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子時李府才漸漸靜了下去，谷秋從住處走到小丸子房間也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只是沒想到李舟戟也在，他倚在小丸子的床邊就算在睡夢里也面露愁色。

不過才幾日，可見這凡間的病癥真是害人不淺，床榻上原本圓潤可愛的小人兒已清瘦了許多。

她又想起自己的那個孩子，受劫那時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經有了身孕，還是后來七姑娘告訴她的。父神雖替她承了不少責難，但天雷是上天所給的懲戒，誰也不能代替，之后才是她該受的違反天地之道荒火之刑，幾十道天雷劈下，連她自己都承受不住，更何況是個尚未成型的孩子呢。

她輕嘆一口氣，伸出手落在小人兒的臉蛋上，難得露出溫柔地神情：“小丸子，你一定好好活著，還要活得快樂。”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來時，谷秋收回掌心的青霧，她看著面色恢復紅潤的小人兒，才松出一口氣。

昨夜的燭火還剩一點，她本想起身將它熄滅，卻被一旁的椅子絆了一跤，重重摔倒在地上。

“阿秋！”李舟戟被驚醒，下意識就叫出她的名字。剛才他又夢見了那年在蓬萊初見她的情景，活潑爛漫的小姑娘宛如羲和，后知后覺他才知道，其實那一刻她就住進了他心里。

她想要爬起來，卻弄得更加狼狽，她的仙力本就只是靠蔚來的靈珠撐著，可昨夜為了救小丸子，靈珠所剩靈力也被耗盡，她快不行了。

他仿佛知道了什么，反應過來飛奔到她身邊，將她扶起來半抱在懷里，她這才有氣無力地開口：“小丸子已經好了，以后也不會再犯，你可以安心了。”

“那你呢？”他喉結滾動，顫抖著聲音問出這句話。窗外的風打著旋的吹進來，吹痛了他的眼睛。

李舟戟此生唯一后悔的便是在三年前沒有將她帶走，等他一年后再回去，蔚來卻說她已經死了，他猶如被當頭一棒，看著碧波萬里的無妄海，他本來想去陪她，卻被蔚來一把拉了回來，也是那年他帶回了清兒。

谷秋閉了閉眼睛，突然有句話想問他。“李舟戟，要是沒有浮塵珠，你還會喜歡我嗎？”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在變輕，偶然一束晨輝落在她身上，卻直接透過了她的身體。

李舟戟自然也看見了，慌忙替她遮擋。

谷秋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便輕笑出聲，心想他怎么還是那么傻，他以為遮住她就不會死了嗎？笑著笑著卻覺得喉嚨一緊，下一秒一口鮮紅的血便從她嘴角溢出來。

李舟戟看著她的樣子，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直接一滴滴砸在她臉上，他滿心都是害怕和惶恐：“我還能救你對不對？你等我，你等我我送你回蓬萊......我......”

好不容易知道你還活著，能不能不要再像上次那樣？

“我李舟戟這一生，除了你，再也沒有喜歡過其他女子，三年前，我回去找你，他們卻都說你死了，我本來想隨你而去，但蔚來卻交給我一個尚在襁褓的孩子。”

谷秋原本快要沉下去的眼眸又晃動了一下，像是猜到了什么。“是......是......清兒嗎？”

“是。”他見她有回應，急忙點了點頭，哽咽著繼續開口。“所以阿秋，就算為了清兒，你不要離開我們好不好？好不好？”

她長睫輕顫，怪不得蔚來會沉于無妄海，怪不得她連他最后一面也沒有見到，如今一切得解，想來是因為他都將靈力寄給了尚未成型的胎兒，元神已無法承受無妄海之怒，才只得以身祭海。

想到此，眼淚從谷秋臉上落下來：“來......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