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澤一進(jìn)門就問,“叫我來有何事啊?”
墨玄胤押了口茶,挑眉看他,“沒事就不能叫你來了?”
沈君澤恭維道,“殿下一句話,屬下無論身在何處,必定第一時間趕來。”
“呵,你倒是會說話。”
墨玄胤也不跟他廢話了,指了指桌上的小匣子,“拿回去吧,給你留的。”
沈君澤打開雕刻著花紋的檀木匣子,里面整齊擺放著幾個精致的水粉盒子,昨兒剛送了幾箱進(jìn)貴妃宮里。
“我該讓青竹親自來謝殿下。”
墨玄胤不屑道,“我要他謝什么。”
沈君澤放下匣子,拱手道,“那我替青竹謝殿下賞賜。”
墨玄胤仰了仰下巴,沒說話。
沈君澤腹誹道,還是那個傲嬌的小殿下啊!
沈君澤捧著匣子回府,就見許知意迎面走來,“我說怎么一大早就不見人,原來是出去了。”
沈君澤解釋道,“去了趟景王府。”
他是景王殿下的伴讀,常去景王府也合情合理,但她一大早就沒找到人到底心里不舒坦。見他手里捧著木匣子,一看就是女子的胭脂水粉,以為是買來送沈夫人的。
“是要去給夫人送東西嗎,正好一道去。”
沈君澤看了看木匣子道,“哦,這不是給母親的。”
許知意眼睛亮了起來,不是給沈夫人的,難道是良心發(fā)現(xiàn)買來哄她的嗎?
沈君澤知道她想歪了,有些尷尬,也不怪她想歪,這府里就一個女主人,不是送她的,那這么高級的胭脂水粉還能送給誰呢?
也不是不能給她兩盒,但這東西到底來路不正,夏嬋一直在府里,與貴妃沒有任何交集,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但她身為國公之女就不一定了。
沈君澤此刻仿佛拿著燙手山芋,心里把青竹罵了千萬遍,擠出一個笑容道,“這只是在路邊隨便買的,配不上許姑娘,改日我買些好的來送姑娘。”
許知意肉眼可見的失落起來,淡淡應(yīng)道,“哦。”
沈君澤趕緊溜了,一回屋里就把匣子扔到了青竹懷里,“本公子為了你們這對小情侶真是操碎了心,喝喜酒要是不請我坐主桌,真是白瞎了我千辛萬苦給你拿來那些胭脂水粉。”
青竹聞言驀然紅了耳根,“公子說什么呢,我、我只是給夏嬋送些東西罷了。”
沈君澤見他嘴硬,來了興致,繼續(xù)逗他,“那怎么不給其他人送東西?你知道你送的這東西有多貴重嗎?”
青竹疑惑道,“這不是貴妃不要的劣質(zhì)品嗎?”
沈君澤翻了個白眼,“你見過送進(jìn)宮的東西有這么多劣質(zhì)品嗎?除了最開始那瓶不小心被底下人磕碰的劃痕,其余都是四殿下給你留的。”
青竹驚了,抬高了木匣子,“那……那這是……”
沈君澤說出了真相,“沒錯,夏嬋用的和貴妃一模一樣。”
瞧著真嚇到他了,沈君澤擺了擺手道,“好了,就當(dāng)?shù)钕沦p你的,快拿去送了吧。”
青竹這才放下心,喊了一身,“謝公子。”便握緊匣子腳步輕快的出了門。
沈君澤笑著搖了搖頭,十分開心這傻小子能找到真心喜歡的女孩。
青竹在沈夫人院門口探頭探腦,小聲叫著她的名字,夏嬋聞聲轉(zhuǎn)頭,看到他就笑了起來,走過去問道,“你來這兒做什么?”
青竹把手里的匣子遞到她面前,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來給你送個禮物。”
夏嬋打開一看,驚喜的問,“送給我的嗎?”
青竹點頭道,“嗯,送你的。”
夏嬋卻合上匣子皺眉道,“這東西不便宜吧,你買這么貴的干啥,快退了去。”
青竹解釋道,“四殿下賞公子的,公子賞給了我,沒花錢。”
夏嬋這才放心收下,“那我可得好好收著。”隨即叫了聲小姐妹,“春詩,你幫我看著點,我有事回去一趟。”
春詩一看旁邊的青竹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說道,“你去吧,我?guī)湍憧粗!?/p>
到底在府里,兩人不好走太近,青竹在一個岔路口回了院子,夏嬋獨自抱著匣子往住處走。
許知意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那個匣子她見過,一盒難求,都是給達(dá)官顯貴和宮里用的,沈君澤買來不送沈夫人那會送給誰呢?
正想著就見回廊另一邊,一個丫鬟抱著那個匣子,開心的走過。
許知意思前想后都不敢相信沈君澤喜歡上了這個丫鬟,懷著忐忑的心情走進(jìn)沈夫人的住處,春詩正在給沈夫人整理香料。
許知意走上前盈盈一拜,“夫人。”
“知意來了,快坐。”沈夫人熱情的招呼她一起制香。
許知意心不在焉的壓著香粉,環(huán)顧了一圈問,“常跟著您的那個丫鬟今日怎么不在呀,平日里做事還挺心靈手巧的,長的也不錯。”
沈夫人專心壓粉,隨口道,“許是去哪偷懶了吧,一會兒就回來了。”
許知意試探性的問,“這個丫鬟跟君澤走得近嗎?”
沈夫人也聽出了些意味來,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君澤自小就在宮里長大,怎會與這些丫鬟相熟。”
許知意點頭,“這樣啊。”
沈夫人詢問道,“你可是聽到了什么謠言?”
許知意連忙搖頭解釋道,“沒有,只是瞧見君澤帶回來的東西,到了她手里……原是我誤會了。”
沈夫人聞言皺了皺眉,許知意中意君澤見到此事難免會多想,自己兒子的想法她還真不太了解。
沈夫人安撫道,“許是夏嬋這丫頭拖君澤買的什么東西,君澤這孩子就是沒架子跟府里的誰都相處的好。”
許知意打消了疑慮,笑道,“原來如此,我也該多跟府里的人打好關(guān)系才是。”
父親不在,沈君澤有時間就會來陪母親吃飯,因為早上的尷尬,為了避免碰面,掐著飯點才過來,沒見到許知意,悄悄松了口氣,愉悅的叫了聲,“母親,今天吃什么?”
沈夫人瞅他一眼,“你怎么不吃完了再來?”
沈君澤笑嘻嘻的說,“兒子專程來陪您吃飯的,怎能吃完了再來。”
沈夫人對家里人向來是有什么說什么,直接問道,“你可是不喜歡知意。”
沈君澤收斂了笑,坦誠回答,“是。”
“那你可有喜歡的姑娘?”
“沒有。”
沈夫人用懷疑的眼神看向他,“真的沒有?”
沈君澤無奈道,“真的沒有。”
“那你和夏嬋是怎么回事?”
“我和夏嬋?”沈君澤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對上自己母親一副你最好解釋清楚的表情,內(nèi)心無語至極。
“我和她清清白白,什么都沒有。”
“知意看見你買的東西到了夏嬋手上,你怎么解釋?”
沈君澤愣了三秒才想明白怎么回事,在心里又把青竹罵了一遍。
無奈的笑了一聲,才解釋道,“夏嬋手里的匣子確實是我?guī)Щ貋淼模鞘墙o青竹帶的,青竹和夏嬋才是一對。”
“真的?”沈夫人還是有些不信。
“真的!”
沈夫人勉強(qiáng)相信他,繼續(xù)道,“既然你沒有喜歡的人,那就和知意多接觸接觸,知意是個好姑娘,知書達(dá)理,你會喜歡她的。”
沈君澤拿起筷子道,“先吃飯吧,冷食傷胃。”
沈夫人見說不動他,只好吃起來。
這天下朝后紀(jì)文啟攔住四皇子,“殿下,我妹妹之前多虧您照顧,前幾天我已經(jīng)把她接來了京城,早該來拜見您的,奈何入秋時又病了一場,一直耽擱到了現(xiàn)在,您看何時有空我?guī)齺戆菀娔!?/p>
周奕輝湊熱鬧道,“什么時候呀,我也見見妹妹。”
紀(jì)文啟打了他一下,“是你妹妹嗎,你就亂叫。”
周奕輝順勢倒在賀庭初懷里,假裝傷心道,“你打我,殿下你要為我做主啊……”
賀庭初扶住他道,“你省省吧,姑娘家本就不該見外男,去王府也只是感謝殿下,你去算怎么回事?”
裴新原調(diào)侃道,“去見人家姑娘,是想做文啟妹夫不成?”
周奕輝瞬間站直了,不屑道,“誰想做他妹夫。”
紀(jì)文啟不甘示弱,“最好是這樣,離我妹妹遠(yuǎn)點。”
墨玄胤早已習(xí)慣了他們這樣打打鬧鬧,適時結(jié)束話題,“休沐日再來吧,天色太晚不適合姑娘家出門。”
紀(jì)文啟應(yīng)道,“我早些帶靜兒去王府。”
沈君澤笑著說,“也別去太早,殿下不一定起了。”
“哈哈哈。”聞言大家都笑了,也只有他敢開殿下的玩笑,誰不知道殿下起的最早。
點卯后,沈君澤快步走到四皇子車架前,“我去王府坐會兒。”
墨玄胤當(dāng)然沒有不準(zhǔn)的道理,跟他一同上了馬車。
沈君澤放松的靠在車壁上,感慨道,“自從你成年后好久沒跟你這樣坐同一架馬車了。”
墨玄胤笑了一下,“你想坐,我去接你,反正也不遠(yuǎn)。”
“別,你堂堂景王殿下來接我,我何德何能。”
墨玄胤問道,“今天怎么想起了去王府了。”平日里請動請不來。
說到這兒,沈君澤就像打了霜的茄子似的,“你不知道,我娘親最近看中了一姑娘,非要我跟她培養(yǎng)感情,我快煩死了。“
“你不喜歡那姑娘?”
“也不能說不喜歡,就是不想那么快成親。”
“你不回去你娘不會罵你嗎?”
沈君澤煩躁撓了撓頭,把梳好的頭發(fā),撥亂了些,“晚些再回去吧,她不會待太晚。”
一同走進(jìn)主院,沈君澤忽略了那十分顯眼的廂房,直接走進(jìn)了主屋。
三番兩次的回避,墨玄胤就是傻子也看出來了,主動問道,“你在建成前來過王府?”
沈君澤掛著狡黠的笑,坦白道,“是啊,剛好就看到了別具一格的碧水云居。
墨玄胤嚴(yán)肅起來,問道,“你知道為什么建成這樣嗎?”
“是因為之前我跟你說想要一個跟你主殿一樣的屋子嗎?”
墨玄胤搖頭,“不全是,我想告訴你,你在我心里和我是平等的,我們不僅是主仆,你也是我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
沈君澤看著他的眼睛,真誠的笑著說,“嗯,我知道了。”
休沐日紀(jì)文啟坐在妹妹屋里,看著又換了一套衣服的妹妹問他,“這身衣服怎么樣,好看嗎?”
紀(jì)文啟麻木道,“好看。”
紀(jì)文靜生氣的指著他,“你都沒看就說好看。”
紀(jì)文啟放下茶杯,哄道,“我妹妹穿什么都好看。”
“哼。”紀(jì)文靜坐到鏡子前又看了看自己的妝容,“我第一次見景王殿下,當(dāng)然要以最好的姿態(tài)見他,不可失了禮儀。”
“夠好看了,讓殿下久等才是真的失了禮。”
紀(jì)文靜才反應(yīng)過來,看了看天色,“呀!太陽都這么高了,快走,你快點啊哥。”
紀(jì)文啟無奈道,“現(xiàn)在知道催我了。”
福喜公公當(dāng)初也跟著出了宮,在門口迎接之后,進(jìn)去稟報四殿下,兄妹二人則在前廳等著。
紀(jì)文靜不解的問,“公公一般不都是跟著王爺?shù)膯幔俊?/p>
“是,福喜公公平時是跟著王爺?shù)模袢展烙嬍翘氐卦陂T口等。”
“王爺讓他來等的?”
紀(jì)文啟點頭,“嗯。”
“為什么?”
紀(jì)文啟看著妹妹單純的樣子解釋道,“你是姑娘家,太監(jiān)比其他外男更合適。”
紀(jì)文靜更好奇了,“那為什么不讓丫鬟來呢?”
“因為王府沒有女子。”
景王殿下很快來了,今天穿了一件月白錦袍,衣襟繡銀絲流云紋,腰間懸白玉螭龍佩,步履間廣袖如云。
這一身低調(diào)又不失奢華,墨玄胤應(yīng)該是不想太莊重嚇到小姑娘。
墨玄胤閑庭信步般走進(jìn)前廳,紀(jì)文啟起身拉著還在發(fā)呆的妹妹行禮。紀(jì)文靜被拉起來,沒站穩(wěn),直直的往前摔去,紀(jì)文啟嚇得慌了神,紀(jì)文靜閉上眼睛,想象中的疼痛卻沒有襲來。
鼻中傳來他身上干凈清列的氣息,她才意識到自己整個人撲倒在他懷中。她一怔,臉頰迅速升溫,心跳如播鼓般越跳越快,慌忙起身道,“見過景王殿下。”
“不必多禮,坐吧。”
待墨玄胤落座后,兩人才重新坐下,紀(jì)文啟介紹起妹妹來,“這就是我妹妹,文靜,已經(jīng)十七了,自幼身子不好,看起來瘦弱些,多虧殿下仁慈讓靜兒去別院修養(yǎng),否則……”
墨玄胤知道他沒說完的話是什么,很給面子道,“果然出落的很標(biāo)志,待會兒讓福喜給你拿些補(bǔ)品帶回去。”
聽到景王夸她漂亮,紀(jì)文靜白皙的臉上泛起了紅暈,雙手捏著衣角,不敢看他。
紀(jì)文啟回應(yīng)道,“多謝殿下。”
少女稚氣未退,小心思全寫在臉上。墨玄胤不欲久待,又與紀(jì)文啟聊了幾句便離開了。
出了王府一上馬車紀(jì)文靜就打聽起景王的各種事跡,紀(jì)文啟打趣道,“靜兒怎么這般關(guān)心景王,對哥哥我都沒這么上心。”
紀(jì)文靜羞赧道,“我哪有,哥哥別胡說。”
紀(jì)文啟不再逗她,“我又沒說不行,景王家世顯赫,人品端正,若是你能嫁給他,哥哥也算放心了。”
有了哥哥的支持,紀(jì)文靜更開心了,兩人一路上都在聊景王的各種事情。
“你是說他小時候喜歡玩捉迷藏嗎?”紀(jì)文靜驚奇的問。
“是啊,那時候福喜公公每天都生怕找不著這小祖宗。”
“后來呢,怎么不玩了,是因為他長大了嗎?”
紀(jì)文啟想了想道,“不是,后來是因為有君澤經(jīng)常陪著他,才沒有再躲了。”
“是那個哥哥說跟王爺關(guān)系很好的伴讀嗎?”
“嗯,有一次殿下跑到君澤屋里睡覺,一覺醒來福喜公公發(fā)現(xiàn)殿下又不見了,派人四處尋找,最后發(fā)現(xiàn)在君澤屋里睡的正香,那眼神快把君澤嚇?biāo)懒恕!?/p>
“哈哈哈。”紀(jì)文靜被逗得發(fā)出悅耳的笑聲。
紀(jì)文啟繼續(xù)道,“之后殿下再玩失蹤,福喜公公第一時間就去君澤屋里找。后來君澤實在受不了了,偶爾就會去主殿陪殿下,就再沒出現(xiàn)過找不著人的情況。”
“他們感情真好。”
紀(jì)文啟贊同道,“是啊,他們感情真好。”眼神中卻有著讓人看不懂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