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天賜三年的一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一天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商宴安應該還和往常一樣,每天都粘著她的好姐姐,下山摸魚,或者上山種菜,再不濟也是闖了禍挨了罰和姐姐一起去書房跪著,反正應該是和姐姐一起。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孤零零地坐在馬車里,聽著旁邊嬸子的念叨。
“小姐如今要回到商府了,少不免要遵守府里的規矩,也別怪我老婆子多嘴,您在這等地方生活了這么久,回去了難保沒有鄉下土氣,您還是早點改正為好……”身邊的老媽子一邊說一邊看向她腦后的簪子。
“小姐這頭上這簪子也粗糙難看,回府了老爺自然會給您置辦新的金玉簪子,這種劣質簪子還是讓老奴給您取下來扔了吧。”她一邊說一邊要上手取她的簪子,商宴安猛地拍開她的手。
“這是姐姐給我的,不許碰!”她護著她的簪子,老婆子只得作罷,只覺得是小孩子一時新鮮,過段時間她應該就不會喜歡這種粗糙的簪子了,到時候再給她換成府里的簪子便是。
“小姐,睡吧,路途遙遠,從這里到沐城少說也要三五天,路上您只管多睡會吧,畢竟見老爺總不能沒精打采的吧?”老婆子想抱她哄她睡覺,可她不肯,自己一個人躺在馬車角落里,抱著簪子不愿意撒手。老婆子怕她不小心戳到自己,好說歹說她才把簪子放進了包袱里。
商宴安回到家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她爹。
額,準確來說,她還沒到家門口,她就看見她爹等在那里了。她沒認出來這個憔悴的陌生男人,可對方卻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就落下淚來。
“我的孩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馬車方才停穩,他就疾步走過來接過了她。和姐姐的懷抱不同,他明顯更加有力,步子也更穩。他的胡茬扎在她臉上,她沒躲開,細細打量他。
他好瘦,聽阿叔說他受了好多苦,曾經差點死在天牢里。他一看就是精心打理過了,可他身上那股疲態卻怎么也讓人忽略不掉,烏黑的眼圈,瘦削的臉,甚至他身上的骨頭硌得她生疼。
商謹言想要開口,可是面對這個女兒他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事實上,他壓根不敢想象自己的孩子還活在世上,更不敢相信自己還會有機會見到甚至能抱住她。
商宴安很乖地任由他抱著,喚了聲“爹爹”。
商謹言忙不迭地應著,終于感到活了過來。如果不是知道他還有個女兒,他或許根本堅持不到活著回來,這三年他的每一天都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
商宴安覺得路上的婆子嘴里的爹爹太假了,爹爹分明是個很慈祥的人,就像阿叔說得一樣是個好人。
于是她又喊了一聲爹爹。
……
晚上,商宴安第一次一個人睡,她不愿意別人進入她的房間。
有點想哭,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要哭。商宴安一個人縮在被窩里,枕頭邊放著她的簪子,她拿起來輕輕撫摸,感受簪子上的粗糙毛刺,她好像有點想姐姐了。
也不知道大家睡了沒,她不在,姐姐一個人睡覺會不會很無聊,三師兄前兩天摘的桃子有沒有吃完,小師弟有沒有習慣那里的生活,二師兄有沒有挨罰……
想著想著,她就睡過去了,眼角掛著淚,淚水又慢慢浸濕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