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風清派，李折竹立馬火急火燎地沖到華蕪衡的居所。
耐著性子敲響了房門，聽見一道清冷的女聲說“進來”的時候，李折竹很快推開了房門。
“師父”李折竹給華蕪衡行禮。
華蕪衡放下手中的書，對她說“起來吧”
李折竹立馬快步走到華蕪衡的面前，拿出那幅畫雙手奉上“師父，這是徒兒贏來的頭彩，徒兒想把它贈送給師父”
華蕪衡接了過來慢慢打開。
“這是師父最崇敬的那位孔自廉前輩所畫的，又是師父喜歡的二十四孝，徒兒想到這點才特意過來將它獻上”李折竹眉開眼笑，站在一旁和華蕪衡細細觀摩起來。
良久，華蕪衡放下畫看向李折竹，讓她坐下后才說“阿竹你有心了，為師很是喜歡”
“師父喜歡就好，能博師父一笑就是這畫的福氣了”李折竹露出些孩子氣來。
瞧著李折竹這樣，華蕪衡不但沒有笑，反而多了些憂愁“師父寧愿不要這些，只盼你往后一切順遂身體安康”
“師父今日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李折竹看著華蕪衡也怪怪的，不由得懷疑是不是自己出了問題，怎么看著師姐師父都是這樣。
“沒什么”華蕪衡搖搖頭，勉強露出一絲笑容讓李折竹寬心。
李折竹在華蕪衡房里待了半天，還和華蕪衡說了自己撿到靈玉的事情，華蕪衡仔細看了看對她說記得給它取個好名字。
“對了，為師差點忘記一件事，你師姐應該正在收拾行李，你快去看看吧”突然想起某件重要事情的華蕪衡突然對李折竹這樣說。
“收拾行李”李折竹重復了一遍才問“師姐要去哪？”
“她沒和你說嗎？她要離開風清派了”華蕪衡也有些驚訝。
“什么？！”李折竹忽然站了起來，嚇了華蕪衡一跳“師姐要離開風清派？她怎么沒有和我說…”
說著踉踉蹌蹌地奪門而出，魂都丟了。
見她差點在門檻上摔了，華蕪衡被嚇得心驚肉跳，操心地在后面提醒“阿竹你慢著點一一”
人走遠后，華蕪衡想起李折竹的‘擬升’，是它送李折竹的榮耀，這榮耀也為她帶回了這幅畫。
但華蕪衡寧愿不要這幅畫，寧愿李折竹修為庸庸碌碌，有了這樣的東西未必是件好事。
它意味著李折竹要承擔常人不能承受的痛苦和責任，華蕪衡盯著已經沒有人停留而顯得空蕩蕩的門口陷入了沉思…
李折竹一路跑到木清姝的屋子，推開門看見有些放置物品的地方已經空了，人也不在。
大氣的來不及喘就馬上跑出山門，心中期待著師姐還沒走遠。
果然，木清姝還沒走，因為她是特地在這里等李折竹的。
此刻，站在李折竹面前的還有鐘離弄影，顯然，木清姝是要和他一起離開。
一旁的柳問衫臉上還掛著淚。
“師姐？”李折竹失去了力氣，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這里的，也不知道是怎么面對木清姝要離開的事實。
“阿竹，師姐應該早點告訴你”木清姝向李折竹走近。
“你騙人，再來一次你還是會這么做”李折竹毫不遮掩拆開了原本彼此都心照不宣的謊言。
木清姝失笑，難得誠實地承認了“是，我是這么想的”
李折竹賭氣沒有說話。
兩人就這么僵持，木清姝也不開口，一直用某種微妙的眼神看李折竹，等待著她問自己。
最后李折竹還是敗下陣來了“起碼得告訴我你離開的理由吧”
木清姝會心一笑，心想總算是問到重點上了，言辭也不含糊“因為人間有太多上修界看不見幫不到的人，你還記得朝云城破廟里的那個普通百姓說的話嗎？我跟著他走一趟看到了很多東西。我修煉不是為了自己，如果一直留在門派我就會違背自己的初衷，這是我不愿意看見的”
“……”李折竹沉默了。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這句話里我的意思你懂嗎？”木清姝撫摸著李折竹的臉，眼中透露著不舍的情緒。
李折竹點點頭，眼中噙著淚“君子之交淡如水，師姐和我說的話我一直都記著，不敢忘記”
“那就好”木清姝收回手。
李折竹立馬抓住木清姝那只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緊緊握著“可是師姐我覺得我做不到…”
看著李折竹紅了的眼眶，木清姝反而不敢傷感了，從李折竹手里默默抽出自己的手“師妹，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后會有期，我們江湖再見”
李折竹看著木清姝遠去的背影，不知這話是說給對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的“此一別山高路遠，師姐一路保重”
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李折竹似乎也釋懷了，帶著柳問衫入了山門。
門再度關上，而李折竹一次也沒有回頭看。
——
一連幾日，到了夜里李折竹總是一個人坐在屋頂上喝悶酒，無人知曉。
一個人，一壺酒，一輪月。
李折竹掏出靈玉，放在手里把玩起來，喝了口酒也不管它能不能聽懂，就對它說“該給你取個什么名字好呢？”
“酒都喝了幾壺還沒取好，什么名字也值得你想得這樣頭痛？”
靈玉沒聽見，但卻有人接了李折竹的話。
李折竹偏頭看向那個從屋頂一旁走過來的少年郎，迎著夜晚的風和月，向她走來。
少年扎著高馬尾，發帶被風刮起，步伐輕快悠閑很是恣意灑脫。
“你怎么進來的？”李折竹納悶。
路驚舟言笑晏晏“我想進來就進來啦”
仰頭拿起酒壺隔空倒了些酒進嘴里，路驚舟細細品味后說“好酒！阿竹大半夜不睡覺卻一個人在這里偷偷喝酒，真是不夠意思啊”
說完，路驚舟轉了轉身子，躺了下來雙手靠在后腦勺下面，支著一條腿。
“謝謝你來陪我”李折竹興致不大高，但還是真摯地對路驚舟說了這話。
“你我之間永遠不必說謝字”路驚舟語氣抑揚頓挫“不過既然你說了，那我也回你一句：不客氣。”
李折竹偏過頭看了一眼路驚舟，啞然失笑也跟著躺了下來。
兩人就這樣安靜了許久。
先開口打破這靜謐的是路驚舟“不如就叫有靈吧”
“什么？”李折竹困意襲來，居然差點睡著了，但路驚舟這無厘頭的話還是讓她驚醒了，忍不住發問。
李折竹因為還沒完全清醒的緣故導致聲音帶著點細微沙啞含糊不清的，聽起來又軟又像撒嬌。
路驚舟覺得可愛極了，覺得好笑得緊，笑得聲音都在顫抖“你的那塊石頭，就叫有靈，好不好？”
“呃…”李折竹努力把自己從困意中掙扎出來，想了半天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問“為什么叫這個？是有什么特殊寓意嗎？”
“簡單，靈石的靈。寓意更有錢，簡單實用，多好”路驚舟語氣上揚，似乎對自己這個想法很是滿意，不知不覺中坐了起來。
“去你的”李折竹被這么一氣給氣醒了，起身踹了路驚舟一腳，但沒怎么使勁還是收著力的。
路驚舟哈哈一笑，捶胸頓足的嘲笑李折竹“我開個玩笑嘛，你這么當真？靈字的含義是期望它能變通，不要被固化思想。像那些什么慧啊仁的都是為別人著想取的字，只有這個靈字既不顯得自私也不無私，而且男女都適用，話說還不知道它是男是女…”
李折竹用懷疑的目光盯著他，質問道“你不會是想到它是靈石才編造這些話出來耍我的吧？”
聞言，路驚舟做出一副心口疼的樣子，裝模作樣捂著捂壓低了聲音說“阿竹你怎么可以這樣想我呢？”
這話之后路驚舟又開啟了嬉皮笑臉的模式，但說話卻是正經的，讓人容易信服，“我也有深思熟慮想過的好不好？！本來呢我想著取個容字，聽上去男女也一樣適用，更重要的是聽起來也好聽！”
“有容…”李折竹念了一遍，感覺不錯，立馬追問“那為什么你放棄這個字了？”
“是這樣的，我想了一遍，這個容字的意思不大好。無非是容人，寬容，容納這樣的意思，這不是意味著要吃虧么？我一想這哪成啊！”
路驚舟說到激動處還拍了拍大腿。
“換一個層面看，此容非彼容，至多不過是讓它看破一切不要在意世俗的是是非非而做到的那種容納。這樣一想似乎不錯，但細想還是不對，我們要養的是個孩子，為什么要養成個和尚的心境呢？那還不如讓它出家去”
這一番話下來說得甚合李折竹的心意，她贊同地點點頭“你和我想到一處去了，我也不愿它受委屈，那么就聽你的用這個名字吧”
被路驚舟這么一攪和，她心里反而舒服多了，名字的煩心事也已了。
于是繼續躺回去，放松了身體抬頭望向空中懸掛的那輪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