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海月嬌氣地叫了相柳一聲,熟練地跳到他背上。
相柳正在彎腰收拾東西,背上突然多了一個人也完全沒有影響到他的動作。
“今天功課完成了嗎?”
“完成了!爹爹~我們今天就要搬到海上去嗎?”
“對啊!搬過去之后,你就可以邀請白澤大人過來玩了,高不高興?”
“嗯!月兒好久沒有見到白澤大人了!”
相柳把一大堆雜物都收進了一個青銅箱子里。
“爹爹~這些都是什么呀?”
“這些都是朋友們送的禮物,爹爹怕搬家時候弄丟了,就先裝起來。”
“爹爹,月兒想玩那個牌牌!”月兒越過相柳肩頭,用小手指著一塊刻著精美圖案的令牌。
相柳拿起那枚令牌遞給她:“你玩的時候不要弄壞了,這是你鬼方伯伯送我的,只有一塊。”
海月答應了一聲:“爹爹,你跟鬼方伯伯是怎么認識的呀?”
“這個故事說起來就長了,月兒要聽嗎?”
“要!月兒最喜歡聽故事了——”
“爹爹第一次遇見鬼方伯伯的時候,他正躺在一條載滿鮮花的小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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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柳在茫茫白霧中轉了三天,一直在前面逃竄的小炎灷早已不見蹤影。
七天前,他奉義父洪江命令,在海上伏擊了率領船隊路過的小炎灷。
小炎灷自從歸降了軒轅之后,一直龜縮在軹邑城內,身邊護衛無數。這次他押運大批糧草物資前往軒轅城,是極其難得的下手機會。
船隊和物資在他的精心設計埋伏下化作一堆飛灰,然而最重要的目標人物——小炎灷,卻扔下護衛利用神器跑了。
燒毀船隊只是附帶的打擊計劃,殺死小炎灷,對投降派進行沉重打擊,振作己方士氣,才是最重要的。
為保萬無一失,相柳親自督戰此次埋伏,不料卻仍然是低估了小炎灷的逃命本事。
小炎灷怕西邊有埋伏,一路往東狂奔,不時改變方向,但仍然沒能擺脫相柳的追蹤。
他在海上追蹤了小炎灷四天四夜,眼看目標即將插翅難逃的時候,卻見小炎灷慌不擇路,一頭扎進了一片迷霧海域中。
雖然這片迷霧十分可疑,但是他也顧不得這許多,緊跟在后面也進去了。
進來之后,他便知道自己失策了。
在這茫茫白霧中,根本辨不清東南西北,往上看不見天日,往下潛也是一片無盡的海底荒原,且感知被壓縮到了一個普通人族的范圍。
即使小炎灷現在就在他十丈之外,相柳覺得自己大概也發現不了他。
這不是自然形成的白霧,而是一個無比高明的困陣。
他只能根據白天黑夜光線明暗變化來推斷自己被困了多久,三天過去了,他仍然沒有找到出口,或者是任何一個能被稱之為陣法裝置的東西,所有靈力法術攻擊,都對這片虛空毫無作用。
他并不害怕自己被困于此,只是若小炎灷沒有與他一道被困陣內的話,這次的伏擊刺殺行動,便形同失敗了。
以小炎灷的謹慎性格,日后再想找到行刺機會,恐怕會非常困難。
連續七天不眠不休,即便是相柳也不免感到疲累,于是他索性坐在海面上休息。好在這困陣并沒有隔絕天地靈氣,他還是能正常修煉恢復靈力的。
盡管周圍空無一人,相柳也還是分出一絲心神來注意周圍動靜,視線受阻了,聽力卻不受影響。
在這空無的海面上,相柳忽然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在某個方向傳來的海浪聲,像是拍打在木板上的回音,而不是礁石。
相柳精神一振,立刻循著聲音方向摸了過去。
有船的話,就很可能有人。
但當他看見那艘船的時候,一顆心又沉了下去。
那是一條用于海葬的花船,一個面色發黑的年輕男子正躺在五顏六色的鮮花之中,顯然剛死去不久。以樹膠粘合的船底在海水的腐蝕拍打下,已經開始進水,小船即將沉沒。
相柳很是失望,這要是個活人就好了,最起碼,可以問問這里是什么地方。
他不死心地伸手過去,在男子胸前探了一下生機,卻意外發現他的心臟仍然溫熱,并未完全冷卻。
還沒死透!
相柳當機立斷,開始瘋狂給男子輸送靈力。
當聽見那顆心臟重新開始微弱跳動的時候,他簡直欣喜若狂。
但僅僅只有這一絲生機是不夠的,男子體內靈脈阻塞,仿佛中了什么奇毒,相柳幾次想法子給他排毒也沒能成功。
若是有歸墟水晶跟玉髓或許能起死回生?
偏偏相柳向來并沒有身上帶療傷靈藥的習慣,帶的只有練功用的毒藥。
能不能以毒攻毒呢?他忽發奇想。
相柳割開自己手腕,把自己的鮮血往男子嘴里灌了進去。
雖然結果也可能是把他毒死得更快一點,但反正他都死了,也不在乎拿來再做個實驗。
許多毒與毒之間會互相壓制,論天下毒性之猛烈,相柳自忖很少有能跟長期服食毒藥練功的他相比的。
果不其然,相柳的血毒所到之處,男子體內的黑氣便如同冰雪見了陽光一般,潰不成軍。
人雖然還是沒醒,靈脈中卻隱隱有了阻塞松動的跡象。
相柳估摸這是自己服食過的某種毒藥成分恰好能夠壓制這種奇毒。
就這樣,相柳隔三個時辰便給他喂一點自己的血,由于他拿捏不準自己血的毒性有多重,每次便只敢給他喂一點點,免得病人受不住一命嗚呼。
隨著他體內的毒素被相柳的血一點點壓制清除,男子臉上的黑色終于漸漸消退下去,心臟也慢慢開始變得有力。
相柳把船拆成了幾大塊木板,墊在他身下,雖不免被海浪打濕,倒是保持著一直浮在海面上。
七天后,男子終于醒過來了。
“醒了?”
男子打量了一下四周,眼中露出迷惑的神情:“我還沒死?”
“本來的確差不多死了,你的族人把你放進船里,飄到我面前。我猜你是附近的人,剛好我在這陣法里出不去,就把你叫醒了問問路。你知不知道怎么出去?”
男子一愣,運轉了一下靈力,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種不知名的毒,而這種毒卻恰好壓制了原來的濁氣,使得周身靈脈重新變得暢通無阻。
他大喜過望,抓住相柳的袖子,激動地叫道:“你用什么法子救的我?求求你把法子教給我!”
話剛說完,他意識到自己失態,便松手起身叉手行了個禮:“在下鬼方重,這里是我們族地的外圍陣法,先生可愿與我一道回去?也好讓我款待感謝先生一番!”
相柳思忖了一下,如今小炎灷不知所蹤,若是沒有被陣法所困,恐怕早已逃遠;若是曾經入陣,或許能從對方那里套到小炎灷的下落亦未可知,便點頭答應了。
鬼方重見他答應,很是高興,召來自己的畢方鳥坐騎,與相柳一道往陣內深處而去。
“先生怎么稱呼?”
“防風邶。”相柳在他醒來之前便化作了黑發神族子弟模樣。
“我們這地方,以前還沒有外人來過,先生是第一個呢!”
“這陣法是你們的人設下的?”
“是啊,最外圍的是一層困陣,以防有人誤闖我們族地。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人巡視一遍,如果有船誤入,我們會派靈獸去把他們引出陣外。”
“這陣法倒是高明,我還是第一次見。”相柳贊道。
他在洪江教導下,也懂一些陣法,但大多數都是結構簡單的軍陣,似這種架構精妙幾乎無跡可尋的困陣還是第一次見。
這陣法,若是能用在埋伏中,不管對面來多少人都是如待宰豬羊一般的單方面屠殺。
鬼方重的坐騎帶著他們一頭沖進一個迷霧重重的山谷之中,那山谷霧氣極濃,幾乎伸手不見五指,而坐騎卻是熟門熟路,毫不費力便準確地找到了一處山洞。
相柳暗自欽佩,怪不得對方剛一見面,就敢把素不相識的自己往族地里帶,就這光景,即便自己進去了,也不過管中窺豹,根本無法察知其族中人數實力。
此人看似直率,卻并不魯莽。
鬼方重領著相柳走進一個極大的山洞。
山洞中鑲滿了明珠燈,亮如白晝,靈玉鋪就的地面上畫著幾十個陣法圖案,每個陣法中央都躺著人,也是如先前鬼方重一樣,面色發黑,只是都還活著。旁邊有許多人在照看著地上的人。
鬼方重叫了一聲:“我回來了!”
眾人聞聲回頭,看見鬼方重,不禁大驚失色,面面相覷。
有人叫了起來:“阿重,你是不是魂魄回來了!?”
他們幾天前才剛剛親手把鬼方重放進海葬的花船,怎么現在就活蹦亂跳地出現了?
鬼方重哈哈大笑起來:“我不是魂魄,我沒死,這位先生救了我!”
他往身邊一指:“這位是防風邶先生,是他把我救活過來了!”
“什么!”眾人一下子蜂擁到了他們身邊。“你真的被他治好了?”
就連幾個躺在地上醒著的人,都艱難地支撐起上半身,看向這邊。
幾個醫者已經迫不及伸手去查探鬼方重的身體,發現他果然周身靈脈流暢,已經與常人沒有太大分別,不禁驚喜交加老淚縱橫。
“太好了!天不亡我鬼方氏!”
山洞之內一片歡騰。
相柳冷眼旁觀,心下估量,鬼方氏一族似乎是遇到了什么疑難奇癥。
若是只有幾個人,他順手救了也就罷了,只是看這情形,他們似乎是全族人都不同程度染上了這種病癥,他總不能留下來當人家的長期救命藥。
萬一對方得知只有他的血能救他們,起了歹念,以他們的陣法高明,到時候自己走脫不了,更是麻煩無窮。
相柳打定主意來個一問三不知了事。
果然,鬼方氏的人很快就把他團團圍住了,個個都用熱切的目光看著他,向他求教如何醫治。
相柳咳嗽了一聲,裝出一副十分真誠抱歉的樣子:“其實我當時也是病急亂投醫,見靈藥對鬼方兄不起作用,便索性把身上帶的幾瓶毒藥也灌了下去,不想誤打誤撞竟治好了……”
“那毒藥是何物所制?可否告知一二?”
“這毒藥是我在一幫匪徒身上搜來的,那幫匪人已經被我殺了,也不知是怎么得來的。”
剛剛還欣喜若狂的眾人頓時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山洞中沉寂下來。
鬼方重見狀,忙打圓場:“無妨無妨,既然我們知道了有毒藥可以克制此癥,那么我們接下來便在大荒中搜羅各種毒藥回來逐一實驗便是,只要我們耐心去找,總有一天能研制出來的,大家說是不是?”
他這般一說,其他人便又重新振作了幾分:“阿重說得對!”
相柳看了一眼鬼方重,這人倒是個統率人才。
“我娘呢?”鬼方重問。
“族長聽說百黎巫王醫術高明,在蠱醫一道上獨辟蹊徑,帶著人前往南疆百黎去了。”一名族人答道。
鬼方重嘆了口氣:“回頭我自己送信給她吧!”
相柳敏銳地捕捉到一個信息,他救起的這個年輕人,竟是鬼方氏的少族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