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綰一愣,身體微不可查的顫抖了一瞬,便拉著寧顰顰道了別,又禮數周全的向寧修平行了禮,便轉身回府了。
寧修平一眼便能瞧出來,這是一場栽贓。
長寧公主聯合方家三小姐栽贓方夫人,這是為何?若是聯系上長寧公主與方懷瑾的舊情,這就解釋得通了。
方懷瑾與長寧公主的這段舊情鮮少有人得知,但他當年聽師傅提及過三言兩語。
寧修平的手下小十夾著馬腹跟了上來,與寧修平同行,在他耳側道:“大人,線索全斷了,江南郡守死咬是自己所為,人證有的失蹤,有的自盡留下遺書,賬本更是被燒焚殆盡……”
呵,長寧倒是膽大的很,方才那句莫誤了時辰是為此意。
寧顰顰與江綰道別后,依依不舍的上了寧府的馬車,回府后,寧顰顰喋喋不休地與哥哥寧修平復述了方才方府翠竹院發生的事情。
憤恨哥哥的不作為,寧修平無奈的聽著妹妹的念叨。
上京上下無一不懼這玉面修羅,寧顰顰是不怕的,甚至在寧修平前面像個頑皮的孩童,是寧修平在這世中唯一的慰藉。
自上次寧顰顰從茶館回來后,便日日和寧修平念叨江綰。
隨著寧顰顰的語調起伏,寧修平腦海中閃過那位丞相夫人的模樣,若是能讓妹妹從這位夫人身上得到些關于方懷瑾的東西便好了。
可惜瞧著今日在府中的模樣,不像能近方懷瑾事務的。
把寧顰顰送至院后,小十又重新出現在寧修平一旁,道:“大人,今日司內收到一封您的宴貼,定北侯府邀你去鼎虎山的狩獵宴。”
頓了頓,小十又道:“定北侯世子爺也來打過招呼了,說請您一定要到。”
寧修平掃了一眼小十,敏銳凌厲,直透人心,所有事物都會分毫畢現一般。
他生的極好,只一眼便能引人沉淪,若不然也不會讓寧平郡主當年驚鴻一瞥,癡念到如今,只是滿身冷冽寒意,叫人退避三舍。
小十察覺寧修平的不悅,卻只能陪笑著,不敢言語。
人家世子爺遞的話,他們也不敢不傳啊。
鼎虎山的狩獵宴是每年武選之前,各位世家籠絡那一個個即將參選的少年郎的大好時機,明面是為了紀念開朝皇帝的豐功偉績,大奉的始皇是從山里長大的獵戶,在馬背上一點點將功績,將江山打下來的。
如今的大奉風調雨順,除了邊境游牧部落對大奉垂涎不止,有些戰亂外,大奉猶如那高升的嬌陽,滋養這每一位子民。
先人奉行防范于未然,雖安居樂業,卻不可忘卻先輩用血肉之軀鋪墊的日子。
狩獵宴每年都會舉行,四年為一次大宴,恰逢碰上武試,每年人才輩出,若是在狩獵宴大出風采,哪怕武試落選,也能得各大世家青睞,再不甚者,也能進去當個守衛,俸祿是尋常人家的幾倍。
寧修平已有兩年未去狩獵宴露面。
今年也正好去挑選一下合適的武學之人補錦衣衛的空缺。
北典府正司為防官官相庇,不得世襲,錦衣衛皆全都是在武選、或者軍中挑選出來的男子。
寧修平回了北典府正司,經過練武場時,一幫人停下行禮,他踩著一疊聲的“大人”,進了后院的堂殿內。
就在前些日子,昭元帝交給了他江南貪污受賄的案件,長寧公主牽涉其中,長寧公主是昭元帝的胞姐,此案頗為棘手。
他暗訪江南時,便發覺朝中一直有人在銷毀證據,順藤摸瓜,查來查去,便猜測到了方懷瑾的頭上,卻無證據,連蛛絲馬跡也摸不到,只憑直覺去推測。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沒想到今日還在方府瞧了場好戲。
寧修平掃到了桌上安平郡主送來的帖子,他將帖子打開,匆匆掃了兩眼,又重新放置到一旁。
定北候府主持,特親自下請,又有世子爺暗中提點,他是要走一趟的。
……
而這時,翠竹院中的廂房里,長寧公主終于悠悠轉醒。
長寧一醒來,便覺得渾身酸痛,皮膚很癢,嗓子干澀的說不出話來,眼皮重若千斤。
她難受的要命,明玉般的手臂艱難的向上拉動了玉帶子連著的風鈴,一身清脆的叮叮聲驚動了外面守候的嬤嬤。
旁邊的嬤嬤匆匆過來撩開帷帳喂她喝水,甘霖入口后,長寧才聲音嘶啞的問:“本宮是怎么回事?那蛇纏藤和落實回藥性怎如此之大,不是說無礙嗎?”
她先前給自己下了蛇纏藤,與蒙汗藥藥效類似,只昏迷了一刻便悠悠轉醒,誰料想寧修平會出現在賞花宴上,自己也強裝不下去了,只能現身將他趕走。
隨后自己又偷偷服了落實回,這比蛇纏藤厲害些,會使人暈厥吐血,她掐著方懷瑾趕回來的點才藥發,她不得不對自己狠些,她要摸清楚方懷瑾對自己的情誼,這樣才能更好操控他。
旁邊的御醫戰戰兢兢的道:“回公主的話,大抵是二藥藥性沖突,服用將歇短一些,動了肝火使然。”
這蛇纏藤藥便是從這御醫手中而出的,落實回則是長寧自己私藏,如若公主出了何問題,自己都逃不脫罪責。
長寧公主隨是惱怒這太醫,此時身子卻虛弱不堪,只道:“懷瑾呢?”
嬤嬤輕身道:“外面候著三小姐嘴不靈光,將事情泄了出去,丞相可能在氣頭上。”
長寧公主鳳眸閃過一絲厭煩:真是蠢鈍如豬。
轉而望向跪著的太醫:“想來太醫是個聰慧的,知道那些該說。”
“是,是,是。”太醫全身顫栗,勉強爬起來,走了出去,對著方懷瑾恭敬又憂愁的說了幾句,便離去了。
方懷瑾原本緊繃的心隨即放下,突然放松下來的身心又添了幾分疲乏,無奈地進了廂房。
只站在門外,道:“長寧公主既然無恙,那便早些啟程回府。”
長寧倚在床榻邊,臉色蒼白,抿了抿干燥的唇瓣,繼而嬌縱道:“丞相可是責怪長寧,畢竟長寧今日折辱了你的妻。”
方懷瑾輕嘆了一聲:“長寧,莫要拿你安危當賭注。”
“那我賭對了嗎?長寧如今這般模樣能得丞相多一分憐惜嗎?”長寧突然抬眸,直勾勾盯著方懷瑾。
方懷瑾望了一眼長寧,眼中情緒是隱忍的,寬容的,又是無可奈何的。
轉身拂袖而去,只留何伯恭謹地送走了長寧公主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