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青風苑內，秦夜與秦凱，圖川和歐陽宇正探討這胡國腰牌的來歷。秦夜問起圖川接親當天的事情。

圖川恍然大悟:“那天確實是有流民鬧事，不過我趕到的時候，少夫人好像已經把事情平息了，流民也都散去了，我沒注意到有什么藍瞳....”，圖川訕訕地笑著以掩飾尷尬。

歐陽宇瞧著這腰牌上的刻字，說道：“這朔風營是胡國大王子的親衛。眼下衛梁剛攻下平州，朔風營的人就出現了，實在是耐人尋味。”

秦夜攥緊手中的腰牌，眼神凌冽，“你們說這跟柳家二小姐有關系嗎？”

圖川耿直地說道：“我覺得少夫人不像。”歐陽宇默默搖著羽扇不發言。

青風苑內炭火正旺，秦夜將胡國腰牌擲在案幾上，玄鐵與紫檀相撞的聲響驚飛了檐下寒鴉。歐陽宇用羽扇尖撥了撥腰牌邊緣的狼圖騰刻痕：“這圖騰是朔風營專用，朔風營雖名義上隸屬大王子，但三年前大王子遇刺后，實際已歸二王子調遣。”

“管他幾王子！”秦凱抓起腰牌對著燭火細看，甲胄上的冰碴簌簌融化，“我在北境見過這玩意兒——去年秋天劫咱們糧道的馬匪頭子，尸首上就搜出過類似的。”

秦夜猛地抬頭：“為何軍報不曾提及？”

“嗐，那會兒大哥你正忙著籌備大婚。”秦凱訕笑著撓頭，“我當是胡國細作流竄，派人追了三十里雪原......”他突然噤聲，余光瞥見秦夜摩挲劍柄的指節泛白。

圖川突然拍案：“接親那日！少夫人護著的藍瞳漢子，轉身時后頸確有狼頭刺青！”他比劃著脖頸位置，“當時以為是流民黥面，現在想來......”

窗外忽起朔風，卷著雪粒撲滅一盞燭火。秦夜盯著案上跳動的陰影，忽道：“秦凱，你五日后返程，帶人沿著汜水河暗查朔風營蹤跡。”他解下腰間玉玨扔過去，“若遇異動，可調黑云騎。”

“得令！”秦凱嬉皮笑臉地把玉玨塞進護心鏡，“要我說，管他藍瞳綠瞳，敢來衛梁撒野——”他做了個抹脖子動作，甲片鏗然作響。

歐陽宇的羽扇在腰牌上方懸了片刻，終究沒有觸碰：“蒙嶺結盟未穩，胡國此時派人潛入大都，恐怕不止為刺探軍情。”他意味深長地望向窗外霜苑方向，“少夫人救下的孩子，或許能釣出更大的魚。”

秦夜突然起身推開雕窗，寒風裹著梅香涌入。東墻外霜苑的廊下，柳辭兒正彎腰教阿滿寫字，緋色斗篷掃過青磚上的積雪。孩童凍紅的手指握著炭筆，一筆一畫寫著“衛梁”二字。

······眼下已至元宵時節，朔風營腰牌的調查尚未有新的進展。柳辭兒這幾日都忙于花房事務，為了開春能開出好花，現在的提前保養工作是必要的。

老夫人聽聞柳辭兒近日都沉溺在花房工作里，得知這花房是秦夜贈的，是又喜又憂。喜是因秦夜這孩子終于開竅了，會送人東西了，憂是因秦夜忙于調查朔風營的事情，柳辭兒又一頭埋在花房里，兩人這些天都不怎么走動，這感情可難再進一步培養。可不這元宵剛好來了，老夫人想讓這小兩口出去外面逛一逛增進下感情。

正月十五，霜苑的梅枝還裹著殘雪，柳辭兒卻已在花房忙了整日。青瓷缸里浮著幾十盞素紗燈，燈面糊的是她親手曬制的山茶花瓣，燭火一映便透出嫣紅光暈——這是她給老夫人和呂夫人備的元宵禮。

“夜兒再不帶你出門，我這把老骨頭都要替他臊得慌。”老夫人杵著鳳頭杖進來，指尖戳了戳在一旁扶著她的秦夜，“西市今夜有燈山，你帶辭兒去討個好彩頭。”

戌時三刻，柳辭兒被哄著換了身海棠紅襦裙。秦夜在府門候著，見她發間只簪了朵絹制山茶，忽然解下佩劍穗子上的南詔玉珠，穿進她腰間禁步的絲絳。

“將軍這是......”她話音未落，指尖已被他攥住。玄色箭袖擦過她腕間，驚起一陣顫栗。

西市人潮如織，秦夜虛攏著手臂護在她身側，不讓她被旁人擠到，柳辭兒自是能感受到他的保護的，心里不禁有些悸動。她小聲問道：“近日腰牌可有進展了嗎？”

秦夜低沉的聲音答道：“若是真查到和你有關，我可不會這樣護著你。”

柳辭兒心里想自己清清白白，當然不怕。于是撇了撇小嘴巴，不打算再追問下去了，倒不如盡心享受整個燈會。

從前在南岳時，柳家鮮少讓她出門玩，像燈會這樣的景象也是極少有機會見到的。而大都又是如此之繁華，許多新奇古怪的東西柳辭兒都是第一次見，充滿了好奇。柳辭兒就像一個探索世界的孩童，在各個攤位上玩轉。

她天真又爛漫的樣子讓秦夜看得失了神，其實秦夜也閱人無數，眼前沉迷玩游戲的柳辭兒看著絕非壞人，他心里的天平早已有了傾斜的一方。看著她開心地玩鬧，他在一旁不知何時早已嘴角微揚。

穿過鰲山燈樓時，忽有頑童撞翻燈籠架。秦夜旋身將柳辭兒攬入懷中，漫天火樹銀花中，她聽見他胸口擂鼓般的心跳。等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竟抱著他。柳辭兒一時竟害羞不敢看他。秦夜卻似乎是對她的反應很是滿意。

“將軍的手......”她瞥見他掌心被木頭燈架劃破的血痕。

“無妨。”秦夜順勢握住她欲抽離的手，“前頭有猜燈謎的，去看看。”

最熱鬧處懸著盞九層走馬燈，謎面竟繪著各色山茶。柳辭兒念出正中那盞的題：“'南國佳人倚寒窗'，打一味藥材。”

“是忍冬。”她話音未落，秦夜已縱身摘下燈籠。鎏金燈罩上赫然是她最愛的赤焰山茶，花芯嵌著的夜明珠照得他眉目溫柔如水。

子時二人放完河燈，天上恰放起了煙花。煙花，河燈，氛圍剛剛好，襯得柳辭兒溫婉可人，秦夜一時沒忍住，低頭吻住了柳辭兒的唇瓣。這一下，柳辭兒的耳尖倏地燒了起來。

而這一幕，恰被不遠處的呂姣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