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辭兒先前在柳府跪了一日一夜,身子早已虛了,還淋了雨,晚些時候便發起了燒。
夜雨滂沱,秦夜策馬沖進山間客棧時,柳辭兒已燒得意識模糊。她滾燙的額頭貼在他冰涼的鎧甲上,唇間卻還無意識地呢喃著:“徐娘,徐娘......”。秦夜一腳踹開客棧木門,厲聲喝退探頭的小二:“來人,備熱水!炭盆!再請個郎中!”
小二看來人身著不凡的鎧甲,身后還跟著一眾士兵,便知來人應是個上位者,便不敢怠慢,趕緊遵照執行了,給眼前這個將軍準備了一間上房。
秦夜將柳辭兒裹進狐裘抱上二樓,自己卻半跪在榻前擰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柳辭兒的衣物都被雨水淋濕了,秦夜向店家要了一身女子衣物,親手為柳辭兒換上。
柳辭兒高燒昏了過去,秦夜只能硬掰開她的嘴嘗試為她喂藥。他喂藥時捏她下頜的力道極重,勺子磕得她齒關發顫,可藥汁入口前卻又被他吹得溫熱。藥液卻大部分從柳辭兒嘴角漏了出來,柳辭兒在昏沉中抓住他的手腕,像抓住浮木的溺水者:“將軍…別走…”
炭盆噼啪炸響,映得他眉目忽明忽暗。窗外暴雨沖刷著青石階,聽到柳辭兒的呼喚,秦夜心跳漏了一拍,他放下了藥勺,喝一口藥,以嘴為她渡藥......
夜里,秦夜守在柳辭兒床畔。
柳辭兒仍高燒不退,秦夜解她衣帶時手指微顫。中衣褪至肩頭,露出凝脂后背縱橫交錯的藤條印——是白日跪在碎石上受的刑傷。他喉結滾動,藥膏抹上去時她疼得瑟縮,卻被他按在懷里,男人低沉的語音落在她的耳畔:“現在知道疼了?獨自闖南岳時不是英勇得很?”
氣息交纏,她意識朦朧間嗅到男人身上混著血腥的沉水香,恍惚間仿佛回到將軍府多少個熟悉的夜晚的龍鳳燭影里。秦夜忽然咬住她耳垂,聲音沙啞帶著狠勁:“柳辭兒,我遲早滅了柳家!讓你再回!要是你再敢丟下我,我就把你鎖在榻上,讓全天下都知道秦將軍懼內。”
柳辭兒半夜驚醒,發現秦夜和衣睡在榻邊地上。月光漏過窗欞落在他好看的臉頰上,他的模樣是她喜歡的。鴉青發絲凌亂覆額,劍眉舒展褪去沙場戾氣,眼尾微揚的鳳目輕闔,睫羽在蜜色面龐投下細碎暗影,薄唇褪去血色呈淡櫻色,下頜隨呼吸起伏微,鼻子高挺。她指尖剛觸到他的鼻尖,卻被他猛地攥住手腕:“你醒了。”
柳辭兒忽然落淚,淚水滲進他鎖骨處的舊傷:“將軍總說我傻…可你為我抗旨私調鐵騎,若皇上降罪下來…”,還沒等她說完,他低頭吞掉她未盡的話,吻得比任何一次都兇,直到她喘不過氣才抵著她額頭道:“這些不用你擔心,總之有我秦夜在,便定保你一世長安。”
“將軍......”,柳辭兒的淚水從眼角溢出,哽咽地喚道。
秦夜大手捧住柳辭兒的小臉,溫柔地為她拭去眼淚,“還叫我將軍,這和旁人喚的有什么區別?”,秦夜凝望著柳辭兒說道。
柳辭兒小臉微紅,秦夜捧著她的臉,讓她正視自己,“往后,你便喚我夫君,或者,阿夜。”
柳辭兒烏溜溜的眼睛呆呆地望著秦夜,秦夜見她沉默不語,便說道“嗯?喚一聲試試。”
柳辭兒輕輕說道:“夫君。”,又不好意思地想將臉別過去,卻被秦夜的大手鉗制,本就因發燒通紅的臉頰卻因此更紅了。秦夜聽她喚了“夫君”,心理上得到極大的滿足,再一次吻了上去......
纏綿之際,柳辭兒突然想到什么,忙推開了秦夜,秦夜一臉疑惑,柳辭兒道:“徐娘呢!可還安全!”
秦夜說道:“徐娘和一眾家小已被我的人接出來了,也安頓在這間客棧了,明日便和我們一道回衛梁。”
聞言,柳辭兒才長舒一口氣,“謝謝將軍.....”,她剛開口便被咬住耳尖。
“嗯?”秦夜盯著她,喉間溢出一聲危險的輕哼。
“謝謝夫君......”,她慌忙改口。
秦夜將柳辭兒擁入懷里,兩人相擁而眠......
破曉時分,柳辭兒在秦夜懷中燒退轉醒,見他還沒醒,額頭上沾著汗珠。她悄悄伸手欲擦拭,卻被他捉住指尖按在唇上,壞笑道:“夫人若是再亂動,今日便不趕路了。”
“你.....”,柳辭兒急抽回手來。沒想到這個男人這么恬不知恥。
窗外忽然傳來急促馬蹄聲,士兵隔著門板急報:“將軍!皇上聽說你私自離營怪罪下來了,圖將軍和歐陽軍師那邊要頂不住了——”柳辭兒明顯感覺秦夜肌肉繃緊,而他卻撫著她長發輕笑:“夫人不必擔心。”
晨光熹微,秦夜披衣起身,玄色中衣下肌肉線條緊繃。他展開軍報掃了一眼,唇角勾起冷笑:“皇上倒是心急。”
柳辭兒擁被坐起,青絲逶迤枕畔:“可是因你私調鐵騎......”
“噓——”他轉身將蜜餞塞進她口中,“為夫既敢離營,自然備了后手。”指尖輕敲窗欞三下,立時有暗影跪伏窗外:“稟將軍,歐陽大人已持虎符接管大營,圖將軍正在朝堂陳情——'南岳突襲糧道,將軍為護軍輜不得已追擊'。”
柳辭兒愕然:“你早料到皇上會發難?”
“赫連翊三日前便傳訊,說南岳在邊境異動。”秦夜從袖中抖出一封密信,火漆印赫然是胡國狼頭紋,“他倒是個守信之人。”
信箋飄落榻前,柳辭兒心頭猛然一跳。正要細看,卻被秦夜捏住下巴:“夫人不如先操心眼前事——”
他突然將她打橫抱起,驚得她攥緊他衣襟:“做、做什么?”
“沐浴。”他踹開屏風后的柏木浴桶,“昨夜沾了血污,總得洗凈才好見人。”
氤氳水汽中,柳辭兒瞥見他后背新添的箭傷,結痂處還滲著血絲。指尖剛觸到傷疤,便被他反手按進懷里:“這道傷換你平安,值得很。”
急促叩門聲再度響起,傳信小兵的嗓音透著焦灼:“將軍!赫連翊帶著他的人入京了,說要當朝呈遞盟約!”
秦夜舀起溫水淋過她肩頭,漫不經心道:“告訴赫連翊,想要盟約生效——”他咬住她濕漉漉的耳垂輕笑,“先把他私藏的雪山靈芝送來當聘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