼的手。

“你們人類,也如果子這般香甜嗎?”

在香香軟軟的臉頰上作弄的手忽然接觸到溫熱且濕潤的雀舌,燙得她耳尖泛紅,偏偏眼前人眨著一雙干凈而好奇的眼睛,莫名讓人有拐帶幼童的負罪感。

到了第十天,約定的期限已至,將要和鮫人告別,依靠在礁石上,沐浴著月光,蹙著眉長長的嘆息。鮫人問她有什么煩憂的事情,回答說只是擔心不能再見面罷了。于是鮫人贈送了她鮫紗做成的手帕,告訴了她自己的名字。

臨近離別的時候,贈送了他芙蓉玉做的玉佩,約定下個月圓之夜見面。

分別后,拿著玉佩思念她的時候,知道了這就是憂愁。這樣過了幾個月,心里漸漸不一樣了。

時間正好是九月,等候她很久還不來。聽到岸上祭祀的聲音,呼喚著他的名字,很高興的前去,卻被困陣中。

夏家,是獵鮫人的后代,鮫珠是鮫人動情的眼淚,沒有動情的鮫人無法產生鮫珠,皇帝知道了這個秘密,于是派夏家人前去。

皇帝得到鮫人,囚禁他來得到鮫珠,鮫人性情剛烈,怎么折磨都不肯屈服?;实巯胍獨⒘怂?,夏氏夜晚進入宮中,私自把他救了出來,兩人互相看著不說話。

“我走了,你要怎么辦呢?”

夏說這件事是我的過錯,我們就此別過吧。

鮫人問她當時和自己在一起的情況,她說自己從來沒有鐘情。鮫人不信,堅持要和她一起走。

原來,鮫人百歲的時候就會化成海神的模樣,以實現人類愿望來滋養自身,善于識別人心,從一開始便知道全部的事情。

曾經說謊是為了騙他,如今說謊是為了救他。是善良的,還是邪惡?這就是人嗎?

到了南海,追兵也到了,把他們困在了懸崖上,拉開弓箭,想要偷襲。夏夏發現了,用自己的身體替代了他。鮫人大怒,招來云層遮住了月亮,海水上漲到了懸崖的高度,踏在水面上行走,用水做劍殺了他們。

天罰到來了,鮫人留下自己的鱗片來救夏夏,雷電響了很多聲,鮫人化作了云和雨。有一顆鮫珠隨著雨滴落下,稱作鮫人淚。佩戴它就能成為鮫人,得到千年的壽命。

南海上有神仙,住在滄浪嶼,月圓之夜便會出現,漁民見到了他很多次,常常在海岸,對著月亮哭泣。

記述這件軼事的人感嘆道:如果知道是欺騙還愿意前往,考慮到死亡卻不推辭,這樣的情感叫做什么呢?大概所有的深情都是這樣的吧,不只有人才如此。

百年之后,有一只幼小的鮫人出現在南海,看見一名女子在哭泣,笑著說:“眼里怎么有這么多珍珠呢?我送給你的那枚還在嗎?”

他們這才知道,鮫人死后會變為云和雨,上升到天上,降落回海上,朝而復始。但是能保持原有記憶的,大概也是天賜的運氣吧!”

“膏脂燃燈,萬年不滅;所織鮫綃,輕若鴻羽;其鱗,可治百病,延年益壽。泣則為珠,通透而圓者,謂鮫珠,佩以長生,自然之贈也,鮫人亦奇之。這個我倒是也也曾略有耳聞?!笔掔裾f道,

“這里光流陸離的傳說也多,南宮劍羽還告訴我,有個書生去了羅剎海,”容姝說道,

“羅剎在梵語是惡鬼的意思,那那個書生不是去了鬼海?孽海無邊。”蕭珩說道,

“是,花面逢迎,世人如鬼,也是孽海無邊?!比萱f道。

“孽海無邊,眾生百相,”蕭珩說道,

“罷了,不講這個了,”容姝說道,蕭珩笑著并說話,

看著月色沉沉燼如霜,她有些犯困,就在他懷中睡去,他見她睡熟了脫下外衫蓋在她身上,將她抱穩,他靠在椽上,也睡了過去。

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第二天清晨她被風吹醒,睜開眼睛,看著他是坐著的姿勢靠在門撮上,想來是他見她睡著了不忍打猶,就那樣坐了一夜,他的外衫在她身上。她站起來,把衣衫蓋在他身上,蕭珩剛好醒了,他也站起來,身子都有些酸痛,得舒展舒展來,

霧海茫茫,朝陽初升,光芒萬丈,海天一線,萬物尚未發覺,水生物與之暢游。在昨夜靜謐的夜空下,賒一點月光作伴。那一剎那他們仿佛看到了滄海桑田,千秋之夢,但愿在夢里還能回到這里來。

林知筱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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