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再次舉起面前的九龍金樽，目光炯炯地看向赫連翊，聲音洪亮而充滿力量：“大王子！今日，朕便應下此盟！望你我兩國，戮力同心，共誅梟賊！望你——不負今日血誓！請！”
“謝陛下信任！赫連翊，定不負盟約！”赫連翊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他回到自己的席位，毫不猶豫地舉起面前同樣盛滿烈酒的玉杯，目光堅定地迎向皇帝的視線，將那份沉甸甸的承諾與決心盡數融入杯中，猛然抬頭，一飲而盡！
“砰！”空杯重重落于案幾。緊接著，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赫連翊閃電般拔出腰間佩著的一柄備用短匕！寒光一閃，鋒利的刀刃毫不猶豫地劃破了自己的左掌掌心！鮮血瞬間涌出，他卻連眉頭都未皺一下。
他大步上前，無視了內侍想要阻攔的手勢，徑直走到御案旁那份展開的盟約書前。伸出流血的手掌，將滾燙的鮮血，精準地、用力地涂抹在盟約書上象征胡國王權的銀狼圖騰——那枚最為關鍵的狼眼之上！殷紅的血跡瞬間浸透了鎏金紙張，讓那匹銀狼仿佛瞬間活了過來，帶著血色的兇戾。
“此契——以吾血封緘！”赫連翊的聲音如同雷霆，震得殿梁嗡嗡作響，“若違此誓，人神共棄！吾當如此刃——！”
話音未落，他右手猛地抓起案上那柄剛剛墜地的戰神彎刀（內侍已拾起放回），高高舉起，然后狠狠砸向旁邊一根粗壯的蟠龍金柱！
“鐺——咔嚓?。。 ?/p>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那柄象征意義非凡的彎刀，竟被他以血肉之軀灌注全力，硬生生砸在堅硬無比的金柱上，應聲而斷！碎裂的刀片如同致命的飛蝗般四濺開來！其中一片鋒利的殘刃，帶著尖銳的破空聲，險之又險地擦著秦夜的頸側飛過，最終“奪”的一聲，深深釘入了他身后另一根盤龍柱的龍身之上，入木三分，猶自顫動不已！
殿內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不少文臣甚至掩口驚呼。秦夜本人卻紋絲未動，頸側被碎片劃開一道細小的血痕，血珠緩緩滲出。他仿佛毫無所覺，目光反而更加銳利明亮，看著赫連翊，朗聲喝道：“好！好一個血誓碎刃！大王子果真英雄豪杰，一諾千金重！秦某佩服！”
這番驚天動地的立誓，讓莫啟謀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方才的質疑，在赫連翊如此慘烈決絕的誓言面前，顯得蒼白無力，甚至有些小家子氣。他嘴唇翕動，似乎還想說什么。
赫連翊緩緩轉過身，染血的手掌隨意在衣袍上抹了一把，目光如冷電般射向臉色變幻不定的莫啟謀。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老相國和每一個朝臣的耳中：
“莫老相國方才憂心赫連翊孑然一身，無以為憑？”赫連翊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自信的弧度，一字一句道：“相國大人，多慮了。我赫連翊雖暫失朔風營，卻并非無根浮萍。我的身后——還有蒙嶺！”
“蒙嶺？！”莫啟謀失聲重復，瞳孔猛地一縮，臉上瞬間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震驚和更深的不安！這兩個字仿佛帶著千鈞之力，重重砸在他的心頭。蒙嶺！那可是胡國境內一處極其重要的關隘和部族聚居地，戰略位置極其關鍵！赫連翊何時竟暗中掌控了蒙嶺？這消息對他背后的某些盤算，無疑是晴天霹靂！但他畢竟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狐貍，那抹震驚和不快只在臉上停留了不到一瞬，便被他強行壓下，換上了一副略顯僵硬卻努力維持平靜的表情，甚至還擠出一絲干巴巴的笑容，對著赫連翊拱了拱手：
“呃……原來如此！大王子深謀遠慮，是老夫……是老夫狹隘了，未能洞察先機。失禮之處，還望大王子海涵，見諒，見諒……”，聲音里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干澀和勉強。
赫連翊深深地看了莫啟謀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卻并未再多言，只是微微頷首，算是接受了這遲來的、并不真誠的歉意。殿內的氣氛，在這血與火的誓言之后，在“蒙嶺”二字帶來的震撼余波中，變得愈發微妙而復雜。盟約雖立，暗流卻更加洶涌。
——
當晚宴會結束后，莫啟謀回到宅中，莫源清立馬問道：“爹，皇上真接納了那胡人？”
莫啟謀道：“你可知那胡人有什么籌碼？”
莫源清搖搖頭，莫啟謀說道：“蒙嶺，是蒙嶺！”
莫源清驚訝地說道：“怎會如此？”
莫啟謀站起身，怒聲呵斥道：“秦夜此前多次前往蒙嶺，想必早已知曉此事，皇上自然肯定也是知曉的，卻沒有告訴我，肯定是你之前在秦夜府上偷圖的事情被皇上知道了，皇上現在對我有了芥蒂！你這兔崽子！哎！”
莫源清立在一旁，卻是不敢作聲。
莫啟謀背著手，搖搖頭，說道：“罷了罷了。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先穩住皇上。赫連翊這個人也不能輕視?；噬线@幾日留他在大都做客，你要多去走動走動?！?/p>
莫源清點點頭，說道：“兒子知道了?！?/p>
——
另一邊，秦夜府上，柳辭兒得知皇上竟答應了與赫連翊的盟約，開心極了，因為這意味著此前皇帝對柳辭兒的猜忌至少減少了大半，自然也不會為難秦夜了。
晚間在床榻上，柳辭兒依偎在秦夜肩頭，說道：“真是太好了，這回皇上不會疑心夫君了?！?/p>
秦夜揉了揉柳辭兒的腦袋，說道：“是啊。也不會疑心你了。”
柳辭兒淺淺一笑，忽又抬頭說道：“夫君，我想帶阿滿見見赫連翊。阿滿最近老是問我找沒找到他的恩人。現在剛好赫連翊還在大都，我想讓他們見一面。”
秦夜溫柔地看著柳辭兒的臉龐，寵溺地說道：“好，這幾日皇上留他在大都做客。我帶你們去見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