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兩天就是除夕夜了，

對于楊憂來說，除夕夜那一天僅僅只是能穿上新的衣服，能領長輩的壓歲錢，

她一點都不喜歡去親戚家拜年，也不喜歡那些親戚來自家拜年，心里只想跑得遠遠的，一個人待著，

吃了飯楊憂的媽媽準備給小孩洗衣服了：“憂憂，待會幫我一起去洗吧”

“嗯”

幫忙提著衣服跟著去河里，楊憂看著所謂的媽媽，依舊親近不起來，

“優優，你奶奶現在對你還好吧”

聽見媽媽的話，楊憂不著痕跡的頓了頓，片刻后回答：“挺好的”

有些事，不用說得太明白，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有時候問問句，可能僅僅只是因為愧疚所以想聽本人肯定。

如果楊憂從小跟在爸爸媽媽身邊長大，如果他們關系再親近一點，如果她的爸爸媽媽不用靠她奶奶幫忙養孩子，又或者她的爸爸媽媽能理解，她可能真的會向她的媽媽訴說委屈與不甘，可是一切只是如果。

楊憂又接著道：“好與不好，都這樣了，讀完初中，離遠點就是了”

楊憂媽媽聽見了，說：“我們現在也沒有辦法，可能今年你小弟也要回來上學了，外面學費太貴了”

楊憂并不回答，她也并不覺得她的父母有多么慈祥。

至少對楊憂跟她姐姐不是的，

突如其來的好言，也只是因為心里泛起的愧疚感。

以楊憂了解到的，

她的媽媽，挺自私的。

她的爸爸，脾氣是暴躁的，總是會無緣無故沖他們發脾氣，他們四姊妹都有點怕他。楊憂想，可能我姐的脾氣就是隨爸爸吧，

往往爸爸發脾氣的時候，媽媽就會來說，讓我們離爸爸遠點，不要惹他生氣。

嗯，真是很安慰又令人無法反駁的話。

…………

過年這天總是熱鬧鬧的，沒什么趣味。

提前一天把該洗的衣服洗了，衛生打掃好，好處大概就是在除夕夜這一天就可以適當休息。

臨近下午，楊憂覺得挺困的，顯然是昨天晚上沒睡好。

“媽，我去睡個覺，待會吃飯我沒醒的話，就不要叫我了”楊憂邊揉著眼，邊外房間走。

楊憂媽媽聽見了還想反駁：“下午不吃飯，你晚上不餓呀”

“餓了再吃”

父母親戚唯一回來的好處對于楊憂來說大概就是，她的奶奶即使看不慣也會顧及一點在別人面前偽裝的慈祥奶奶的面子，不會像沒人的時候，喊打喊罵，

雖然楊憂話是對媽媽這樣說的，但她還是定了一個晚上七點半的鬧鐘。

能睡三個多小時。

夜幕低垂，天空被星光點綴，迎來了除夕夜的熱鬧時刻。

黑暗中，家家戶戶的窗戶透出溫馨的燈光，彌漫著烤肉的香氣，一家人團聚在一起看上去團圓真的很令他們喜悅。

“憂姐，起床了”

正覺得睡得安穩的楊憂被一聲喊叫驚醒過來，

映入眼簾就是刺眼的燈光，楊憂緩慢的遮著眼睛，問她弟弟楊柳：“幾點了”

“八點多了”

楊憂一頓，看了眼時間，八點二十了：“睡死了”

看著一臉困倦的楊憂，楊柳道：“你昨天晚上幾點睡的”

慢吞吞的起床，楊憂穿上外套“不記得了，走吧，下樓洗個臉”

一下樓，過不久就都準備玩煙花，大概是每個春節都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楊憂一般只會在旁邊觀看，并不想參與。

一聲聲炮仗想起，楊憂止不住的心驚，樹葉，人，看著各處的晃動，她還是會覺得心慌，喘不上氣，連帶著夾雜著煙花的夜空都不是那么美妙，那感覺就好像，雷在一遍遍打她，頭暈眼眩，只想冒冷汗。

有多久了，有多久總是會因為各種各樣的響聲弄得一驚一乍，即使心理上不想，身體還是會做出下意識的反應。

這個時候的楊憂就會下意識的屏蔽，找些東西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只是那個時候的楊憂，并沒有放在心上，或者說，就算在意也無濟于事，沒有人會關心的。那對她來說，真的再正常不過，

過著并不算美妙的夜晚，

她的小弟過來遞給她一只小型煙花：“試一下嘛”

楊憂笑道：“不用了，你們玩吧，我看看就好了”

遠處的楊柳看著這樣的楊憂，突然覺得，相處這兩年時間，他好像真的沒有多了解他二姐，更多的時候，她都是沉默的，溫和的，不怎么發脾氣，似乎也不怎么喜歡熱鬧，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楊柳想了想，不記得了。

反觀他的大姐，喜歡熱鬧，喜歡跟寨上的同齡人玩，心情不好就發脾氣，不用顧及家里。

一個長輩教的，兩個極端。

就像親戚概括的，懂事的二姐，不懂事的大姐。

…………

熱鬧起來時間是過得很快的，長輩發壓歲錢，看看電視，所謂的春節就這樣過了。

其實對于得到的壓歲錢楊憂并沒有多么開心，得到了，最后也不是自己的，或者就算是自己的，最后也不見得能用錢買自己喜歡的。

就像去年，楊憂的壓歲錢被她姐偷偷拿去用了，她奶奶知道了反而罵楊憂不把錢給他們。

對于這些，楊憂不是沒有反抗過，但現在也明白了，

即使反抗，又有什么用呢，沒有人會幫她的，解釋就更不用說了。

奶奶他們難道不知道嗎，不可能的，只是自動選擇忽視罷了。

…………

除夕的第二天，一家小孩看著電視，玩著手機。楊憂一般選擇坐在外面。

劉跳跟著奶奶去了廂房，

“外婆，我想吃糖”

正準備開門進去看看的楊憂停止了動作，想在門口聽聽。依稀聽見翻袋子的聲音，

外婆笑著說：“我給你拿，這一包給哥哥們，這個給心悅姐”

看著正準備重新把袋子放著的外婆，劉跳無不天真的問：“憂憂姐的呢”

“她不喜歡吃”

聽到這，楊憂好似沒什么反應，就好像里面說到的人不是她，轉身就走了，一個人回到院子里，玩著手機。

沒有人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如果有人問，她大概會說，‘習慣了’

很多時候，其實她自己都會給自己說，沒關系的，不重要吧。

就像沒有偶然聽見那些，楊憂還是像往常一樣，該怎么過的，就怎么過，也沒有選擇向誰訴苦。

有時候楊憂會忍不住想，其實每一個無能為力的瞬間，她都想有個能依靠的人吧，

想法總是美好的……

之后就是長輩提著東西，依次去別家拜年，親戚串門。

都待不了多久。

寒假，也不過兩個月的時間，依舊過得很快，開學楊憂就該初三下冊了，大弟初二，跟楊憂一個初中。

小弟已經確定，今年開始就待在老家上小學五年級了，

隨著時間一過，爸爸媽媽準備出去了，舅舅舅媽也準備走了。

家里頓時又空了，熟悉的緊繃感又回來了。

親戚在時，奶奶會顧忌一點，不在，一切又恢復原樣了。

生活在這樣環境下的小孩，邊吃飯邊被長輩教育，大概都是家常便飯吧。

不算大的廚房里，圍著炭火，楊憂邊看著碗里的飯，邊聽著奶奶數落，就感覺她好像要把過年堆積的都發泄出來，抱怨出來。

楊憂經常會聽見奶奶抱怨，對爸爸媽媽的不滿，對舅舅舅媽的不滿，各種理由，她只是聽著，時間久了，越發知道該怎么做能讓自己少受點罪，這種時候多說一句都會讓得奶奶找到借口打罵。

有時候感覺挺想笑，就好像楊憂這里是一道墻，墻的前面有著奶奶訴說各種親戚的不滿，墻的后面有著親戚訴說的各種對于奶奶的不滿。

其實如果奶奶不想帶小弟的話，可以直說的，楊憂實在搞不懂，為什么對外她都表現出一副很慈祥的樣子，很多事都是這樣，私下氣不過，卻偷偷掐著楊憂發火，各種理由。

她實在厭倦了，厭倦這樣的生活。

旁邊的楊心悅大概是被吵煩了：“哎呀，能不能別說了，煩得很，吃飯也不停”

爺爺見狀教育說：“怎么對你奶奶說話的”

這種時候，奶奶就會瞪爺爺一眼，

不一會兒，奶奶果然不說了。

楊憂心里止不住的嘆氣，終于消停了。

……………

臨近開學，看著奶奶明明不情愿卻不得了拿出學費錢跟生活費的時候，楊憂習慣性的忽視。

楊憂學習算不上多好，本來是挺好的，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開始不能專注學習了，厭倦學校，討厭那些人群。也許是家庭對于她的影響，但她怪不了別人。

有時候聽著同學訴說家里的一切，楊憂總是恰到好處的保持沉默

不喜歡去學校，好在就剩一個學期了，

從原來想好好學習，不管原因，到現在支撐她的大概就是離開這里，不回家，不管以何種方式。

楊憂收拾著東西，畢竟明天就該去學校了。

楊柳走過來，拿著一板旺仔牛奶，遞給楊憂：“姐，這個給你”

楊憂沒有推遲，接過了：“你還有的吧”

楊柳笑道：“還有，我跟元皓各有兩板”

“好”

晚上吃了飯，

楊元皓也是神經兮兮拉著楊憂上樓，楊憂奇怪道：“怎么了？”

到了房間，只見楊元皓也從衣服里拿出一板旺仔牛奶，遞給楊憂：“這個給你”

楊憂笑道：“你倆約好的嗎？大姐有嗎？”

楊元皓：“不給她，她又對我們不好”

楊憂不見外也接過：“她就是脾氣不好”

雖然兩個弟弟這樣說，但楊憂最后還是分了一板給楊心悅。

對于這個家里的一切，楊憂不算很喜歡，但對于從小不在一起生活長大的兩個弟弟，楊憂卻怎么也討厭不起來。

就像這次，他們每個人只有兩板牛奶，卻各自分了一板給楊憂，

即使很多事旁觀，很多事參與，也不是不能接受了，至少在這個家里，還有那么一點善意。

畢竟他們，都還小，都跟他們沒什么關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