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結束后,有靈把白墨方單獨叫到了自己房里。
“有靈,我知你難過…”
有靈合上門,打斷他假惺惺的安慰“我都知道了”
白墨方僵著身體,疑惑地問“你知道什么了?”
“別裝了”有靈朝他走過來,面色陰沉。
“前幾日夜里你單獨找了佳佳,今日你又在她后面輕推了她一下。你利用佳佳給我師父擋了刀子,你知道她心軟就背著我慫恿她”
“你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有靈朝白墨方吼叫,扯著他的衣領質問。
“怎么了?”
白墨方露出無辜不解的神情。
“我的確和她說了些話讓她自愿為李師叔擋刀子,你也不忍心看你師父受傷吧?我只不過是用了點非常手段,一命換一命罷了”
有靈震驚地看著他,不敢相信這樣話從他口里說出來。
白墨方還在用語言打擊他“我知道你舍不得,不忍心,所以我替你做了決定,你應該感謝我啊”
“你拼什么替我做決定?”有靈紅著雙眼“白墨方,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偽善至極!”
白墨方見徐佳佳沒有背景和李折竹又有點交集,這樣安排最合理,所以利用她。
他知道有靈的性子,一旦被他發現端倪,做了違背他意愿的事情,就絕對不可能原諒自己。
原本他不打算捅破這層窗戶紙,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他干脆攤牌,連裝都懶得裝了“你知道就好,我是偽善,但你們不也是識人不清嗎?誰叫你這么愚蠢,被我耍得團團轉”
白墨方的面目猙獰,嘴臉丑惡,他幾乎要被氣吐血了。
拿起桌子上的茶盞就朝他扔過去。
白墨方沒躲,任由他發泄,茶盞打在身上后落在地上瞬間變成碎片。
他陰森地笑,不依不饒“你猜我為什么要做這一切與我無關的事情?”
“什么意思?”有靈一時沒明白他想說什么,這件事最大受益人是師父。
“我是為了你師父啊”白墨方的聲音帶著些變態的扭曲,語氣奇怪。
見有靈還在發愣,頓時失笑“說你蠢還真是蠢,不過也不怪你,你在這方面還沒開竅,我倒是忘了你對徐佳佳也不過是忘年之交的情誼罷了”
白墨方的嘲諷沒讓有靈憤怒,他饒是再愚鈍,也知道白墨方說的是什么意思了,但他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事實擺在眼前,他不信又能如何?
有靈再一次被震驚了,白墨方不但會偽裝,還病態地迷戀覬覦他的師父李折竹,實在是…
“你敢!你竟然敢對我師父起這種齷齪心思!你不知羞恥,罔顧人倫”有靈氣得站起來要去打他,被白墨方輕易躲開了。
“真是死板”白墨方一臉不屑地看著有靈“我這還沒做什么呢,你這么生氣做什么?”
“無恥!”有靈趁他不注意實實在在打了他一拳。
白墨方頭偏了偏,他抬手擦了擦血跡,冷笑道“那又如何?你要不要去和你師父說,你敢嗎?”
白墨方質問“你敢告訴你師父今晚我們在這里說過的事情嗎?”
有靈站在原地,瞬間冷靜下來。
這種事情,無論是哪一件,有靈都不能告訴李折竹。
他不敢想,自己心中高潔無瑕的師父要是知道徐佳佳因自己而死,會有多痛苦,還有白墨方的骯臟心思,師父又會多惡心。
而此時此刻的李折竹正站在門外,一動不動。
她過來本來是擔心有靈備受打擊,這段日子的事情確實太多了,怕他承受不住,想過來勸慰兩句。
誰知剛到門口就聽見兩人在爭執。
她一時間進退兩難,就站著聽了會兒,結果兩件事都讓她如同晴天霹靂。
李折竹試著移動步伐,搖搖晃晃地走了回去。
知道徐佳佳的死是因為自己,頓時泣不成聲。
白墨方因為自己拿她擋了刀子,如果一開始李折竹從來不與白墨方接觸,那個天真美好擁有著堅韌生命力的少女是不是就不會死。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回風清派后,有靈沒有把心思和情緒放在臉上,他害怕李折竹察覺出什么。
不管怎么樣,惡果釀成已經無力回天,與其兩個人痛苦,不如他一人承擔。
有靈開始大規模地搜羅了大量書籍,試著從書里找答案。
之前有靈也很喜歡看書,收藏了很多,一有空就會看。
因徐佳佳的死自己無能為力,也沒辦法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開始質疑自己的能力和觀念。一切都在顛覆他的認知,與平生所學所習不同,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先生說過,跟著書活準沒錯。
他把唯一的寄托放在書籍上,那些古人編撰的古籍記錄的道理,他希望能幫到自己。
可他越看越崩潰,越看越覺得沒意思,將書暴力地撕毀扔在地上,大聲咆哮“無用,這些東西通通都是狗屁!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里,他把屋里的書搬出來扔去后山一把火全燒了。
絕跡,珍藏,喜愛,在這一刻如同這熊熊烈火,最終化為灰燼。
他再也沒看過書。
即使依然去學院做功課,但也都是為了應付旁人。
他聽進去的東西沒有放在心里,更不會學以致用。
整整一年,屋內還是沒有出現過一本書,他也不屑翻開。
這一舉動李折竹早就知道,但她不會干涉有靈,她明白他內心的糾結和痛苦。只是在很久后某一天問起“怎么不看書了?”
這時候的有靈已經冷靜了,心如止水,淡淡開口“沒什么,就是突然不想看了”
李折竹點點頭,不再說什么。
他突然對李折竹說“世道如此不公”
李折竹愕然,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聽為師一句話,難過自己應該難過的,至于別的…共情太過就脫不了身了”
李折竹走后,他眼中緩緩流下一滴淚。
李折竹今年已經三十八歲了,她突然想起自己十六歲的時候,剛來到這個世界不久,有師父師姐照料,好不快活。
木清姝。
這個名字她很久沒有想起來了,自從她離開李折竹和她再也沒有聯系。
她心中明白,木清姝想過自己的生活,所以自己也沒有刻意去找她,怕自己打攪了她平靜的生活。
在這里生活了那么久,李折竹都快忘記自己是誰了。
“師叔,白墨方說想向您請教幾招劍術”一名小弟子跑過來站定在李折竹面前。
不知白墨方是不是內心抱有歉意的緣故,一年后才突然拜訪。
李折竹思緒重新拉了回來“他現在在山門口?”
“是”弟子如實回答。
李折竹突然感覺一陣惡寒,她打算從今以后再也不見這個孩子。李折竹和他接觸并不算多,她第一次見到白墨方的時候是二十九歲,若是當時就對自己起了那種心思…
那證明他當時就在偽裝,城府極深,是個有心計的人。
李折竹不知道怎么對待這個大有靈兩歲的孩子,如果是十六歲的李折竹一定會報復回去。
但她如今三十八歲了,心境和想法都大不相同,對李折竹來說他只是個誤入歧途的少年,她沒辦法這么做。
可若是裝作若無其事她同樣做不到,所以選擇避而不見。
“你就說我不在,告訴他以后想練習劍法可以找有靈,接下來我都會很忙”李折竹明知他們兩個鬧掰故意說這樣的話。
白墨方不知道李折竹無意間聽到了他們之間的談話,李折竹讓他找有靈,但二人早已斷絕往來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來風清派找有靈。
這樣推拒,白墨方再不能借著有靈來風清派,也沒辦法再接觸到李折竹。
小弟子把原話復述一遍給白墨方聽。
白墨方原本笑意吟吟的臉一下垮了“師叔怎么突然讓我找有靈,是不是因為有靈的緣故?”
“這我就不知道了,總之師叔讓你以后別來找她了”小弟子扔下這句話就將門關了起來。
白墨方面無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在門口徘徊許久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