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著手控制網絡輿情了，當年那個案子一定要遵從當年的結論，不可能推翻，安撫公眾情緒。至于什么鬼神之說，更是無稽之談，三個死者都是網絡游戲和娛樂化受害者，長期沉迷虛擬信息精神受到影響，因而產生自暴情緒。”局長靠在檔案室的座椅上說。

他環顧了一圈這個小小的陰暗的檔案室，說：“這個案子有關的所有的證據材料都在這里了？”

“還有一些錄音視頻我叫人備份在信息端。”李新臺說。

“你那個女實習生？”

李新臺點頭。

“她表現得怎么樣？”

“很好，沒出過什么大差錯。”

“那就比其他幾個實習生好多了，你是不知道……”局長和他閑談了幾句，最后說，“可惜是個女的。”

李新臺聳了聳肩。

過了一會兒，局長說：“之前你真見到那個女鬼了？”

他的語氣像是隨意問起，李新臺卻能感受到他有點緊張。

外面的風呼呼地吹。這個小檔案室和警局的主體建筑并不相連，幾乎獨立在院子的一側，所以深秋的晚上風格外大。

李新臺正要開口，劉茂昌開了門走進來：“太冷了今天，好像是突然降溫。”

“最近天氣干燥又冷。”局長隨口說了一句。

“去把窗戶關上。”李新臺對劉茂昌說。

劉茂昌點頭，從局長身后繞過去，這個檔案室實在是小，文件堆得到處都是，人活動都很困難。

關上窗戶之后，劉茂昌想了想，順手把那個小小的窗簾也拉上了，一轉身，看到李新臺看著他。

他們在對方的眼里都看到一點心虛。

“今天法醫辭職了。”李新臺回過神來，隨口說。

“是，怎么攔著也不留，下午就要走。”局長有點無奈，“攔也攔不住，畢竟做了那么久，又做得挺好的，……我只能尊重她個人意愿。”

沉默了一會兒，局長又說：“可能這次觸及了她的底線。”

“底線？”李新臺默默念了一次這個詞語，把它碾在自己唇舌之間。

“我已經吩咐明天一早就把那具女尸拿去土埋了。”劉茂昌說。

“直接火化不就好了？”局長說。

李新臺說：“以絕后患。”

局長雖然不太明白，但是他也沒打算多問。

此時門外有人敲了敲門，然后推門進來，是周力權。

她看到屋里坐了那么多人，尤其是還有局長，嚇了一跳，馬上有點緊張地打了個招呼：“局長好。”

局長點了點頭。

李新臺坐著，翹著二郎腿，活動了一下肩膀，說：“小周，局長來了，不去泡杯茶嗎？”

周力權立馬點頭，又出去了。

她再回來時，李新臺和局長已經聊起來了，局長看見她略一停頓，李新臺給了他一個眼色，于是他繼續說下去。

周力權給每人倒了一杯熱茶，寒冷的天，她從外面端進來，手都僵了。

輪到劉茂昌時，他說：“我不喝，苦。”

“今晚要談事，茶苦，保持清醒，你不喝說到一半你睡著了。”李新臺說。

周力權也說：“劉哥，我給你留一杯在旁邊，你想喝的時候就喝。”

局長邊點頭邊說：“女生就是賢惠啊。”

周力權有點不好意思，沖他笑了笑。

她把茶壺留在他們中間，走到一邊自己的位置上，鋪開本子，準備著寫筆記。

半夜十二點，市公安局一處建筑發生火情，一小時后火勢得到控制。經核查，著火處為一案件臨時檔案室，因火勢嚴重，室內所有檔案文件皆付之一炬。火發時，檔案室內有市公安局局長，刑警隊隊長，以及刑警隊一名警員、一名女實習生。

滅火后發現局長及警員尸體，隊長和女實習生卻不知所蹤。警局內女法醫判定兩人是被利器刺傷內臟，失血過多而死，在茶水內發現麻醉劑成分。

“這是什么？”法醫站在一片廢墟的檔案室面前，一切都是黑色的，院子里的樹葉子還沒有掉光，樹下掉了一張紙。

一張普通的筆記本的白紙，上面寫著三個字：“林雙麗。”

“安安？”中年女人打開家門，發現是自己幾個月沒有回家的女兒，身上一身雪和風霜，連忙把她攙扶進來。

女孩看樣子累壞了，嘴巴在動，女人湊近一聽，她說：“累死我了。”

女人心疼壞了，她女兒一向要強，哪里在她面前說過這樣的話，忙說：“先睡一覺，睡醒了就好了。”

中年男人聽到聲響從廚房里出來，忙放下手上的鍋鏟，問：“這是怎么了？”

他們把她扶進房間里，脫了外衣放在床上躺好，女人摸了一下眼睛，給女兒掖了一下被子，輕聲說：“出去幾個月，就累成這樣，當初我就不想讓她考警校的……”

男人嘆了口氣，他們坐在床邊，看著女孩的睡顏，她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眉頭緊皺著，似乎有什么煩心事。女人把她眉頭撫平了，最后沒有再說什么。

女孩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她覺得自己頭有點痛，好像奔波了千里似的，迷迷糊糊從房間里出來，她媽媽趕緊讓她坐到沙發里。她一看這架勢自己就是逃不過一番審問，只好乖乖坐著。

“你這幾個月去實習怎么樣？累嗎？”

女孩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似乎想不太起來一樣，說：“還行吧，我都不怎么記得了。”

她爸爸從廚房探了個頭來，說道：“我看你累傻了。”

女孩沒理他，翻了一下手機，果然。

她媽媽一看她這表情，就覺得不妙，女孩把手機給她看。

“……‘周安安同學，遺憾地通知你，你未能通過我司考核……’”女人就念了一句就念不下去了，聲音有點哽咽。

“媽，你傷心啥啊，我都接受了。”

“我就說女生考警校比男生難千萬倍，你受了那么多苦，最后也沒考上……”

女孩一看女人哭了，有點慌，馬上摟住她，說：“媽，你往好的想想，我以后就能多在家陪你了，而且我連警校都熬過來了，以后干什么干不好啊？”

女人點了點頭，男人又探出頭來，說：“再不濟，還有你媽和我養著你呢。”

周安安忙說：“去去去，我哪需要你們養啊，別看不起我啊爸。”

這一遭總算把爸媽給安撫住了，周安安又看了一眼信息欄，昨晚上她收到一條信息，不知道誰發的，可能是發錯了，就兩個字：“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