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折竹在戚府住了好幾天,發覺這位戚夫人很是奇怪。
這位尚在病中的公主自小就借住在戚府,按理說戚夫人就算因著血緣關系對公主不親近,但也不該是每天一副有好事臨近的模樣。
在她臉上不見擔憂之色反而面色紅潤喜氣洋洋,對公主的病似乎漠不關心。
倒是對她們這幾位上修界來的客人格外熱情,無不關心,常常跑過來閑聊這個哪個的。
李折竹心中對這位舉止怪異的戚夫人始終抱有警惕性,有時會把注意力多放在她身上,總覺得戚夫人應了那句:事出反常必有妖。
很明顯,不止李折竹發現了,木清姝和柳問杉也都有所察覺。
木清姝甚至在更早就開始盡量拉開和戚夫人之間的距離,無論是言語上還是行為上,只不過木清姝一直沒有主動提起。
這天戚夫人一大早就跑過來叫木清姝和李折竹柳問杉三人一起出去逛絲綢鋪子。
戚夫人步履匆匆卻走得十分優雅,一身淺紫衣衫上繡了大片雅致的圖案,手里捏著一方碧色帕子。
戴著成色極好的玉鐲的一只右手時不時抬起撫摸自己剛梳好的發髻,生怕發髻松散了失了形象。
當時李折竹正在院子中練劍,木清姝和柳問杉就在涼亭里喝茶,見戚夫人來了都不約而同看向她。
李折竹慢悠悠收了劍,直勾勾盯著戚夫人。
見她皮膚又漂亮了許多,快四十歲的人了黑頭發都沒有一根,看起來還年輕得很。
一張白玉臉盤柳葉眉,如波似水一雙杏眼,小巧高挺的鼻子粉嫩的嘴唇上抹了點顏色淡雅的胭脂。
恰到好處的笑容為她添了幾分平易近人,任誰看了不感慨一句出水芙蓉般的美人。
這樣的請求沒有人會拒絕,不過這三人是個例外。
自從知道戚夫人不懷好意,李折竹看見這張臉心中很不是滋味。
脫口而出一句話來為難戚夫人“夫人,我與師姐師妹來貴府住了這么多日實屬沒幫上忙,心中很是愧疚不已,不如今日先去看看戚小姐?”
“濟沅還病著不好見客,也恐過了病氣給幾位姑娘”戚夫人心中一噎,面不改色地說道。
“夫人此言差矣,我與師妹們身體與一般人自然不同怎會過了病氣?此次受托前來為敬元公主尋醫,消磨了好幾日不好這樣耽擱下去,還是得先看看公主狀況方便我與師妹去尋醫才是。夫人此時心中定然是焦急萬分,清姝真是過意不去”
木清姝一副懊惱擔憂的樣子,話已至此又拉上了戚夫人擔心敬元公主這一出,若是此時戚夫人還要出府游玩難免不惹人懷疑議論。
果然,戚夫人的笑顏很快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憂心忡忡十分擔憂女兒的面孔“說得是啊,濟沅的病一直不見起色。那我就帶姑娘去見一見,說不定濟沅聽了你們說要為她找大夫的事心中會舒服些”
李折竹心中想,連這事都沒告訴敬元公主,怎么能說是為了她好,要是一心想著讓敬元公主心里舒坦早就該告訴她了。
進了敬元公主的院子,入目之處都是婆子丫鬟來回拿瓦罐枕被艾草名貴藥材一類的物品。
花花草草都沒怎么打理,想必是敬元公主的病下人們比較重視忙得腳不沾地根本沒有時間去做別的事情。
滿院子散發著一股濃重的清苦藥味,戚夫人忍不住拿帕子捂了捂鼻子。
柳問杉看著婆子拿枕被出來晾曬,又焚燒艾葉熏屋子,猜想是用來祛病氣。
進了屋內,敬元公主還在熟睡中,柳問杉上前切脈,過了一會兒對木清姝搖了搖頭,面露難色“這樣重的病我治不了,恐怕沒人治得好”
“咳咳咳…”敬元公主醒了,禁不住病魔纏身咳了幾聲,身邊的丫鬟拉開鴉青的帷幔扶她起身替她掖好被子將水遞到敬元公主的唇邊。
李折竹這才瞧清敬元公主的面容,鵝蛋臉,因氣血不足顯得煞白的臉,絳唇珠鼻碧目,美則美矣,卻是個病秧子。
雖然病的厲害卻怎么也掩蓋不住這張傾世容顏,面容姣好,身段玲瓏,肌理細膩骨肉勻稱。
敬元公主淺淺抿過了一口,就伸手推杯示意不用了,丫鬟連忙給她擦擦唇邊的水漬。
敬元有氣無力輕飄飄說了句“我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不必再為我費心…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戚小姐…敬元公主”柳問杉改了口“不論能活多久,珍惜當下才不辜負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李折竹的錯覺,在柳問杉改口稱她敬元公主的時候,對方露出了一個笑容,仿佛是很滿意柳問杉這么稱呼自己。
莫非這敬元公主也如此在意這些虛名?
“姑娘說的是…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我的確憂思…咳咳咳咳…過多”敬元公主拿帕子捂住嘴咳了半天,戚夫人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摸著敬元公主的臉“濟沅,莫要多想,好好休息…”
敬元公主握住了戚夫人撫摸自己臉龐的一只手“咳咳…母親,聽聞兄長…在朝咳咳咳…在朝中事務繁忙…不知何時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回來?”
戚夫人微微一笑,抽回了手替敬元公主捋了捋發絲“還不知呢,濟沅且再等等,好好修養自個兒的身子是最重要的”
聞言,敬元公主愣愣看了戚夫人好一會兒,眼神中透露出一種終于絕望的神色。
邊咳嗽邊躺下床,任由戚夫人替自己掖好被子。
帷幔放下來時,眼角不由控制滑下一滴淚來,除了她自己,誰也不知道。
轉眼,此刻三人已經站在朝云城的大街上了,商販們絡繹不絕的叫賣聲和嘈雜的議論交談混雜在一起,顯得熱鬧非凡。
“我們一點頭目也沒有,想要打聽技術高超的大夫實屬不易”木清姝思慮了一會,又道“上修界醫治的病雖然與下修界不大同,但都是肉體凡胎總有互通之處,不如我用通靈府問問師父有沒有能搭上的線”
說完,就從懷里掏出一張通靈符紙來,嘴里默念了一句咒語…
李折竹忽然注意到一旁的柳問杉從敬元公主閨房中出來以后就再也沒有說過話,心中疑惑便搭了搭她的肩膀。
柳問杉被這突如其來的觸碰驚了驚,抬頭看向李折竹“師姐?”
“無事,只是見你心中似乎有心事?”
對上李折竹詢問的目光,柳問杉立刻向李折竹笑了笑“方才我走神了”
柳問杉都這么說了,李折竹也不疑有他,轉頭問木清姝“如何了師姐?”
木清姝拍了拍手上因燃燒符咒產生的灰燼,語氣平緩道“師父說,起死回生的大夫的確罕見但并不是沒有。只不過想要請他恐怕比找這樣的大夫還要困難許多,勸我們還是盡早放棄為好”
“難怪師父一開始就說隨便應付一下就成,師父的作風向來不這樣,原來是這回人情太為難人了。我本以為大夫難找,卻不想是大夫易找卻難請”柳問杉悶聲說。
緊接著李折竹又問“難請是何緣由?是這位大夫歸隱山林不愿踏足紅塵?亦或是為人性格怪異?”
木清姝搖了搖頭卻又點了點頭“你說對了一半,但沒猜到重點。這位名醫性格確如你所說遠離塵世性格冷淡,他學醫是為了醫治身邊的親人。加上天賦異稟能教人起死回生,知道他的人少之又少,他也從來不為金錢名利所惑,更不懼畏權勢權貴。幾年前他的妻子生了重病,他就帶著妻子歸隱了,不知所蹤?!?/p>
“也曾有人找到過他,可無論那人如何哀求,他始終都不為所動。表示自己絕不再為妻子以外的任何人診治,也讓那人回去以后告訴那些想來這里的人不必再浪費精力跑一趟”
柳問杉不由感慨一句“沒想到這位名醫對自己的妻子如此深情…”
“這樣說,我們去了也是白跑一趟”李折竹陷入了沉思。
良久,木清姝才道出一句“貿然前去委實不妥,得想一個萬全之策才不虛此行”
很快,三個人開始分開行動。木清姝負責想方設法打探那位名醫的真實名字和住處。
李折竹負責找出名醫的過往舊事及人,抓住對方的弱點和短處就好求人辦事了。
而柳問杉就負責繼續尋找大夫,萬一前面這條路行不通也好有大夫能頂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