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怕出名豬怕壯，自從懟懟樂在手機端火了以后，網上的評判聲也隨之而來，段煜坤為了處理負面消息，有段時間只能睡在辦公室。大清早推廣部的經理就捧著筆記本推門進來，“段總，你看看這些帖子。”段煜坤從沙發上起來腦袋昏沉沉的。
“這篇帖子被頂起來了，主要吐槽的是，男版游戲涉嫌貶低女性，性別歧視，價值觀道德感低下等等，對我們很不利。”
“有黑粉很正常，越黑越火。”段煜坤揉了揉太陽穴：查查他們IP看看是不是職業水軍。”
“查了，不是水軍，是個游戲界的大V。”
“那就做點公關，跟他溝通一下，這些大V就是想要點錢，跟舊社會乞丐一樣，你不給就賴著不走。”
“事情可能沒那么簡單，他質疑工信部如何過審這樣的游戲，這個輿論對我們很不利呀。”
段煜坤清醒了些，”找幾個高手，好好跟他們過過招，以游戲的批判精神抵制游戲低智做主題，他發一篇我們發十篇！”
“還有些網民在我們官方微信賬號發布的言論，主要是有一些女權主義者說咱們的游戲道具有問題。”
“什么問題？”
“女版的攻擊武器是豪車、美金、珠寶這些，網民就評論我們的游戲設計理念道德低下，價值觀敗壞……”
段煜坤不屑的笑道：“女權主義不是最喜歡這些嗎？不理會全部刪掉。”
“我是不是該成立一個網絡應對部門，工作量有點大啊！”
“找個外包公司先應付一下，有爭議是好事兒，不用太擔心？算了不用刪帖，我們找幾個人在網上和他們對罵。”
“對罵？”
“對罵，把事情搞大，這樣曝光率肯定提高，我們連廣告費都省了！”
推廣部部經理重新合上筆記本電腦：“那行，那我一會去布置一下方案。”
段煜坤打了個哈欠，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打開辦公室的壁柜，除了零星幾件正裝外，大部分的都是新買的cos服，他從里面挑了一件《秦時明月》衛莊的衣服穿上，自從與吉娜認識后，他漸漸地愛上了00后的cosplay，最大的感觸是當他在扮演這些并不存在的人物時，有種外地人或者說是外星人逛地球的感覺，以二次元的心態看三次元的世界，那些常態的環境仿佛被刷新了一遍。
段煜坤穿著cos衛莊的打了一輛車，直奔吉娜的新住所而去，昨天吉娜給他打了個電話，說要親自下廚給他做一頓家鄉臘肉飯，他已經快兩個禮拜沒見巫師了。自從吉娜拿到了第二筆稿費，她在中山公園附近租了個兩居室，搬過去快一個禮拜，這是段煜坤第一次去。
吉娜穿著一件冰絲睡衣，戴著一副眼鏡，興高采烈跑下樓，完全不顧樓底下曬太陽的老頭老太太眼神，就在社區馬路中間。一躍而起雙腿夾住他的腰，緊緊抱住他。
“哎哎，爺爺奶奶都看著咱們吶。”
“我不管，誰叫你不來看我！”
吉娜的新居是那種最普通的老公房，雖然比之前大了很多，但是毫無特色可言。吉娜帶著圍兜在廚房里忙忙碌碌儼然像個小家庭主婦，段煜坤坐在餐桌邊上看著滿桌苗家菜，頓時胃口大開，舉起筷子大快朵頤。
吉娜搬上來一大盆酸湯魚。“哎！還沒有拍照哎！先放下筷子”
吉娜逼著段煜坤和苗家菜合影，歸根到底女人最大樂趣也許就是秀男人和秀吃的。
“這是茶還是湯？”段煜坤指了指竹桶里黑乎乎的湯水。
“油茶呀，以后你要是去了我們家，一日三餐都得喝。”吉娜笑著給他倒了一杯。
“好像不太好喝。”段煜坤聞了聞茶，又看了看帶著圍兜的吉娜，之前那來自異域國度的神秘感忽然消失了，但凡女人愛上男人，是不是都會走向平庸，早在三個月前，她還梳著臟辮，帶著耳釘，拿刀砍人的小太妹，忽然帶了個眼鏡，寫小說，穿著圍兜給男朋友做飯，這人生的劇本真的是讓人不可思議。
“你干嘛老帶著一副眼鏡吶？”
“它能讓我有文化，我帶著它我就靈感爆棚了，真的！”
段煜坤笑道“哈哈哈，你戴著像小魔仙”
吉娜給段煜坤夾了一塊魚“我跟你講現在有人在網上罵我。”
“哦，都說什么了。”
“說我寫的內容邏輯不通，毫無架構，沒有文采，靠關系推首頁。”
“這說明你火了，有人有人開始妒忌你了。”
“可是，可是這樣的留言還很多吶！”吉娜嘟著嘴。
這時候干天技術總監的電話打進來了，段煜坤接了電話，
“那幾個黑貼我們查到了ip了，好像主要是一個游戲東西的網站平臺。”
“游戲東西，沒聽說過！”段煜坤放下筷子。
“他們其實也是做游戲品牌推廣的，大概齊的意思是如果可以合作的話，這些帖子包括其他人的帖子，他們都有辦法撤下。”
段煜坤站起來走到里屋：“不就是像中國視覺這樣的流氓公司嘛，逮誰勒索誰，不怕！不理他！”
“不理不太妥吧，聽他們的口氣好想知道點什么。”
“知道個屁！我們合法上線的游戲他能怎么滴？不用理會。”
“哦——”
“給他們1萬塊錢刪帖，不然我們告他們誣陷！”
段煜坤從臥室出來還沉浸在剛才的思慮中，吉娜走過去摟著他的脖子。
“你跟我說說怎么回這些人！”
“讓他們滾蛋，去死啊！”
吉娜有些詫異，為什么忽然變得如此暴戾了。
“不妥吧，人家只是提提意見！”
“你拿瓶子砸人氣魄去哪里了，這些人就是垃圾！人渣！罵死他們！”
“好了好了，我還沒生氣你先氣了”吉娜心疼的夾了塊冬筍到段煜坤嘴里。
這時候技術總監的電話又打了過來，段煜坤又跑進臥室接電話。
”他們不同意，說10萬可以“
“10萬！做夢吧！”
“說的是一個月十萬！”
“我操他的！你去找人把這個網站給我黑了！每個月黑一次！”
“黑了，這個違法哦。”
“對待流氓就要用更下流的手段！”
“段總這事兒吧，我覺得我們開局挺好的，沒有必要樹敵。”
“你去找個黑客，擺平他們就老實了，我們這是為名除害！”
段煜坤再次回到餐桌邊，已經完全沒有心思吃飯了。
“你們教培機構夠忙的嘛，今天是周末哦！”
“一堆事兒，哪里敢休息。”
“那你回去上班吧！”吉娜將筷子一丟走進臥室里，明顯有些不高興。
段煜坤還想著剛才的事，完全沒有注意到吉娜的情緒。
“那也好，我先回去處理點事情！你乖乖的”段煜坤猛扒了幾口飯出門了。吉娜回到客廳，看到滿桌子的菜幾乎沒動多少，氣的拿起一個碗砸到墻上。
回到干天游戲，段煜坤立刻組織了推廣部和技術部開會，他激情彭拜的給大家上一課，認為當下最大的工作是利用心游戲的話題性，擴大宣傳提高游戲在各平臺的露出，而對于那些網絡上的噪音，對于那些借水軍抹黑來勒索的不管是個人還是公司，必須給予嚴厲打擊，游戲東西網站將成為他們第一個樣板，雖然中層內心不認同，但是受到了公司年輕人的鼓舞，也只能照辦，第二天游戲東西的服務器就癱瘓了。
少數派周日的排練取消了，六個人中有三個人請假，最近大家似乎都忙了起來，顧左一個人無聊的打團戰，喬安帶著行李出現在了貓屋。顧左也搞不清楚狀況，跟著她下樓將行李搬了上來，將房間收拾妥當，已經是晚上9點多，兩人點了外賣坐在沙發上吃著。
“你怎么又回來了。”
“我徹底自由了？”喬安喝著芙蓉鮮素湯。
“跟你那個楊總監又鬧別扭了？”顧左咬著漢堡
喬安點點頭“應該算是徹底分了吧，連單位我也辭了。”
“啊，沒那么嚴重吧。”顧左打來個飽嗝。
“其實也沒什么矛盾，只是最近的經歷讓我看清一些事情，我可能不適合男女關系，或者說不適合男女關系的工作。我總會在這種情況下處在劣勢。”
“可是音樂劇不是你的夢想嗎？”
“我覺得一開始我就錯了，我得完完全全靠自己，沒有人能真的幫我。”
“這倒是，我也這么想。”
“我知道背后你們都是怎么說我的，我一會兒和朱可凡分，然后又決定離開楊暢，但我有我自己的邏輯——我討厭那種要靠男女關系維系關系的男女關系！”
顧左聽這話一臉癡呆，“老實說我都沒明白你在說什么。”
“有時候男的和女的不停發生關系是為了證明他們兩個親密，但是如果你們沒有，好像這個關系就越來越遠，朱可凡就是這樣的人，所以他跑重慶來，他擔心我，是因為他怕沒有關系人和人就疏遠了”
“這個正常。”
“我內心里面其實認可的是，不管肉體存不存，如果兩個人相愛，永遠不會恐慌。我現在和朱可凡一樣，陷入到這種恐慌中，我覺得如果不和楊暢保持男女關系，楊暢會遠離我，那這個劇團的機會會遠離我，我被種想法裹挾了，我害怕失去，所以努力滿足，上禮拜那種奇怪的狀態，表面上看起來是我在折磨他們，實際上他們支配我，我被物化了。”
顧左估計喬安是不是已經瘋了。
“我討厭別人物化我，我也討厭自己作為附屬品的患得患失，所以還是結束了吧，徹底結束。我打算，至少這段時間遠離這種綁架，不管我綁架別人，還是別人綁架我！”
“那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其實我們覺得我們的合唱團挺有希望的，上次Ted演講完了以后，我就有這種感覺，我們現在都單身，都喜歡音樂，總在各個地方找機會，為什么不可以認認真真搞一個自己的IP”
顧左笑了“我也是這個想法！”
“你想段爺有資源，你有技術，我至少唱的還行，我們為什么不組成一個更為專業的團隊，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成為這個團隊的推廣和銷售！”
“耶！”顧左一個振臂“喬安姐，我們想一塊兒去了，上次車友會我就在想，我們這樣的演出服務現在很多落地活動都需要！我覺得可以，可以的。”
喬安興奮的補充道：“我們還可以參加一些比賽，提高知名度。”
兩個失意的人似乎找到了希望，開始討論起少數派合唱團未來的規劃，他們聊得越來越起勁，眼睛都開始放光了，人生似乎達到了高潮，在他們心中一個關于音樂的偉大事業即將在貓屋開啟。
就在游戲東西網站癱瘓的第三天，干天公司忽然遭到了執法大隊的聯合檢查，當早上段煜坤從電梯出來的時候，樓道里都是公司的人，段煜坤有些詫異。前臺小鄭神色慌張跑過來耳語道：
“工商執法大隊，文化稽查的人都來，還來幾個警察。”
段煜坤急急的往里走，透過會議室內的玻璃看到里面坐著一群穿制服的，公司的中層和副總都在那里陪著，段煜坤走進會議室，兩個工商制服的人先站起來，出示了證件：
“你好，你就是干天游戲公司的法人代表段煜坤先生是吧，我們是開發區分局的，接到群眾舉報說你們這里存在違規經營，無版號運營，還有未按照國家規定落實網絡實名注冊。”
段煜坤笑了：“怎么多大帽子，你們怎么知道群眾不會是惡意舉報，沒有調查清楚，就跑人家公司干擾公司正常經營。”
“我們這不就是調查來的嘛，有舉報就必須有回應，這是中央規定。”
段煜坤轉向另外兩個制服人員：“你們兩位也是工商管理局來的嗎？”
“我們是網監部門。經人舉報女版的游戲版號有問題，與剛才公安局接到的舉報一致，我們也需要核實一下情況是否屬實。”
工商局工作人員傳給段煜坤一份材料，要求段煜坤確認簽字。
段煜坤叫來助理貼著耳邊交代：琳達，你去聯系一下工信局的張處，問一下版號的事。琳達點點頭離開了會議室，段煜坤笑著說：“這樣，這個情況我們還要核實一下。”轉頭看見另外兩個，“你們二位是哪個單位？”
“我們是文化稽查大隊的，經群眾舉報，貴公司的這款《懟懟樂》游戲嚴重違反了國家關于防沉迷青少年保護條例，依法對你公司進行調查。”
段煜坤笑道：“好！都來挺好，你們想查什么就查什么！我全力配合！如果沒有問題是否可以對舉報人采取誹謗訴訟。”
“如果你有疑問可以向相關單位遞交行政復議。”
段煜坤看著調查告知：“我們這款游戲用戶群不是未成年人啊。”
文化局：“但你們的游戲沒有標注未成年人禁止參與。同時也涉及涉及黃賭毒相關內容誘導。”
段煜坤驚訝：“黃賭毒？”
文化局：“是的，所以我們最近這幾天會對游戲做一次重新評估。”
“配合工作，需要提供什么資料列個清單？”段煜坤面色陰沉。
這時琳達敲門進了會議室，走到段煜坤身邊耳語道：“段總，張處說女版懟懟樂的版號好像出了點問題，怎么辦？”段煜坤苦笑道：“昨天還跟我說在路上，都是人物啊。”
技術總監跑過來偷偷問：“女版是不是先下架再說。”
“先等等，你讓各部門負責人，一會兒來我辦公室開個小會。”
段煜坤將核查材料簽了，往桌上一放：“各位你們忙，我就不奉陪了。”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段煜坤打開玻璃窗深吸一口氣，自言自語道：“穩住穩住。”
干天游戲《懟懟樂》涉嫌違規上線的消息不脛而走，沒想到網上的下載量反而暴漲到了60萬，可段煜坤卻一點笑不起來，因為懟懟樂確實存在了一個隱藏的違規，懟懟樂的男版和女版是兩款游戲，因為男版審核通過，他們耍了一個小聰明，將兩個游戲說成了游戲的兩個版本，這個問題如果不嚴查基本也就蒙混過關，但是一些好事的記者跑到公司來堵他，他得想辦法躲起來，于是跑去了吉娜家。沒想到吉娜見到他，并沒有像以前那樣熱情，而是自顧自進去了自己的臥室，段煜坤跟著進到臥室問，
“怎么了誰得罪你了？”
吉娜繼續打字，很長時間都不說話。
“你到底怎么了，那么冷淡？”
“你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
段煜坤很詫異，她從來沒有糾纏過這個問題：“銷售呀，你不是知道嗎？”
吉娜將頭條的一個新聞畫面打開，看到干天游戲的涉嫌違規上線的新聞里面有一張自己的照片。
“這個你聽我解釋。”
其實段煜坤從來沒有在媒體前曝光過自己，一來自己確實也不愛拋頭露面，二來這本是老段的家教，低調做人悶聲發大財，這是做生意的原則，所以他確實也不清楚照片是從哪里傳出來的。
“我不想聽解釋！你走吧！”
段煜坤“我覺得我們的關系不必糾結這些事！”
“我沒有糾結，但是人家拿著這個說我！”吉娜回過頭委屈哭了出來：“你看看這些人在我帖子下面說什么！你為什么對我撒謊，段總！”
“你怎么了？”段煜坤想抱抱吉娜，被吉娜一巴掌打開。
“說我被人包養，說什么我靠資本上位，說我的書根本一竅不通，買的熱搜！”
段煜坤翻看一下吉娜的新書評論區，到處都是這些消息，心里想自己和吉娜沒有任何朋友的交集，這些消息是怎么傳出來的，嚴重懷疑這些寫評論的跟舉報的應該是一伙兒的。
“我還納悶，怎么忽然就來了這些評論，今天上午我才知道！”吉娜戳了戳新聞，如果沒有照片，我根本就不會想到是你，你可真會玩，賺著千萬玩著我們這種窮姑娘！”
“吉娜，事情不是你想的！”
吉娜站起來面紅耳赤看著他：“他們說你包養我！你包養我了嗎？老子自己掙錢自己花，你包養我了嗎？”
段煜坤想抱住吉娜，被吉娜掙脫：“你快給我滾出去，我可伺候不了你那么大的老板！”
吉娜哭著跑到客廳，段煜坤追了出去
“我是不該騙你，但我是愛你的，吉娜。”
“你愛我什么！都是我的錯，是我自己撲上來的，你走吧！”
“我是銷售或我是老板，跟愛不愛你有關系嗎？”
“有！你的身份都可以造假，我怎么知道你哪一句是真的？”
“吉娜，你現在別跟我吵！我現在心情也很糟糕，我不想跟你吵。”
“那你愛我什么？”
“你漂亮有才華，做人講義氣！”
吉娜冷笑道：“有才華，什么才華，被你騙的才華？”
“你會很多東西，你會整蠱你還會寫書”
“我的書好嗎？”
“我覺得好？”
”你看完了？“
”看完了。？“
“男主少華后來是怎么死的？”
段煜坤一直語塞：“我不記得了。”
“祝婆婆最后用的什么魔法擊退的黑山老妖？”吉娜咄咄逼人的看著他
“我就算不看你的書也不代表我不愛你！”
“前前后后，你已經撒了兩次謊了。”
這時候行政部電話打了過來：“段總不好了，網信辦今天把懟懟樂的服務器給停了，現在主頁已經登不上了。”
“什么？不是把女版下線了嘛？”
“因為我們的違規操作，男版下線是作為懲罰！你快來公司一趟，大家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段煜坤做夢一樣的掛了電話，吉娜看著他一副焦慮的樣子有些心疼，“除了這些，你還對我說過什么慌？”“
沒了”段煜坤腦子快轉不過來了。
吉娜過去抱住他：“段哥，你真的愛我嘛？”
“愛”
“我受不了我愛人對我撒謊！你能理解嗎？”
段煜坤抱著吉娜，腦子里卻想著近二百萬的線上付費用戶。
“我公司有點事情，我得處理一下！”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今天要跑很多地方，你乖乖的。”
段煜坤失了魂一樣下了樓，吉娜拿著他的包追了出來，把包遞給他。
“段哥不用怕，大不了跟我回云南，我養你！”
段煜坤此刻什么話都聽不見了，打了車直奔公司。趕到辦公室的時候，公司會計和律師已經在會議室等候多時。
段煜坤：“先看看公司能不能扛得住這次。”
律師：“男頻被強制下架的事，是可以行政復議的，畢竟我們版號是OK的，但是女頻這款游戲違規運營三個月，依據中國法律是要做用戶賠償。”
會計：“我們剛剛統計了一下，78萬付費注冊用戶，估計賠償金在1500左右。然后這個月加上月尚未交付的推流金800萬，活動服務商200萬可能還會涉及到工商部和工信部的罰款。如果加上段總要回購的海清股份，加在一起6000萬可以擺平。”
“臥槽他媽！”段煜坤不禁爆了粗口。
“段總，這時候跟鍛造集團溝通一下，可能也就只有老段總能擺平這件事了。”會計不無憂慮的看著段煜坤。
“工資流動資金還有多少錢？”
“不到1000萬，”
“我們還能貸多少”
“銀行那邊基本上不可能了，只能找上市公司拆借——比如海清”會計有意引導。
“先解決賠付的問題，錢的事兒我再去想想辦法。”
事情當然沒那么簡單，段煜坤四周打聽了一圈，只從表弟那里借到300萬，勉強應付賠付，到了第二周60多個人不得不開掉了50個，有些中層不滿意遣散費，還揚言要去勞動局告干天游戲。
正所謂禍不單行，吉娜這邊路過江北書城，打算了解一下《苗寨鬼影》的銷售情況，因為新的2萬本才剛剛上市，她兜了一圈都沒發現自己的書，跟工作人員打聽才知道，《苗寨鬼影》除了新書發售當天賣了400來本，基本上都沒賣出去，而第二次重印，他們連聽都沒聽說過。于是她跑遍了全市六七家書店，她的書連進貨都沒有過。她打電話給段煜坤，段煜坤永遠不在服務區，于是她打電話給了孟編輯，結果孟編輯說漏了嘴，說客戶還欠著5萬的尾款，部分書還在倉庫，吉娜坐在路邊越想越不對勁！不是免費發行嗎，連稿酬都拿到了，為什么還沒有上架？
段煜坤辦公室樓下十幾號人打著標語靜坐，說干天公司克扣員工血汗錢，保安帶著段煜坤正處理問題，吉娜的電話一直在不停地響，段煜坤不得不接電話。
“段哥，我那個重印到底是怎么回事？”
“吉娜一會兒再打，我有點忙不過來！”段煜坤看著保衛科窗戶擠滿了老員工，他們在那里拍玻璃。
“孟主編都不接我電話了，書店現在為什么沒我的書了？”
“吉娜，我真的有事兒，先掛了吧。”
“我要去找你！”
“這樣，晚上你來我家吧，我把定位發你，我先掛了！”段煜坤掛了電話。
保安隊長擦著汗進來。
“勞動局的人過來了，說要跟你談談怎么解決？”
吉娜實在忍不住，天還沒黑就早早就按照定位，開著摩托來到了貓屋。喬安和顧左正在客廳里吃著外賣，聽到了樓下的叫門聲，自從段煜坤身陷囫圇，喂貓的阿姨早已辭退，這個工作現在成了喬安和顧左的副業，喬安側著耳朵又聽了一遍，“你又叫外賣了？”顧左一臉懵：沒啊，我點的都到了，
喬安打開門，站在門口的是吉娜，雖然在煙雨樓他們見過一次，但是由于頭發裝束的變化，她已經完全認不出來。
“你找誰？”
“你是誰？”吉娜心理一陣醋意。
喬安哭笑不得：你來敲我的門，你問我是誰？”
“這是段煜坤的家嗎？”
喬安忽然明白了：“你是那個粉絲，穿百褶裙那個？”
吉娜點點頭。
“啊，我不是你想的那個啊，我是段爺的朋友。”
喬安引著吉娜上樓，“先上來坐吧，他還沒回來。”
吉娜上了二樓看到沙發上坐這顧左，心情忽然好了很多。
喬安介紹道，“團長，你看看這誰啊？。”
“我叫吉娜。”吉娜主動和顧左握了握手
“我記得哦，你那時候是長發，ted那次，過來坐吧。”
吉娜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到客廳盡頭的電梯邊上有一堆一人多高的書塔，差不多有上萬冊，她有點疑惑慢慢站起來走向那堆書。
“你是不是在看那堆世界名著了啊”顧左調侃道：“這是段煜坤朋友放這里的，好像紙質版網絡小說。”
吉娜抽出一本果然是《苗寨鬼影》，她整個人都木在那里了。
“總共送來了兩次，估計得有了2萬本。”
吉娜站在原地，感覺到一陣眩暈，她腦海中閃現畫面：黃經理諂媚的笑臉，段煜坤寵溺地摸著她的頭，他們都在說都賣完了！搶購一空！一本不剩啊！
“這書我看是賣不掉，你要喜歡隨便拿一本去。”顧左繼續調侃。
吉娜將書再次扔回到書堆里，面無表情的走下了樓梯，
“哎，小姑娘，你要不要再等一會兒”
吉娜并不理會，喬安跑到窗口，看到小姑娘跨上摩托絕塵而去。
“哎！那姑娘居然是開摩托來的，真酷吶！”
回到家，吉娜給段煜坤打了差不多20個電話，段煜坤一個都沒接，吉娜絕望地看著電腦上的一篇篇罵帖和胡編亂造的黑料，看著那些編造出來的瀏覽量，怒火中燒眼睛通紅。這一次她是完完全被人玩了，她就像現實版的少女養成游戲，一個惡心的中年人用錢編造著無須有的夢，控制她的喜怒哀樂，他現在還躲著她不敢面對她！
突然吉娜一一點開社交帳號，一下子清空了所有記錄，刪除了平臺連載的所有小說章節。她想起了那一堆靜靜躺在在白熾燈下2萬冊的《苗寨鬼影》每一本都像個巴掌，對著她的尊嚴狠狠地羞辱了2萬次。“賣完了，要重印！”他們像小動物一樣的耍她！怪不得新書簽售會有80歲老爺爺來買她的書，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這些瀏覽量，這些評論，除了差評，都是假的！吉娜棱角分明的眉宇間點燃著怒火，她穿上一身皮夾克，奪門而出。
摩托車在公路上疾馳，油桶綁在了車后座，那些恥辱必須消滅，事關苗家人的尊嚴！
吉娜開摩托沖到貓屋，天已經黑透，創業園已經沒什么人，只有甬江泛著天光還在孜孜不倦的流淌，他看著二樓的燈還亮著，門似乎也沒有關，她拎著油箱一個箭步沖上樓梯，顧左和喬安正猜測著，突然半掩的門被大力撞開，兩人同時驚站起來，吉娜徑直走到書堆邊上，將汽油全部撒了上去。
“你！你在干嘛？”顧左還沒有反應過來
“你們快走吧，我要燒了這里！”
顧左這才反應過來，沖上去搶油箱，但是已經來不及，吉娜掙脫開顧左的束縛，點燃了一根火柴，只聽見轟的一聲，火光沖天，整個書堆著了起來。喬安驚叫著跑去衛生間接水撲救，顧左跑到樓下找滅火器，隨便把貓舍的門鎖打開，火焰很快沿著電梯竄到了樓下，火光下貓兒們傾巢而出，吉娜拎著油桶西斯底里的大叫“我讓你玩，我讓你玩個夠！”
段煜坤坐在會議室里和會計算著錢，段安然正在給每個鬧事的員工發協商后的補貼，這時候喬安電話打了過來：“段爺，你在哪兒？貓屋著火了！”
等段煜坤趕到貓屋，火勢已經被消防員撲滅，顧左和喬安像兩個泥人一樣，丁邈邵佳燕和耿玉都趕過來。
顧左摸了摸臉上油污看著驚魂未定的段煜坤。
“辛虧消防員趕來的及時，二樓倒沒什么損失都是鋼和水泥，樓下的貓窩全燒了，還好把貓都放了。”
喬安：“你那粉絲什么來路，怎么跟豹子一樣狠啊？”
“警察一會兒要做筆錄我說什么？”顧左問段煜坤
“什么都別說，就說我們自己不小心弄的，反正你不能把那姑娘捅出去。”
“哎呀！作孽啊！”丁邈感慨道。
“我們還是先去屋子看看吧。”邵佳燕帶著一干人向冒著煙的貓屋走去。此時地上的全是滅火的廢水，消防隊正在收拾水管，耿玉站在段煜坤身后輕輕問了句，“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沒什么好說的。”
段煜坤坐在地上，生無可戀的看著一片狼藉的貓屋。
早上的清理的工人來到了貓屋，二層客廳里的書堆起火后又遇到了水，就像一堆爛水泥一樣癱在地上，工人拿著鏟子鏟了一個多小時才將書清理完畢。段煜坤坐在貓屋樓下的臺階上，看著上萬本半灰半紙的《苗寨鬼影》倒入了垃圾車里，段煜坤表情凝重的撿起一張飄落的封面，作者簡介的照片里吉娜的笑容甜美陽光，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火的煎熬，那場突如其來的愛情就此灰飛煙滅。顧左坐在段煜坤身邊，拍拍他的肩膀：“段爺別難過，至少我們都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