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走神!有人來了。”女人拉住了張嘉的手,她顫抖了一下,下意識想甩開。
“是我。”女人低聲道:“方塊也在我旁邊,你牽住我。”
“好。”張嘉心里依舊對剛才發生的事驚魂不定,被嚇到了。
“唉,你們也是新人?”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我們互相換牌看看?”男人揚起手里的牌,走近過來。
“好。”小丑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牌。
一張血腥的兔子牌,面目猙獰的兔子與人頭。
“這什么東西?”男人詫異道。“這破游戲越來越嚇人了。”
“真他媽不該回來蹚這渾水。”他抬手扯了扯衛衣兜帽,新染的白發在夜霧里泛著冷光,像層結在枯草上的霜。
在昏黃而詭異的林間小徑上,張嘉與小丑的手緊緊相連,仿佛這是她們在這片未知世界中唯一的依靠。
“唉。”男人的突然嘆氣,沮喪的聳聳肩,打破了周圍壓抑的寂靜,他手中的牌在微弱的月光下閃爍著不祥的光芒,讓原本就緊繃的神經更加緊繃。
“我們…也是新來的,”張嘉的聲音微微顫抖,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害怕,盡管心跳如鼓,幾乎要跳出胸膛。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小丑,她神色平靜,那雙堅定的眼睛突然安撫了她。
“換牌?”小丑從口袋中掏出的那張牌,邊緣似乎被磨損得格外厲害,上面繪制的圖案模糊不清,卻莫名給人一種不安的感覺。
“你怎么稱呼?”男人道:“我是劉魚。”男人的皮鞋碾過骷髏眼窩,發出碎玻璃般的咔嚓聲。他報出代號時,張嘉瞥見他后頸有道新鮮的爪痕,抓撓方向與新手教程里兔子NPC的攻擊軌跡完全一致。
他掏出一張卡牌,上面是關鍵詞:手機人
圖案是人肉下面埋著手機,這畫面詭異又惡心,幾人沉默了一下。
方塊眨動眼睛的頻率突然加快,張嘉在她瞳孔里看見自己卡牌的背面。
“小丑。”張嘉聽見女人說。
“我是方塊。”方塊笑道。劉魚的目光移過來,張嘉看見方塊使眼色,是提醒她說代號吧?她道:“叫我桃子就好。”
男人刻意放慢腳步,靴底碾過腐葉的沙沙聲里,余光掃過身旁三個女人——戴小丑面具的那個正把玩匕首,刀刃映出她嘴角若有若無的冷笑。
而自稱方塊的姑娘盯著掌心紋路,睫毛在眼下投出不安分的陰影,叫桃子的新人最沉不住氣,指尖反復摩挲卡牌邊緣,把紙角搓得發毛。
這幾個人都有些神經質,他神經繃緊了。
四人之間,一種無形的壓力悄然蔓延,每個人的心思都如這森林般復雜多變。
劉魚猛地扯松領口,喉結上下滾動著吞咽唾沫,發梢的雪粒簌簌落在肩頭。
他倒退半步撞翻枯樹樁,驚起的腐葉間露出半截泛著青光的指骨。“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他的瞳孔隨著林間游移的磷火收縮,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兔子牌上那些甜膩膩的話,根本是裹著糖霜的刀片——你們沒聞到血腥味?”
話音未落,頭頂樹冠突然傳來布料撕裂聲,幾片沾著絨毛的白色碎布,正慢悠悠飄落在眾人腳邊。
女人輕輕扯了扯張嘉的衣袖,低聲說:“小心,這里的每一個細節都可能是陷阱。我們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人,包括那些看似無害的信息。”
張嘉點了點頭,心中暗自思量。
無限流的游戲世界,規則似乎總在變化。
每一次選擇都可能導向截然不同的結局。而那位兔子小姐,究竟是友是敵,亦或是這場游戲中某個重要線索的化身?
“或許,”小丑突然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玩味,“我們可以利用這些信息,反過來設下一個局。既然她樂于互動,我們不妨主動出擊,看看能否從她那里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男人的眼神一亮,顯然被這個提議吸引了。“好主意,但我們必須謹慎行事。不能讓她察覺到我們的意圖,否則可能會適得其反。”
四人開始低聲討論,制定計劃。他們知道,在這片充滿未知與危險的森林里,唯有團結與合作,才有可能找到通往下一關的鑰匙。而那位兔子小姐,或許就是他們解開謎團的關鍵。
當灰霧徹底散去時,張嘉發現沙灘上多了枚蛇形吊墜,鱗片縫隙里嵌著半片手機屏幕——正是方塊被觸手怪物擊碎的那臺。
小丑指尖剛觸到吊墜冰涼的鱗片,金屬蛇頭驟然活了過來,猩紅信子掃過她手腕,“咔嗒”張開獠牙咬住紙團往外拽。
焦黑的乘客名單滾落在地,張嘉姐姐的名字被燒得只剩半邊,入職時間“2019.7.15”卻在月光下泛著磷火般的幽綠——和新手教程里祭壇倒計時的數字嚴絲合縫。
“嘶——”方塊突然攥住張嘉手腕,染著熒光甲油的指尖劇烈顫抖。
順著她驚恐的目光望去,斷裂的樹枝間浮動著幾點幽藍,像是夜行生物的眼睛。為首的身影撥開藤蔓,銀鏈在他頸間泛著冷光,蛇形吊墜表面布滿犬齒交錯的咬痕,每道凹痕里都凝結著暗紅血痂,隨著他的步伐滲出黑色黏液。
張嘉認出那是昨天試圖結伴的乘客領隊,此刻他裸露的小臂上布滿鱗片,每走一步都會在沙地上留下黏膩的爪痕。
小丑突然將吊墜塞給張嘉:“這是‘渡鴉’組織的標記,去年我在廢棄游樂園副本見過類似的魚怪。”
話音未落,領隊突然發出非人的嘶吼,脖頸處的銀鏈繃斷,飛出的蛇頭吊墜咬住方塊的手腕。
血珠滴在沙地上的瞬間,張嘉看見吊墜眼睛閃過紅光——和新手教程里引導她走向祭壇的NPC瞳孔顏色相同。
“快跑!”小丑拽著兩人沖進叢林,身后傳來鱗片摩擦地面的聲響。張嘉回頭時,看見領隊的皮膚正剝落成蛇蛻,底下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排列整齊的手機屏幕,每個屏幕里都有個觸手怪物在敲打玻璃。
方塊突然停住腳步,被咬傷的手腕浮現出蛇形紋路,她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影子正在沙灘上分裂成兩個——其中一個影子正舉起觸手,緩緩纏上張嘉的脖頸。
“別回頭看影子!”
小丑掏出匕首劃開掌心,血液在地面畫出燃燒的符文。
張嘉這才注意到,所有被灰霧籠罩過的沙地上,影子都在脫離本體獨立移動。
她的影子正撿起蛇形吊墜戴在脖子上,吊墜蛇頭咬住影子的咽喉,而現實中的吊墜卻在她胸口變得滾燙,鱗片縫隙滲出的不是血,而是姐姐失蹤前常喝的櫻桃味汽水。
叢林深處傳來手機鈴聲,張嘉的影子突然停住動作,從口袋里摸出不存在的手機。
小丑抓住機會將匕首擲向影子,刀刃穿透的瞬間,遠處的領隊發出慘叫,他手臂上的鱗片紛紛脫落,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撥號鍵盤。
方塊的影子突然掐住她的脖子,蛇形紋路順著手臂爬向心臟,而她本人卻在笑:“你不覺得被怪物寄生很有趣嗎?就像在玩……”
“閉嘴!”小丑割破張嘉掌心,將兩人的血涂在吊墜上。
蛇頭突然咬住張嘉的皮膚,吸走手腕上正在蔓延的紋路。領隊的鱗片怪群已包圍過來,每個怪物的肚子里都嵌著碎屏手機,屏幕上循環播放著姐姐在機場安檢口的監控錄像——她脖子上戴著的正是這枚蛇形吊墜。
“它們怕這個。”
小丑點燃浸血的樹葉,青煙中浮現出姐姐的臉。張嘉這才想起,吊墜內側刻著的“708”不僅是日期,更是姐姐的生日。
當她用牙齒咬破舌尖,將血滴在蛇眼上時,所有怪物肚子里的手機突然藍屏,屏幕上滲出相同的字:【祭品已歸位,祭壇將在月食時開啟】
方塊的影子突然松開手,本體卻咳出半片蛇鱗。張嘉接住鱗片的剎那,無數記憶碎片涌入腦海:姐姐被觸手怪物拖進手機屏幕的瞬間,曾把吊墜塞進她口袋。
而現在,吊墜正引導著她們走向海邊的洞穴,巖壁上刻著的祭祀圖案里,持蛇形吊墜的女人站在祭壇中央,腳下是無數破碎的手機屏幕。
“月食還有三小時。”
小丑用染血的衣角擦拭匕首,金屬表面的黏液被刮出刺耳聲響。
當她翻轉刀刃的剎那,倒映出的海平線竟裂成兩半。左側依舊是波光躍動的海面,右側卻翻涌著數以萬計的手機碎屏,每塊玻璃殘片上都浮動著驚恐的人臉。
張嘉攥緊發燙的蛇形吊墜,掌心傳來細碎的電流刺痛感。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姐姐張玲的半張臉在雪花噪點中浮現。
她脖頸纏繞著發光的電線,嘴角撕裂處溢出黑色數據流:【別相信任何影子,它們是被淘汰的玩家...】話音未落,屏幕突然炸裂,飛濺的玻璃碎片在沙地上劃出詭異的祭壇紋路。
洞穴深處傳來撥號音,每聲“嘟”都讓地面震動。
巖壁上映著幽藍磷火,方塊的影子早已脫離本體,扭曲的觸手如同活物般在石面上蠕動。每道黏液拖過的痕跡,都凝結成猩紅的字跡:
【第708個祭品,歡迎回家】。
那些字母還在不斷滲血,順著巖壁蜿蜒而下,在地面匯聚成小小的血洼。
張嘉突然感覺掌心灼熱,像是握著塊燒紅的烙鐵。她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機在劇烈震顫,機身縫隙中鉆出兩條濕潤的肉管。
那肉管表面布滿細密絨毛,頂端的吸盤還在不斷開合,帶著溫熱的腥氣。
不等她反應,肉嘴猛然咬住她的手腕,尖銳的倒刺瞬間刺破皮膚,動脈噴濺的鮮血濺在巖壁的血字上,將“708“染得更加刺目。
就在這時,洞穴深處傳來拖沓的腳步聲。
一個身影從黑暗中走出,皮膚呈現不正常的青灰色,脖頸處掛著蛇形吊墜,正是姐姐張玲。
她的眼球渾濁發白,嘴角撕裂的傷口里卡著半片手機屏幕,卻用僵硬的關節舉起手中的灰白色書籍——封面赫然印著張嘉在飛機上緊握的那本,只是封皮多了道觸手狀的燙金紋路。
“嘉嘉……”
張玲的喉嚨發出機械摩擦聲,書頁間滲出的黏液在地面畫出祭壇圖案,“嘉嘉…該回家了……”
她向前邁步時,腳踝處露出金屬支架,斷裂的跟腱間纏繞著發光的電線,而吊墜蛇頭正死死咬住她后頸。
她晃神間看到腳下,一個機靈。
剛剛差點墜落下去,而地面上,姐姐正張開雙臂:“過來,嘉嘉。”
舷梯剛架穩,刺骨寒意便順著艙門縫隙瘋狂涌入。張嘉裹緊大衣踏出艙門,機場的狂風裹挾著細碎冰碴,在停機坪卷起白茫茫的漩渦。遠處雪山的輪廓正在暮色中消融,殘雪浸潤的空氣里,潮濕的泥土氣息若隱若現。
這是雪季即將謝幕的征兆,連綿數月的冷雨,很快就要接管這片土地。
“我們去哪里?”她呆滯問道。
張玲牽住她,說話很慢:“我們轉機,我們去旅游。”
值機大廳的中央空調發出細微嗡鳴,張嘉捏著D708次航班登機牌排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紙張邊緣。
電子屏上“航班延誤”的提示泛著冷白熒光,右下角不知何時暈開一小片淡紅水漬,像誰不小心灑落的果汁。
“請到4號柜臺辦理登機。”廣播里的女聲溫柔標準。張嘉抬頭望去,姐姐張玲正站在柜臺后朝她微笑,工裝袖口妥帖地蓋住手腕。
可當她遞出證件時,張嘉瞥見對方指甲縫里沾著些銀色碎屑,像是新涂的指甲油剝落。
候機區的座椅還帶著前一位旅客的余溫。張玲挨著她坐下,羽絨服下擺掃過金屬扶手,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昨晚沒睡好?”
張嘉注意到姐姐眼下淡淡的青影,卻在她抬手揉眼睛時,看見袖口滑落處露出一排整齊的醫用膠布,邊緣隱約滲著點暗紅。
廣播突然滋啦響了一聲,很快恢復正常:“D708次航班旅客,請至3號登機口登機。”
張嘉起身時,行李箱滾輪卡在地磚縫隙里。她彎腰查看,發現縫隙里嵌著許多極小的貼紙,仔細辨認才發現是縮小版的登機牌圖案——每張照片上的女孩都留著和她相似的長發,眼睛處卻印著小小的條形碼。
通向登機口的廊道灑滿均勻的暖光,玻璃幕墻外是晴朗的藍天。
張嘉跟著人群走上擺渡車,卻發現前排座位上躺著半片銀色鱗片,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
她彎腰去撿時,駕駛座傳來熟悉的香水味。司機轉頭確認人數。
“一,二……”
車載電視無聲播放著安全須知,畫面里的空乘微笑示意系好安全帶。
張嘉低頭的瞬間,瞥見屏幕角落閃過半張扭曲的臉,隨后被雪花噪點覆蓋。
等她再抬頭,電視畫面已經恢復正常,只是安全出口圖示旁,不知何時多了行極小的手寫體:別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