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葬神農義軍骸骨的兩忘峰位于神農山外圍，距離紫金頂不遠。夭柳二人既然已經到此，紫金頂近在眼前，便沒有過門而不入的道理，于是拜祭完洪江之后，便前去拜謁玱玹。
玱玹親衛以云輦把二人帶到了小月頂安歇，說是玱玹已知她們到來，下朝后便過來相聚。
神農山小月頂的章莪殿已經很久沒有人入住了，然而仍然有人日日打掃，內外一塵不染，仿佛在等著外出多年不歸的主人。
章莪殿中負責灑掃的宮人還是當年那一批，玱玹沒有讓任何人動過，維持著她離開時候的模樣。
宮人見了她便迎上來行禮，笑道：“百年不見，王姬如今容顏更勝從前了！”
小夭見了故人，也有些唏噓。
“這是外子柳無傷，你們喚他柳公子便是。”小夭見宮人用疑惑的目光看向相柳，便介紹道。“我們今年剛成親，今日回來看看王兄。”
宮人們這才得知她在外頭竟已成婚，十分驚喜，又見相柳一等一的好相貌，不禁嘖嘖贊嘆不已。
“有吃的嗎？我餓了！”小夭一邊領著相柳往里走，一邊問宮人。
宮人道：“今天收到陛下吩咐，準備了一些果子點心，飯食卻還在準備，王姬且先吃著，我這就去叫人加急做來！”
說罷便掉頭匆匆往宮外御膳坊的方向而去。
相柳問道：“方才路上不是才吃過？怎地又餓了？”
“不知道，反正就是覺得肚子空，想吃。”小夭一進門便大大咧咧地踢掉鞋子上了榻，拿了糕點吃起來，一連吃了半盤子才停下。
吃完她便犯起困來，相柳正盤腿坐在榻上，她靠近去一頭躺進相柳懷里，打了個哈欠：“我困了，你先看著，哥哥來了再叫我。”
不一會她便酣然睡著了。
相柳有些疑惑，拉起她的手腕，把了一下脈。
這一摸，他臉色便驟然變得古怪起來，像是震驚又似高興，臉色變幻了好久，最后才握著拳把唇邊的笑容強行壓下來。
小夭靠他懷里睡得正香，他想了想，輕手輕腳把身上的外袍脫了下來，給她蓋上。
宮人端了膳食進來，他打了個噤聲的手勢，宮人放下膳食，又出去了。
小夭沉沉睡了好久，醒來的時候一睜開眼便望見相柳正低頭含笑看著她。
她臉一下便紅了，連忙擦了擦嘴角，卻并沒有感覺到什么。
好像也沒有流口水，九頭妖干嘛笑得這么奇怪？
相柳親了親她額頭，問道：“餓不餓？剛剛已經送了飯菜過來，要不再吃點？”
小夭摸了摸肚子：“好像有點……”
她看了看時辰，晚飯時候快到了，玱玹應該快下朝。
“要不還是等哥哥回來再一起吃吧！”
相柳打開桌上以靈氣罩溫著的膳食，飯菜尚且冒著熱氣，挾了一箸她愛吃的雞肉蘑菇，遞到她嘴邊。
“你餓了就吃，等他做什么？”
小夭張嘴吃了，瞧見相柳神色，覺得他今日眉眼分外的溫柔，還帶著一種掩不住的喜悅。
“阿柳，你今天怎么了？”
“我沒怎么，”相柳笑盈盈的又給她挾了菜。“是你怎么了。”
“我？”小夭疑惑了半天，忽然反應過來，食中二指搭上自己的脈門處。
脈滑如珠，跳動有力，是她過去做玟小六的時候最常見的一種脈象。
她懷孕了！
小夭驚呆了。神族歷來很難受孕，數十年乃至上百年沒有孩兒都是尋常事，她跟相柳這么快便有了第一個孩兒，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剛剛，你睡著的時候，我給你把脈了一下。”相柳上揚的唇角從剛才開始便沒有下來過。
小夭撲進他懷里，緊緊擁著他：“阿柳，我們有孩子了！”
相柳也擁緊她：“嗯，我們的孩子！謝謝你，小夭！”
“我們要有孩子了！”小夭又哭又笑。“阿柳~！我好開心！”
“我也是！”相柳在她耳畔嘆息著。“小夭，我們要做爹爹娘親了！……”
“好奇怪哦~感覺我們才剛剛在一起，怎么一下子就成親了，一下子又要做爹娘了……”
小夭松開他，摸了摸還是一片平坦毫無異狀的小腹，露出一個幸福的笑容。
“可能是上天看你辛苦太久了，所以把欠了你許久的東西一下子都給你補上。”相柳開玩笑道。
“我只想要你，但好像自從有了你之后，就所有的好事都接二連三上門來了！”小夭喜滋滋的直樂。“有阿柳在真好！”
“我才是要謝謝你！小夭，是你給了我一個家！”相柳摟緊了她，熱淚盈眶。
很久之前，相柳曾經羨慕過人，人族生來就有疼愛他們的父母，有從小一塊長大的兄弟姐妹，成親之后，又有相親相愛的妻子，有自己的孩子。
防風氏兄妹感情不錯，但那是屬于防風邶的，并不是相柳的。
雖然他后來也有義父，但軍旅倥傯，絕大部分時候都在忙于廝殺求存，實在難得有一刻溫情。
直到跟小夭重歸于好，與她日日在清水鎮上早出晚歸，他才終于有了一種家的感覺。
而今她腹中正孕育著與二人骨血相同的新生命，這種血脈相連的感覺讓他覺得特別奇妙，仿佛終于有一根粗大的枝蔓，將這個世界與本來漂浮不定的他連接起來。
夫妻二人甜蜜繾綣了半天，小夭忽然想起玱玹來。
“你說要不要告訴玱玹，他要做舅舅了？”
相柳笑道：“隨你，我都行。”
小夭摸了摸肚子：“還是過一陣子吧，我們先誰也不要告訴，等過幾個月，胎兒長穩了再說。萬一……”
“沒有萬一！”相柳截口道。“他一定會好好的，等著出來跟他爹娘見面！”
小夭噗嗤笑了起來：“軍師大人怎么突然諱疾忌醫起來了？”
相柳嚴肅道：“今天開始你要小心身子，沒有我陪著，哪都不許去！”
“是——軍師大人有令，小的豈敢不從！”小夭笑嘻嘻的，一副死皮賴臉。
“不能喝酒！”
小夭的臉立刻垮了下來。
半晌之后，她覷著相柳臉色，小心翼翼伸出幾根手指：“你看，今天我跟哥哥難得見面，小酌三杯不過分吧？”
相柳不說話，看著她。
“兩杯？”小夭伸出的三根手指默默地收回去了一根。
相柳還是不說話，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小夭把心一橫：“一杯！一杯都不行嗎？”
相柳終于笑了：“下不為例。”
晚上，玱玹下朝回來，三人家宴小聚，相談甚歡。
唯一讓她不滿的是，相柳果真只讓她喝了一杯蜜酒，之后給她倒的便全是果茶。
小夭半路想趁著他不注意偷偷摸摸去倒酒壺里的酒，被他一瞥眼，又慫包地換回了果茶。
玱玹看見她的小動作，笑道：“也就只有他才管得動你，以前老是像個小酒鬼一樣，這個妹夫算是找對了！”
小夭不滿道：“哥哥，不帶這樣胳膊肘往外拐的，你摸摸自己良心，不痛嗎？”
玱玹一臉心安理得：“一點不痛，你在家的時候任性我管不了你，三天兩頭不是闖禍就是把自己小命差點弄丟，現在有他管著你，我正好可以放心！”
小夭為之氣結：“虧我來之前還給你準備了禮物！這禮物不送也罷！”
玱玹一聽就來了精神：“什么禮物？”
“哼！沒了！”小夭板著臉。
玱玹軟語央求了好一番，小夭這才哼唧唧地把禮物拿出來遞給他。
玱玹打開禮物盒子一看，是一組刻得十分精致的木雕。
高大的鳳凰樹下，秋千架旁，小小夭正笑得一臉燦爛，回頭招呼后面的小玱玹。小玱玹板著臉，手里還拿著一卷帛書。不遠處的榻上，纈祖跟阿珩正一坐一倚，笑著看向這邊。每個人的神態各異，眉目生動，一如他當年的記憶。
玱玹的眼眶一下就紅了，想說什么卻哽咽著說不出來。
“對不起！這幾百年來也沒給你送過什么像樣的禮物，你什么也不缺。這百年來我閑了沒事就雕木頭玩，手藝還算拿得出手，就給你刻了這個。我想，你應該會喜歡的。”
玱玹側過臉去，悄悄用袖子擦了一下眼角。
“喜歡！我特別喜歡！”玱玹仔細地把木雕收了起來，笑道。“說吧，你想要什么禮物？”
小夭搖搖頭：“我沒什么想要的，送你禮物就是想謝謝你！”
她抬眼看了一下相柳，笑道：“我最想要的都已經有了！”
相柳含笑回望她，二人笑而不語。
玱玹望見他二人神情，心中酸苦，悲欣交集。
三人一直飲酒聊天到深夜，小夭熬不住困乏，去榻上睡了。
玱玹意猶未盡，拉著相柳到外頭花園里的石桌上，趁著月色一邊下棋一邊飲酒。
“你的棋藝倒是真不錯！我見識過的世間棋手不算少了，能跟你比的，估計也沒幾個。”玱玹贊道。
“你且跟我好好下幾盤，可不許留手！”
“謹遵圣命！”
話音未落，相柳隨手下了一子，把他的半條龍吃了個干凈。
玱玹不以為意，哈哈笑了起來：“就是這樣才有點意思！你都不知道，到了我這個位子上有多寂寞。跟人下棋，他們都不敢贏我；說話也是句句斟酌，也就你跟小夭還能對我說幾句真心話了！”
“陛下如此厚待我們，小夭跟我都是感激不盡的…”
玱玹打斷了他的話：“那些客套話就不必說了，我日常已經聽得膩煩！”
“相柳，你覺得我待小夭如何？”
“甚好。”
“其實小夭曾經十分恨我……”玱玹語氣有些沉沉。
“我這輩子負了多少人都沒后悔過，唯一后悔的就是負了小夭。你或許不知，她從玉山醒來之后，竟打算接王母之位，從此在玉山終老一生！”
相柳有些愕然，他當時終戰在即，分身乏術，抽身去救人解蠱已經是極限，后來玉山上發生的事他的確不知。
“當時我趕去阻止她，她卻對我說，‘我本可以像世間普通女子一樣嫁人生子，過上平凡又幸福的日子，是你把它奪走了。……玱玹，天地之大，可你已經逼得我，除了你的身邊，再無我容身之所。’”
“我們都是從小沒了父母，被迫分離，數百年來我日夜讀書練武，一心謀求王位權力，想要有朝一日能夠保護她不受傷害。到頭來，她卻求我給她一方天地容身……”玱玹似是有些醉了。“像我們這樣出身的人，哪里有什么可以選擇的余地？我不登上王位，死的人就是我跟小夭！”
相柳嘆息一聲：“陛下已經很努力了！”
“是吧？雖然不能說毫無私心，但我也盡力了。她后來看見我總是害怕，跟我生分，我著實是傷心了許久！”
“還是你好一點，比那狐貍不知道強哪里去了！最起碼，她現在不那么怕我了，肯跟我們時常音訊往來，還第一次給我送了自己親手做的禮物！”玱玹又笑了起來。“她的心思我明白，讓我記得昔日的情誼，不要打擾你們的生活！”
“她也太小看我了！我玱玹是什么樣的人？我答應過讓她過自己日子，自然會說到做到！”
相柳起身鄭重行了一禮：“多謝陛下體貼，我替小夭謝過了！”
玱玹揮揮手：“免了！你們做的事我都知道，光明正大去做就是！你早點把那幫妖奴訓練出來，我這邊也就能少派點暗衛過去了。不是我喜歡盯著你們，小夭的身世你知道的，我總要找個能護得住她的人才能放心！”
……
玱玹跟相柳下了一夜的棋，直到東方發白，玱玹才起身離去。
“我還有朝務，先走一步，你們若是要離開不必跟我告別了，日后常給我捎信來點消息就是！”玱玹說罷便踏鶴而去。
相柳站在山頂遙望，目送他離開。
帝王之尊，說來無限風光，然而背后寂寞也是數之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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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神農山回來之后，相柳便每日大半時候都寸步不離守在小夭身邊。
妖奴們在相柳的教導下，已經漸漸學會了人類生活的規矩，雖然還是有些不太習慣，但在學堂里每天都能吃飽飯，不用挨打，又有大妖和善教導，這對他們來說已經很滿足了。于是身上的戾氣也日漸消散，性情慢慢變得溫和起來。
相柳閑了無事，便開始著手編纂識字課本，每天教妖奴們識字，訓練護衛一事則教給了左耳。
小夭被他天天拘著不許喝酒，動作稍猛了點便引來他叮嚀，有時候也不耐煩：“你自去做你的學堂先生，我在醫館里好得很！”
相柳只是笑，依舊每天把小夭帶在身邊。
幾個月之后，小夭的身形有點顯懷，開始吃什么吐什么，難受得日日趴在相柳懷里。
她的嗅覺突然變得靈敏無比，稍微重一點的氣味便覺不適，于是醫館跟妖族學堂都去不得了，只有聞著相柳身上氣味才好點。
相柳見狀，索性把學堂的事都交給了左耳，自己在家里每天費心做各種吃食給小夭。
“都怪你！”小夭胸腹間翻江倒海般的難受，吐又吐不出什么來，便捶著身邊的相柳出氣。
“嗯，都怪我……”相柳溫柔地執起她的手，遞過來一盒子酸果子。
小夭捶了幾下，又癱倒在他身上。
“我到底要難受到什么時候？”
“真想再種一次情人蠱，讓你也跟著我難受一番！”小夭惡狠狠地掐著他，搖了幾下。
“其實，我前幾天剛跟人要了一對蠱蟲……”相柳拿出一個核桃模樣的東西。“種上之后，應該可以減緩你的難受。”
小夭愣住了：“這是……”
相柳從她掌心取了一滴血，抹在核桃上，那核桃便有許多螢光飛出，匯聚到小夭身上，核桃也隨之消失不見了。
“這是什么？不是情人蠱吧？”小夭覺得不對勁。
相柳把一顆黑色藥丸丟進自己嘴里。
“的確不是情人蠱，是替身蠱。”
“替身蠱？”小夭想起了蠱經里提到的記載。“傳說替身蠱為一對母子蠱，中了子蠱的人，會替母蠱承受病痛傷害，這種蠱十分稀有。你給自己種了子蠱？”
話音剛落，她便覺胸腹間的難受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相柳推開她，強忍想要嘔吐的不適感，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你個傻瓜！”小夭一下哭了。“我說笑的，誰讓你真的把蠱種上？”
“你怎么樣？是不是好難受？”她起身扶著相柳。
相柳臉憋得通紅，終于沒忍住，把吃的晚飯都吐了出來。
小夭拿了布巾給他擦拭嘴角，心疼不已：“見過傻的，就沒見過你這么傻的！我最多吐一個月就好了……”
“沒事，我難受總比你難受好。”相柳喘了口氣。“你肚子里的孩兒似乎貪吃得很，每天從你身上吸走的靈氣太多了，你再吃不下飯，我怕你會傷及元氣。我一個月不吃東西，最多只是餓一點，你卻不行。”
神族懷孕生子歷來兇險，所耗靈力巨大，一些靈力低下的神族女子生育時甚至是以命換命。前神農王的王后便是因為生育而早早病逝，饒是以神農王的圣手醫術也無力回天；阿念的母親靜安王妃也是在生她的時候傷了身子，導致無法再受孕。
小夭自從開始孕吐之后一直吃不下東西，靈力無法得到補充，相柳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便想出了這么個法子。
“你個傻九頭妖！”小夭又抱著他哭了。
自從種了替身蠱之后，小夭倒是胃口大開，吃嘛嘛香了，只苦了相柳，什么都吃不下，常常前頭才喝了兩口茶，后腳便又吐了出來。
為了避免被人看見相柳的狼狽模樣，于是小夭便足不出戶，在家親自照顧相柳。
相柳臥在榻上，病懨懨了一個月才好，連帶身形都消瘦了一圈。
當相柳終于恢復正常了之后，小夭的腰身已經顯懷，飯量也隨之與日俱增。
以前小夭的食量最多就是比普通人大幾倍，現在加上腹中胎兒，每日所需靈氣多得驚人，她幾乎是從早到晚都在不停的吃東西。就算如此，夜里也常要餓醒好幾次。
白天里苗莆還能幫忙，到了夜里，相柳便不得不親自下廚滿足她隨時隨地的口腹之欲，廚藝也隨之突飛猛進。
每當他做飯食的時候，小夭便宛如一只貓兒般粘在他身邊，眼巴巴地等著他投喂，惹得相柳愛憐橫溢。
后來相柳設法把普通靈獸肉都換成了各種珍禽異獸肉，又從玉山要來大量蟠桃和玉髓靈液，這才讓她靈氣匱乏的情況改善不少。
“如今這情形，倒像是當初我雙手受傷，在你住處養傷那次，你天天給我做飯…”小夭這晚一邊喝著相柳熬好的靈魚羹，一邊憶往昔。
相柳拿筷箸敲了她額頭一下：“還好意思說，那會你仗著自己手受傷了，就厚著臉皮耍無賴，要我做飯喂你不說，還死活不肯用止疼藥，天天魔音穿腦吵死個人！”
小夭一臉得意洋洋：“當然，我不無賴點怎能把相柳將軍拐回家？”
相柳啼笑皆非：“小騙子！”
掃光桌上五人份的飯食之后，小夭一臉滿足摸著肚皮跟相柳開玩笑：“你小時候是不是也這么能吃啊？這娃兒怎么跟個無底洞似的？難道長了九個頭？”
相柳一臉無奈：“我小時候是蛋里出來的，跟他也不一樣。”
“我不會生顆蛇蛋出來吧？”小夭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應該不會吧？”相柳有些遲疑。“我看其他神妖結合生子，生出來都是人形孩兒，想來應該不至于。”
“你喜歡兒子還是女兒？”小夭笑嘻嘻地問。
“都好。女兒的話，我希望她長得像你；要是兒子的話，讓他以后照顧妹妹，也挺好的。”
小夭打了他一下：“這胎還沒生，你就想以后了！”
相柳又笑了起來。
“給孩兒取個名字吧！你學問比我好，取個好聽的！”
相柳想了一會，道：“若是兒子，便叫夜明；若是女兒，便叫海月！”
“夜里海上明月嗎？”小夭笑了，心里一陣甜蜜。“就叫這個吧！”
一年多過去，小夭臨產期將近，小夭自己不急，倒是相柳每天有些坐立不安。
“小夭你再想想，我們還有什么沒準備的沒有？”相柳道。
小夭噗嗤地笑了起來：“這一年多來，你把孩兒的衣服從出生的準備到了三歲，床鋪枕具，各式玩具等等全都準備了個遍……你還想準備什么？”
相柳有點不好意思：“這不是有備無患嘛！”
小夭摸了摸他的臉，心疼道：“我倒是還好，就是到時候又要苦了你了！”
相柳一邊給她揉著有些腫脹的小腿，一邊道：“我倒是不怕疼，你知道的，以前受傷多了去，都習慣了！”
“只是到時候我可能就沒辦法陪著你了，不過我已經叫了阿音，過兩天她就會過來。她生過孩子，有她陪著你，我也放心點。”
“我不會有事的，哥哥也派了兩個穩婆過來幫忙，她們很有經驗，神族人族妖族生孩子都見過，你顧好自己就好了！”小夭說著拍了拍肚皮。“你懂事點，到時候出來快點，別折騰你爹娘！”
肚皮上突然凸出一個小腳印的模樣，隨即又恢復原狀。
小夭哭笑不得：“他居然踢我！”
小夭生產那天，一屋子的人在產房外面緊張得走來走去。
相柳在產房隔壁廂房的榻上躺著，疼得滿頭大汗身體蜷縮，一聲不吭咬著牙強忍。
“你感覺怎么樣？沒事吧？”旁邊的阿獙有些擔心。
“沒事，”相柳吐出一口氣，“還好不是小夭疼！”
腹部一陣撕裂血肉的劇痛傳來，又把他疼得把嘴唇都咬破了。
隔壁產房傳來一陣嬰兒啼哭聲。
阿獙喜悅地站起來：“生了！小夭生了！”
相柳蒼白的臉上泛起一個笑容，翻身勉強站起來想出去看，不料腹部突然又是一陣劇痛。
隔壁穩婆驚呼：“還有一個！是雙生兒！”
阿獙趕緊把相柳扶回榻上。
小夭一生完，旁邊阿音便趕緊拿了玉髓給她喝下，又用流光飛舞丸幫她愈合傷口。
旁邊穩婆一人一個把孩兒抱了過來，向她報喜：“恭喜夫人！一男一女，兒女雙全！”
小夭看了一眼孩子，便急著起身就要去看相柳。
兩個廂房中間只隔了一道簾子，阿音扶著她過去。
“阿柳！你怎么樣了？”小夭看見他臉色蒼白地躺在榻上，眼淚便奪眶而出。
相柳額上全是汗，身體的劇痛剛過去，見小夭哭，便抬手幫她擦了擦眼淚。
“不要哭！你剛生完孩子，身體還很虛弱，快去躺著休息！”
小夭搖搖頭：“我沒事，一點都不疼！你疼不疼？”
相柳搖了搖頭，正要說話，卻見阿音跟阿獙把剛出生的一雙孩兒抱過來了。
“你看，我們的孩兒！”小夭看著兩個皺巴巴紅撲撲的小家伙，有些嫌棄。“怪不得懷孕的時候這么能吃，原來有兩個！”
兩個嬰兒樣貌十分相似，只是一個白發一個黑發。
阿音笑道：“白發的是哥哥，黑發的是妹妹。”
相柳坐了起來，跟小夭一人一個抱起孩子，十分喜愛。
“這次辛苦你們了！阿音，你幫我送兩位穩婆出去吧！小夭現在還不適宜出門見風，我先陪陪她！獙君，勞煩你幫忙招呼一下外面的客人！我晚點再出去跟大家一塊吃飯。”
疼痛過后，相柳又恢復了往常的溫文爾雅模樣。
兩人應了一聲，領著其他人一道出去了，房內只剩下夫妻二人跟孩子。
小夭解開衣襟給女兒喂奶，小家伙一雙圓溜溜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盯著母親，吃飽之后打了個呵欠便睡了。
兒子小夜明卻是個小哭包，一邊吃奶一邊哭，看得相柳直皺眉。
“這小子怎么這么愛哭？一點都不像我！”
“明明就很像你，總是要人哄！”小夭微笑著。“我希望他長得像你，以后能無憂無慮地長大！”
相柳哼了一聲，抱起旁邊的女兒，一臉慈父微笑：“還是海月乖！長得像你！”
“這次辛苦你了！”相柳摸了摸小夭的頭。
小夭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嘆息一聲：“嗯，你也辛苦了！不過看到他們兩個，又覺得辛苦一點也值了！”
“阿柳，我現在覺得，能嫁給你，真不知道是我上輩子做了什么好事，今生才有這樣的好運氣！”
“說什么傻話！娶到你，我才是我最幸運的那個！”
兩人相視一笑，心中都是平安喜樂無限。
“你說以后他們還能變成九頭蛇嗎？”
“不知道呢，怎么了？”
“我還是希望至少有一個長得跟你一樣，帥氣又強大……”
“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