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棠糖,很高興,新的一天,與你相遇……
摁停蘋果帽上,兩片,呵,振動不已的綠葉,有點煩人的鬧鐘。
棠糖很快起床,拉開桌椅,依據夢境中發生的一切,最終確定自己的五個志愿:
第一志愿:金融學(二流財經類綜合大學)父親所在的城市,丙火之城(甲木城北數第三座城,青木國,首都地下城,陸環城中心;青木國,一個海陸空三棲國)
第二志愿:金融學(二流財經類職業大學)我和母親所在的城市,丙木之城(甲木城西數第三座城,很久很久以前,這里也叫【堰城/百家祠】)
第三志愿:古文字學(二流博古類綜合大學)丙火之城
第四志愿:民族學(二流博古類綜合大學)丙火之城
第五志愿:民族學(三流博古類綜合大學)丙木之城
“經濟構象物質,文字解構數字”,夢中,鹿的啟示以確定的文字重現棠糖筆下。
然而,單憑一句無厘頭的短語就確定攸關一輩子的人生大事,棠糖又確實不太放心。
于是,她再一次使用專業搜索引擎,搜索“金融”這個概念,再次確定“金融”之于“經濟”的重要性,再次確定她未來,可能存在的,也許飄渺的,但總歸要相信的,屬于大人的世界之一,職場。
如果把一個經濟體比作人的軀體,那么“金融”就是人體內流動的血,因為有血輸送氧氣,送走二氧化碳,所以人的軀體才能完成新陳代謝,才能有力地生長、運動。
(新陳代謝:生物體不斷以新物質替換舊物質的過程)
一個人,如果它失血過多,那么另一個人就可以通過輸血的方式去救助它,但前提要優先考慮并保障輸血者的健康狀況,否則將造成不可挽回的嚴重傷害。
血液循環系統流經又串聯多個經濟體,它是人類的命運,小到一人、一個家庭,大到一國,一枚星星;宇宙如此脈動,海洋于是奔騰,孩子被允許降生,生命能夠自然消亡。
讓原罪與真愛流轉……
棠糖確信“金融”是現代化人類社會發展所不可或缺的關鍵一環,它致力于讓信任流淌又傳遞到天底下任一呼喚它的人手中,以此鑄就人類永恒的契約——
縱貫生死,使物質交易精神,使精神召引物質;
所以,讓人真正地成長為人,長成真人;
普天之下,大商偉業。
大愛無聲,真金火煉。
我的專業將與人類、生命共存,直到寂滅。
這是“金融”的活力,大學四年后,我的就業競爭力。
————
至于四年后,真正步入職場之時:
我的專業也許不為時代發展所青睞,但它不會無用,即使無用,也有無用之用——它是服務于人的專業,我是為人服務之人民——如此社會,人生職場。
好人是我,壞人也是我;良民是我,惡霸也是我;
我是過來人,我是后來人,我活在當下——掠奪與給予,生命的新陳代謝。
這是“金融”的命運,這是“大人”的責任,大學四年后,我,棠糖,即將擁有的人生使命、人生權利——直面生死,直面愛恨,長大成人。
有些煩躁,有些無措,有些害怕,有些釋然。
如果這就是勇敢要支付的代價,被未知裹挾,那么,唯有前進,繼續前進,不斷地前進,不斷地思考、行動、犯錯、認錯、改錯,才能夠堅強,才能夠堅不可摧,無堅不摧。
筆鋒行止晨曦的剎那,棠糖真正地迎來了她的18歲成人禮,那女人的門檻——權力與能力,使命同義務。
筆記本上,鹿的啟示躍躍眼前。
棠糖仿佛能透過文字重見起風的江帝谷,那偶然一遇的蒲公英花雨,永不止息地奔赴遠方的花種。
重逢未知,性命相邀。
“經濟構象物質,文字解構數字”
她默念一遍,用自己的生命去串聯概念。
而【她的宿命】為她命題,那自由的宣言:“如果有一天,我所學,要求我為我所愿奉獻生命,我是否會后悔,是否會恐懼、退縮?我是否會因為害怕未知的前路,而選擇最能夠逃避苦難的人生?”
這是一個偽命題,棠糖側耳傾聽的那一刻便已做出了回答。
當它到來,她就成長,生命如此運動。(PS:這里的“她”指代任一時刻,能夠安育臨世之人,接生完整之人的活人,這里的“人”指代生命)
“唉~”
婆婆丁的低語,穿越時空的感嘆,謹贈予安育花種之人。
棠糖聽見母親的關門聲,知她已離家上班,是某個確定的時間點,于是穿衣洗漱,吃過早餐面包,帶上貓糧、水壺和要用的資料,出發前往沈邱的家。
貓所在的方向跟車站相反,棠糖要先去給小咪換糧換水,再去等車。
小咪是一只最近被散養在社區的流浪貓,也不知道是誰家走丟的貓,反正社區里大家輪流照顧著,也正尋找著它的主人。
高考前半個月,她偶然遇見小咪,那會的它已經擁有一個屬于它自己的,裝糧的餅干紙盒和一只裝水的塑料碗。
小咪很乖,不怕人,也不挑食,吃飽了,還會給人摸肚皮,又給順毛捋。
一開始,棠糖見它有吃有喝,餓不死,不太在意;后來的幾次路過,發現紙盒和碗時常空空,于是以為它早已被人救走,或是離開了、死了,便漸漸忘記。
直到高考結束的那一天,她走路回家時,突然在小區路上被小咪堵住去路,討吃討喝,才明白,為何空碗的旁邊,它不在,原來是自力更生討吃喝去了,于是沒法忽視,便在街邊小賣部買了一小包貓糧,又將水瓶里的水倒一半進它的碗。
因為媽媽怕貓,所以棠糖自幼被教導要遠離流浪貓狗,遠離野生動物,防止被抓咬生病打針。
可自從她那天平安無事地,把自己水瓶里的水倒入小咪的碗里后,她就好像大膽了些,活潑了點。
每天早上,只要是沒任務的時候,她都會來小咪這兒給它換水添糧,就像此前那位陌生人一樣;不過,很多次都是無功而返;很明顯,社區里,小咪是一只討人喜愛的大喵。
很快,說不上有多親吧
棠糖覺得自己跟這只可愛的小生命,有了一些特殊的回憶,一份特別的情感,一絲淺淡的緣分。
她也如愿,在小咪身上找回了一些她曾失去的勇敢,而水與貓糧應算作回報。
很快,分別的那一天到來
馬路上,那天,今天,她遠遠的看見小咪被車輪軋過的尸體,沒有驚訝,也沒有太過傷心。早已預料,卻還是有點失落,或者惋惜?隱約的害怕?
它死狀凄慘,裸露的傷口滲血烏黑,早已淪為蒼蠅和腐蟲的食物,壯烈而渺小的一生。
于是原路折回,她從小區垃圾站拿來一把掃帚和一只鏟,將小咪悄悄裝走,從馬路挪放垃圾站,將它放進動物遺體收容箱,交托最擅長處理它的人。
她的動作很輕柔,鏟子洗干凈放下時,沒敢發出多大聲響。也就只能做到這了,她在一旁洗把手,出發去站臺等公交。
早已邁入中年的堰城,晨點的公交沒多少趕班的年輕人,只有幾個老爺爺,老婆婆,或是退休的大爺大媽。
棠糖上的這班車里有兩個少見的乘客,一個是兒子,4、5歲大的小朋友,一個是媽媽,挺年輕的媽媽。兩人都穿著一套黑白配,很嚴肅的衣服。母親的胸前還別有一朵小白花。
棠糖知道那意味著什么,不敢看,不敢想,即使明知不應當回避,應當懷抱尊重地給予關懷,或者問候,但是,當她路過他們的那時候,還是盡量將視線集到地面上去。
沉默,她坐在他們后排隔壁的位置上。
車子開動,伴隨輕微晃蕩,那小孩大概意識到自己被他媽媽騙了,稚嫩的哭腔打開:“媽媽,爺爺呢?爺爺不跟我們一起玩嗎?爺爺上次還答應過我,要給我買玩具!”
雖然車里沒多少人,但他的母親還是感到很局促,不知道應該拿出怎樣實質性的證據,去證明“孩子的爺爺會履行承諾”。
“媽媽,我不要去了。我想和爺爺一起玩!”
那位母親含淚道:“爺爺坐爸爸的車很早就出發啦,我們坐車過去,到站就能見到爺爺了。”
“真的嗎?我不信媽媽,媽媽總是騙我。”
好在還是哄過去了,小孩子將信將疑地安分了不少,又開始精力旺盛地去扒他母親包里的玩具。
用兩只手,一張嘴,一個玩具編造童話王國里無比鮮活的未來。
看著那樣的他,棠糖心里冒出一種很強烈的沖動,十分隱晦的戰栗,源自靈魂深處的抗拒,拒絕承認,那樣一個她的存在,于是飛快地打開手機,給置頂的【太陽花】發了條信息:
“早上好”
沒了
三個黑字極單調地掛在簡潔的綠框里,映襯著新一天,滿屏等待填充的空白。
她是簡單又無趣的,有時候,她不覺得自己仍舊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