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靈順著大致來時的路，匆匆走著，這路是平時百姓朝拜土地廟走的。土地廟坐落在一個山頂上，遠(yuǎn)遠(yuǎn)隱約可以看到水庫。

此刻更深大半夜，成了鬼就和人不同了，雖然一片漆黑，但在鬼眼里，就和人在艷陽下看世界一樣，到處看的清清楚楚。而且成了鬼，沒有了肉身，不存在近視眼，實則比陽間大多數(shù)人看的還清楚。

小靈正走著，忽然樹叢中跳出幾個人來，異口同聲道：“小美鬼，哪里去？我們在此恭候你多時啦！”小靈被嚇一大跳，定睛一看，居然是郭威他們。

“無聊！又來嚇我。”小靈說著就要繞過他們繼續(xù)走。

郭威伸胳膊攔住小靈，“那是開個玩笑而已，難道我說的別的不都是真的嗎？你這樣大搖大擺地走也太危險啦！”

想著土地爺爺給她說過的話，小靈心想：“人生地不熟的，自己身單力薄，言語上犯不著一上來就冒犯他們。”便問：“那你說，我該怎么走？”

小靈話音剛落，夜空中突然傳來幾聲凄厲的嗚嗚！嗚！郭總立馬不由分說，捂著小靈的嘴，壓低聲音道：“切莫做聲，咱們先到樹叢躲一下。”說著把小靈，拖進(jìn)了路邊樹叢蹲下。

過了不一會兒，小靈看到從下面飛上來兩個人，駐足在他們頭頂。飛的樣子，活脫脫武俠片中吊威亞那樣飛。深更大半夜的，小靈猜測他們很可能就是說的野鬼。小靈仔細(xì)看去，見他們穿著統(tǒng)一制服，很類似唐裝，腳穿一樣黑皮靴。因有柏樹遮擋，加上他們停下的位置太過靠頭頂，看不清他們的長相。

忽然傳來他們說話聲：“盯梢的都說沒有，你非要說有，前面就是土地廟了，你說的疑似美人在哪里？我看縱然有估計也是壽終正寢的，被黑白二仙架去鬼門關(guān)了。你呀！只怕是想美女想瘋了吧！”

“怎么可能會沒有？我先來的這邊，雖然距離遠(yuǎn)，但是我親眼看到黑白二仙帶著一個女的，進(jìn)了這個土地廟。沒有看到她的臉，但看背影，身材就很好，姿色一定不錯的。我想年紀(jì)輕輕，多半死于非命，老大好色，咱們逮了她，獻(xiàn)給老大，必獲重用。我和你好，特意找了你來分此大功的！想不到你還埋怨我！”

“我沒有埋怨你，只是咱們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再慢也該出來了，可都走三遭了，也沒見個鬼影。倒是剛才帶去那對母女，盯梢的，咱們都看到了。如果你說的沒錯，那她會在哪兒？”

“莫非有人捷足先登，先下手弄去了？”

“這塊可是咱們的地盤，誰吃了豹子膽敢來？哎呀呀！幫主讓咱們來巡視各梢點是否盡職，又不是讓你給他搞女人來了，就算沒有又有什么關(guān)系？有這時間，咱們到下面梢點先喝幾杯去吧！”

“真是奇了怪了！她的背影好迷人，我好想看看她的臉，要是臉丑，咱們倆先享用一番，身材一定一絕。”

“走啦！走啦！別想那么多啦！想女人有的是地方解決。”

說罷他們飛去了。

郭威很得意，朝小靈擠眼噘嘴一下，小聲道：“找你的，走了。要不是我們哥們，你已經(jīng)被他們抓去了，運氣好，被一人占著；運氣不好，他們幫好多人，你可有的招呼嘍！我為了救你可是花了好多錢的。”

小靈心有余悸，大致也聽出了怎么回事，問：“盯梢的，是你買通的？”

“可不是嘛！黑白二仙剛帶你走，我們就趕緊跟來，到了盯梢點，我剛拿錢堵住他的嘴，就聽他說他們巡查的來了。我們就趕緊躲了起來。擔(dān)心你倒霉，被他們撞上，我們就分開幾人躲在附近，盯著他們，約定好了，以灰林鸮叫聲為號，及時通風(fēng)報信。幸好我謀劃周全，讓你避過了。我可對你有救命之恩，你說吧，要怎么報答我？”郭威說完，一臉自得看著小靈，等著她回話。

小靈一聽，這人分明是在邀功請賞。換了一副笑臉，“敢問大哥尊姓大名，以及這幾位大哥。你們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沒齒不忘，永感恩德。”

郭威呵呵一笑，“姑娘如此報答，未免太‘重’了點，我們承受不起，能不能換種方式，比如就算用嘴，也別用說話這種方式。姑娘顏色少見，哪怕一吻，那才真的能讓我這幫弟兄，沒齒不忘你的厚謝。不知姑娘可有此意乎？”

話音落去，響起其他四個丑八怪的嗤嗤笑聲。

小靈故作一笑，“那多不實惠！以后我請你們吃好吃的，好好吃一頓感謝你們。”

郭威看小靈面有難色，不自在起來，心里發(fā)癢，老毛病就犯了。眼神瞇瞇問：“下面實惠，是下面給我們吃嗎？我愛吃，這幾位兄弟也愛吃。”

說罷，剛才嗤嗤發(fā)笑的幾位，哈哈大笑起來。

郭威連忙做手勢，噓他們小聲點。

這話聽的小靈氣直撞喉頭，肺生疼，可還是被理智壓了下去，她裝作沒聽懂。皮笑肉不笑，說：“那可不行，我們那里，招待貴客，都是水煮魚、回鍋肉呢。”

夜空又傳來幾聲嗚嗚！嗚！郭威小聲說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先小心離開，回到水庫那里。干豺狼，老豬，你們兩個等我們走出一段了再走，在后邊警戒，發(fā)現(xiàn)有虎頭幫的小嘍啰，也是三聲灰林鸮叫聲，注意第三聲間隔幾秒，聲音稍拉長點。”

說完郭總把手指放進(jìn)嘴里，鼓起嘴巴，發(fā)出：“嗚——嗚——”兩聲拉長的叫聲，給下面警戒的兄弟報信他們要下去了。

郭威他們仨已起身，小靈還蹲在地上低著頭，沒有要走的意思。郭威問小靈道：“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小靈頭也不抬，回：“你們先走吧，我等下一個人悄悄地走。”

郭威道：“我們耳目多，也比你熟悉這里，跟我們走可以保你安全。”

小靈心想：“跟你們在一起就安全嗎？言語那么輕佻下流，也不知道心里憋著啥壞呢。”可是這些話，小靈沒敢說出口，畢竟這些鬼也有要幫自己的意思，好歹需好好說話。小靈回：“還是你們先走吧，我要直接回去看看我的爺爺奶奶，咱們以后有緣再會。我會自己小心的，謝謝你們好意。”

郭威臉色陡變，質(zhì)問：“你這是幾個意思？橋都沒過完就開始拆橋了？”

小靈趕緊站起來，陪著笑臉道：“不不！大哥千萬別誤會，你們的大恩我定會銘記，容以后厚報。已經(jīng)有勞你們搭救了，不能總麻煩您們，要不然我會不好意思的。”

郭威不依不饒，道：“那是討厭我們哥幾個，不愿跟我們一起走？還是覺得我們是壞人？這里可沒有警察什么的能幫你，我們可是一伙的，要想對你怎么樣的話，就問你能有什么辦法？”

郭威邊說邊往小靈身邊逼近，目露兇光，嚇得小靈連連后退好幾步。小靈一陣心慌，但她很快就恢復(fù)了鎮(zhèn)靜，想起以前很多人夸她漂亮，給她獻(xiàn)殷勤，說什么只要她愿意她想要，什么“火”的“月亮”的，一堆離譜話。

小靈現(xiàn)在只能靠自己了，就沒有什么放不開的。

她夾著嗓子，嗲嗲道：“大哥這是說哪里話，小女子不幸剛淪為鬼，一不知，二不清的。剛才在土地廟，土地爺也說，非你們存心害我，實則天規(guī)太過，我對你們仇恨已消，真?zhèn)€同是天涯淪落人。也可見大哥前面對我所說，句句實情，又蒙你們不辭辛苦，出錢出力相救，感激尚且不盡，怎會有討厭？只是小女子我忽然孤苦無依，一時無所適從，對你們的好意，受也不是，拒也不是，你就這么兇人家！既如此，諸位大哥愿護我安全，小女子求之不得，自不會不知好歹，以后也有了諸位大哥做靠山。那我們走吧”說完一臉撒嬌，抓著郭威的胳膊搖了幾搖。

郭威本是風(fēng)月場上的老手，他只說他老婆背地偷人，卻不說他在外面常常尋花問柳。他對他老婆是有真感情的，對別的女人只是貪戀美色，玩玩就丟手。他老婆發(fā)現(xiàn)他有外遇，苦勸他，他不改，恨而也學(xué)他，以致此后兩人相處時愛意纏綿如膠似漆。

為啥會這樣？原來，郭威不知他老婆是刻意奉迎，還以為是他多番狠表真心，他老婆終于明白了他真愛的是她，不計較，默許了他眠花宿柳一響貪歡。他老婆不知道他是真心愛她，恨他變心，恨他違背當(dāng)初誓言，徹心之恨無處發(fā)泄，轉(zhuǎn)而另覓新歡；竊喜她自己演得好，既籠住了郭總這棵大搖錢樹，又外面找到了真愛，心里早就對郭總喜新厭舊了，偷偷摸摸不過怕失了搖錢樹而已。

郭總久歷風(fēng)月，又被他老婆狠狠“捶”了一頓，雖然這事從根上說他是罪魁禍?zhǔn)祝麖牟贿@么認(rèn)為，反而對女人虛與委蛇，心口不一做表面文章的功夫，教訓(xùn)深刻。小靈這點小小伎倆，如何瞞得過他。他看小靈聲情并茂裝的跟真的一樣，很識趣，在自己威脅下乖乖服軟撒嬌，心情大悅。他要的就是女人臣服帶來的快感，小靈的話，正巧撓到了他的癢處，自然不在乎說的真假，更不會去揭穿小靈。

郭威裝出一副深信不疑的表情，道：“是我該死，誤解你了。剛有沒有嚇到你？”

話說的極其溫柔，手就去撩小靈額前的龍須劉海。小靈不敢甩臉色，裝個害羞的表情躲過，說：“都嚇?biāo)廊思依玻￠_始覺得你是壞人，又覺得你是好人，又覺得是壞人，此刻又覺得是可好的人。人家膽子本就小，都被你嚇迷糊啦！啥也分不清。大哥以后要都這樣說話，我就放心拿你做安全依靠啦！往后就再也不怕風(fēng)吹雨打了。”

小靈這一通話，說的自己都想吐，真是太違心了，但打她換了說話方式后，郭總立馬表現(xiàn)出憐香惜玉的樣子，雖然吃不準(zhǔn)他信了幾分，效果卻是立竿見影，少不得再說時也扭捏作態(tài)了一番。

郭威裝得天衣無縫，一臉正經(jīng)，言語溫存，問：“那你現(xiàn)在分清了嗎？”

小靈大大的眼睛充滿無辜盯著郭威，用力點點頭，馬尾都甩了起來。說道：“分清啦！你是好人。”心里想的卻是：“我分清個你媽！我分！你可惡心死老子啦！”

她一個弱女子，實在沒有別的辦法。

郭威一臉深情注視著小靈道：“以后我就是你的依靠，天塌下來，我替你頂著；刀山火海，我背著你過。總之，有我在，你的世界，便只能有春暖花開！”

給一個吃膩了山珍海味的人一個饅頭，他會不屑一顧甩手扔了；給一個餓的半死的人一個饅頭，他會感激涕零，同樣的東西，給予不同處境的人，效果大為不同。郭總說的情深，小靈忽然做鬼，人生地不熟，茫然無措，聽郭總這么一說，感覺心頭微熱，生出了一些感動。

剛小靈還對郭總一心厭惡，他忽然搞這么一出，反差太大，一時都把小靈搞得有些懵。心想：“不是吧？本姑娘魅力真的如此大？怎么稍微撒點嬌，賣點萌，他就要為我赴湯蹈火？可這也太夸張了。保不齊真如以前舍友私下說的那樣，男人都是下半身動物，一旦被美色迷了眼，就會惦記著那點事，蠢得勝過豬，不可用常理推測的。但是他這樣說話，一下子連他人都變得沒有那么討厭了呀，雖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但是比起兇巴巴，比起粗俗下流，還是甜言蜜語聽著舒心……”

“想什么呢？”

聽到郭威的聲音，小靈從發(fā)怔中反應(yīng)過來，連忙掩飾：“喔！沒什么，聽大哥這樣說，勾我想起來了爺爺奶奶，這世間真心對你好的人，總是屈指可數(shù)的。”

“所以，你要好好珍惜每一位對你好的人。此地不便久留，咱們還是快點走。”

小靈點點頭，“一定會的！”

路上，又躲了兩次虎頭幫的小嘍啰，郭威幾次趁機想牽小靈的手，都被她委婉躲開了，但郭威并沒有任何生氣或不悅。路上，郭威告訴了小靈，他叫郭威，也告訴了小靈那些丑八怪的綽號和名字，小靈也說了自己姓名，他們彼此算是認(rèn)識了。

走到水庫邊時，東方已微微發(fā)白，黎明快要到來了。

郭威感嘆道：“終于安全到了，既沒有被虎頭幫的小嘍啰發(fā)現(xiàn)，又趕在了黎明前。真是不容易！”

那九個丑八怪一起拍馬，“多虧郭總，計劃周密。”

郭威神情愉悅，自謙道：“說哪里話！全靠的是咱兄弟們齊心合力相互配合。咱們就走水下回家，入了水就徹底安全啦。”

“感謝郭哥，感謝諸位大哥，那你們先走吧，我要回去看看家人，以后再見。我順這里路走。”說著小靈伸胳膊一指。

郭威道：“我們還能同行一段，你就跟我們順帶走一遭，看看我們的家，到了大橋下，你再上去，順路回家吧！熟悉了，以后有啥事也好找我們兄弟助你。大家以后也方便有個照應(yīng)。”

小靈面露難色，“我怕到了橋下，那么高，我上不去，又要繞。”

“這個你不用擔(dān)心，剛咱們之所以一直走，是為了避免被人發(fā)現(xiàn)。你大概還不知道，成了鬼，都是會飛的。只需要用力往起一跳，不斷向上蹬腿，就可以往上飛，向前快速邁步，就是向前飛，向下蹬腿就是落地。成了鬼又不會摔著，你無需擔(dān)心什么，一試就會。再說郭哥又怎么會忍心給你找麻煩呢？我可舍不得。”

郭威說完，眼直勾勾看著小靈等她表態(tài)。眼神中絲毫不帶邪念，仿佛兄長寵溺的看著妹妹的眼神。

小靈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拒絕理由，再看看郭總的眼睛，只看得到一種放心的溫情。

小靈點點頭，帶著點調(diào)皮道：“好！那我去看看！免得以后你們怕我麻煩你們，躲著不見我。到時候，可叫你們無處可藏！這就叫自作自受！”

“兄弟們！給這位美女表演一下，如何飛著下水庫！”

郭威話音剛落，老豬道：“剛不是你讓我們叫她美鬼嗎？怎么這會兒，又叫美女？”

“鬧新房擠進(jìn)你這個小寡婦！我說老豬，你說話咋也不看看場合？‘美鬼’難聽死了，是個啥玩意！”郭威感覺被煞了風(fēng)景說。

一陣笑聲想起。

“就是。”

“一聽美鬼，美感都沒有了。”

“可不是嘛！就好比，正在吃著美味，忽然看到有人在旁邊拉屎！”

“老豬這張嘴！哎！”

那些丑八怪七嘴八舌一通奚落。

老豬被氣的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就……我就……說個這，你……你你們也……至于這么大反應(yīng)？一個個急著表現(xiàn)啥？”

小靈看著這個被叫老豬的家伙，鼻子本就上翻的厲害，只需往那兒一戳，一動不動站在，配合一對招風(fēng)耳，就夠讓人看著樂的了。此刻又氣得滿臉通紅結(jié)結(jié)巴巴話都說不成，興許是他們在一起久了，看習(xí)慣了，但小靈實在是憋不住了，捂著嘴巴，彎著腰，笑的只剩嗤嗤噴氣聲，笑聲都聽不見了。

眾人聞聲都向小靈看去，先是詫異，看清她在笑，除了老豬也跟著笑起來。

老豬舊氣未消，又添新氣，正要發(fā)作，郭威厲聲道：“老豬行啦！行啦！人家周幽王舍了老本，才博美人一笑，你三言兩語就做到了，人家笑，可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你還想怎么滴？如此美人在你眼前笑，你不會好好欣賞，生個哪門子氣啊！行啦！行啦！咱別在這里耽擱，趕緊的，兄弟們，給這位小仙女示范一下如何飛下去。”

小靈聽到被人“欣賞”二字，立馬不自在起來，憋著笑，捂著嘴直起腰來。玉面因為彎腰大笑，帶上了兩朵紅暈，十分清純中生出了三分嫵媚，老豬的目光和小靈一碰上，立馬就轉(zhuǎn)身躍起飛下水庫了。

眨眼九個丑八怪都飛下去了，就剩小靈和郭威二人。

郭威看向小靈，“你先下，我隨后，萬一有什么情況，助你一把。”

“好！”小靈回一聲，用力往起一縱，學(xué)著他們的樣子，像在空中奔跑一樣，飛進(jìn)了水里。

鬼在水里和在地上基本一樣，只是晚秋的水里要比地上涼些，水里能見度差些。

到了水下，也就尋常水下，游魚成群，穿梭身旁，亂石鋪地，偶爾幾個巨石像房子堆積，再不幾處淹沒在水下的小山坳，營造出一些曲徑通幽的感覺，沒什么新奇。只是有小靈這個美女在，氣氛很是活躍，他們七嘴八舌，隨便看到個什么都能扯一通。

朝陽升起的很快，山尖尖上已披上金光，天空已放亮，峽谷也從漆黑變成了陰暗。

小靈他們到了大橋下，小靈在水底，東看看，西看看，似在找尋什么。

郭威看出了她的意圖，“你的尸體，已經(jīng)浮到水面去了，水下不用找，沒有的。已成過往，過往不可及，就算看到了，也望你別傷心。看看我們，都和你有過一樣感受，只是再難受，也抵不過沒有辦法的。”

小靈本也想開了，只是想再看看尸體而已，別無它意。郭總收起了調(diào)戲脅迫的嘴臉，其他人也都不敢放肆，小靈就自在多了，也忘了夾著嗓子，什么扭捏作態(tài)了。

小靈回：“放心吧，我不會傷心的，只是想再看一眼。哼！都到了大橋下，也不見你們說自己住的地方，你們的家果然怕我知道！小氣鬼，哄人！”

“我們這么多人，還能怕你？再說你一個孤女，要到我們一大群寡男家里去看看，你說我們怕你什么？是怕你非禮還是怕你把我們都吃了？”郭威消失的壞笑又回到了臉上對著小靈說。

小靈一聽后悔話說多了，訕訕道：“當(dāng)然是怕我麻煩你們啊！我事多！可喜歡白使喚人的。那你們干嘛不告訴我家在哪里害我瞎想。”

郭威微笑著手一指說：“那兒，順著水底再往上走大約一公里，可以在河床上看到一個洞，就從那里下去，很深的，一直下，下到底，可以看到一個裂縫，鉆進(jìn)去，里邊連著地下河，空間很大，別有洞天，景色雄奇，我們家就在那里。既然你非要去，那我們現(xiàn)在就帶你去看看，里邊可漂亮啦！也免得你冤枉人。”

小靈連忙道：“那我已經(jīng)知道啦！這次就不去了，以后有的是時間，我以后再去看。”

郭威搖搖頭：“不讓你去，你嘴硬要去，讓你去又不去。”

小靈做個鬼臉：“我不是怕你們小氣，不告訴我嘛！你還說人家！那我先走了，回去看親人。”

小靈說完，就準(zhǔn)備縱身往上飛，郭威連忙大叫：“且慢，我還有幾句話要對你說。”

小靈疑惑的回頭看著郭威，郭威說：“一路上，別一直飛，太累，可以搭車，反正你不占活人地方。切記白天你想去哪兒都行，晚上務(wù)必躲起來別到處跑，小心遇上惡鬼。還有別人要是給你燒錢獻(xiàn)祭啥的，能收的話，都盡量收著，以后很重要。我們都是給人托夢，要求葬在這水庫旁邊了，你如果葬的遠(yuǎn)，埋的地方，記得能在白天的有限日子里，來告訴我們一聲。總之讓我們知道你在那里，免得記掛你的安全，你可是長了十分危險的臉蛋和身材。”

郭威說完，小靈心頭熱乎乎的，覺得郭威越看越順眼，說道：“我知道的啦！走啦！”

小靈飛上大橋，天已大亮，旭日爬上山頭，露出了全貌，光芒萬丈。又是一個晴天，碧空如洗，萬里無云，寥廓江天。

小靈看了看她停在橋頭的租來的汽車，開著它來的人，卻無法開著它回去了。又看看水面，遠(yuǎn)處飄著一個長條形的東西，那應(yīng)該是她的軀體，小靈有點想飛過去看看，又怕泡了一夜，樣子不好看，畢竟她愛美。猶豫片刻，小靈向著來時的路飛去。

小靈一走，那九個丑八怪，立馬把郭威圍住異口同聲說道：“你怎么把她放走啦？”

郭威道：“她還會自己回來的，急什么。”

老豬道：“她要是不回來咋辦？你答應(yīng)過我們，要拿她給我們開開葷的，你說話可不能不算數(shù)。”

塌鼻子連忙接口：“郭總，你該不會是要討這妞的歡心，獨占吧？你讓兄弟們對你衷心，聽你號令，雖然兄弟們多蒙你恩惠，但也不能戲耍兄弟們吧？”

眾人異口同聲：“對！不能耍我們！”

安靜了一會兒，郭威慢條斯理的問：“誰還有要說的嗎？”說完，目光掃了一下眾人，見眾人都注視著自己沉默不語。

郭威道：沒有人要說了，那我就好好給你們說說！女人就不是個好東西！水性楊花，薄情寡義得很，我豈能為了一個女子對不起咱們兄弟？有人賣魚，就沒有人釣魚了嗎？買來的魚，少了釣魚的樂趣，也沒有自己釣來的吃著香。再說我也給你們表演一下，如何‘釣魚’，讓你們看看。她逃不出我的五指山，還會乖乖的來咬鉤，到時我提將上來，咱們再一起吃‘魚’，豈不快哉？！只不過貓捉耗子，先玩夠了再吃，你們就信不過我啦？以我過往經(jīng)驗，我斷定她還是個雛，讓你們先上，這夠意思吧？玩女人，重點在一個‘玩’字上，你們不要老想的那么粗俗，只想著睡，要有情調(diào)。”

眾人一聽，大為興奮，齊聲叫到：“夠意思！郭總?cè)绱苏塘x，以后我們必誓死追隨，聽你差遣，尊你為老大。”

老豬道：“那如果，萬一她就此躲起來，怎么辦？我們都還沒問她叫什么，家住哪里呢？”

郭威有點不耐煩道：“當(dāng)初她落水時，挎的包里有身份證，我已經(jīng)看過了，地址距這里不遠(yuǎn)，也就五百多公里。再說她的尸體還在這里，咱們可以跟蹤尸體，也知道地址，大不了找找而已，豈能讓她漏了網(wǎng)？我今放她，就是料定她會回來的，你們瞧好就是啦！”

眾人稱“是”，隨后又對郭威一頓拍馬。

郭威心里有些苦惱，他這個老大，在這幫兄弟眼里，缺少威嚴(yán)，就好像一堆朋友湊一起一樣，沒大沒小的。他希望他可以號令這幫兄弟，做他們真正的老大。

一路上，小靈滿腦子都是關(guān)于爺爺奶奶的回憶，離他們越近，回憶就越發(fā)清晰、細(xì)膩。

就在小靈落水的那個晚上，小靈的爺爺奶奶正靠在床上看電視，他們突感心慌意亂，心神不寧。奶奶先說：“哎呦！我怎么預(yù)感今天要有什么不好的事發(fā)生？！老漢兒，你啥感覺？”

爺爺看著奶奶，一臉驚異，“我也忽然莫名擔(dān)心，心突突的跳，一點都不得安心哦！”

奶奶臉色大變，“莫嚇我，趕緊給娃兒們打打電話！”

說著老兩口趕緊分頭給兩個兒子，還有媳婦，孫子孫女打電話。確認(rèn)別人都平安無事，唯獨小靈的電話，一直是“咚！咚！咚！”響半天，來一句：“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然后掛斷了。

老兩口，間隔幾次撥打，都是這樣，越是打不通，就越是著急，越往壞處想。情急之下，他們發(fā)了小靈微信，打了微信電話，也是沒有回復(fù)，又打了小靈同學(xué)的好多電話，讓同學(xué)問同學(xué)，讓同學(xué)幫忙打，都說不知道小靈現(xiàn)在何處。只看到當(dāng)天小靈發(fā)的一個朋友圈，說：“不問風(fēng)雨，只顧前行！”配了一張圖，圖上滿天風(fēng)雨，一個女子目光堅毅，拉著行李箱，在只剩汽車的街上大步行走。

老兩口又回憶了一下，小靈最近的通話，沒有感覺到異常，看她最近發(fā)的動態(tài)，也許有壓力，有些事，但是也無悲觀厭世的意思。打聽的人也都寬慰他們說沒什么事，可能什么事沒帶電話而已，等等就回了。可是老兩口依舊放不下心，又對兩個兒子，兒媳吐露實情，他們也勸慰二老，反應(yīng)太過，才多大點時間，不接電話，不至于上躥下跳，安心睡一覺就好了。

老兩口一時一籌莫展，別人都說沒事，就強迫是自己想多了。兩個老人家互相安慰，勉強睡了。

睡不多時，奶奶忽然大叫一聲，說：“不得了啦！我夢到小靈飄在水面上，直挺挺躺著，一動不動。”

爺爺大驚失色，忙問：“你說什么？我剛也夢到小靈在水里撲騰，一直上不來，在夢中把我急醒了。怎么會有這么奇怪的事，做夢都一樣？”

奶奶想撥打電話，手抖的幾番輸錯解鎖密碼，打不成電話。急催爺爺，“肯定有事情了！不能再等了。你快點打電話報警！”

此刻已是深夜二三點了，爺爺用微微顫抖的手，撥通了報警電話，焦急道：“快快救救我孫女！她掉水里啦！”

接線員：您先別慌，趕緊說一下具體地址，我給您調(diào)度人員救援！

爺爺：“我不知道地址，我和她奶奶都夢到她掉水里了。這肯定是真的！求你們趕緊救人！”

接線員：“額……老人家您做噩夢啦？”

爺爺急辯道：“這不是噩夢，這要是噩夢，咋能兩個人同時做呢？雖然是夢里，可孫女打小就和我們親，我們有心里感應(yīng)。我們預(yù)感到她要出事了，求您們趕緊救救她！”

接線員：“老人家，您的心情我充分理解。您先放寬心，別著急，慢慢說，多久沒聯(lián)系上您孫女了？”

爺爺：“我不急不行啊閨女！心慌的厲害。前天還給我們打過電話的，今晚打她電話，一直無人接！”

接線員：“前天打電話沒有什么異常吧？比如心情低落什么的？”

爺爺焦急道：“女娃娃，你趕緊給我想想辦法救她嘛！不能再問這些沒緊要的。比如您給我讓警察，趕緊找到她，不是有很多監(jiān)控啥的嘛！找到她，我電話里聽到她哼一聲就行，這樣才放的下心，要不然，我都快急瘋啦！”說道最后，爺爺聲音里，已是帶上了哭腔。

接線員：“老人家，您先別嚇唬自己，我想您孫女一定是，偶然落下手機，或者手機丟了，一時無法回您。您暫時，無法提供確切地址，也無法確認(rèn)，她確實遇險，無法給您安排立即出警。這邊……”

爺爺不等接線員說完，急切打斷道：“我能證明，她遇到危險了，我預(yù)感到了！您就趕緊給我想想辦法，我需要警察幫我救她，我咋樣能讓警察幫？”

接線員：“您先耐心聽我說完，按照我們國家規(guī)定，成人失聯(lián)二十四小時后，就可以報案了。這邊建議您等天亮了，找當(dāng)?shù)嘏沙鏊鶊蟀福浀脦夏纳矸葑C，和能證明您和失聯(lián)人關(guān)系的證件，比如戶口本。您撥打的是緊急報警電話，夢暫時算不上緊急情況，警察為民服務(wù)是職責(zé)所在，應(yīng)該的。所以，如果您沒有別的問題，我就先掛電話了，以免占線影響緊急情況的人報警。”

“說一堆屁話！有個屁用！”爺爺直接爆粗口狠狠掛斷了電話，手機重重拍在床上。

奶奶看不下去，“急是急，你話好好說嘛！犯不著兇人家女娃娃。誰都有個心情，哪里像我，終是受了你這個急脾氣一輩子！”

爺爺一臉不耐煩，“行啦！莫說廢話！我脾氣不好，還不是你沒得眼色。說話也不看個時候，火上澆油你老婆子一輩子可是最在行呦！”

奶奶不服氣，“我沒眼色？有咱大兒子時，我病了孩子也病，你好好嘞，夜里喚你起來給孩子換個尿布，燒個水啦，比叫死豬起都難！叫起來了，臉能拉到武當(dāng)山去。我娘家兄弟……”

爺爺暴怒打斷道：“莫再翻賬！不看看時候！哪里有的心情！我去收拾三輪，你去拿證件，我們趕緊去報案！”爺爺說著趿拉著鞋摔門而去。

奶奶也慌忙起床去找證件，嘴里嘟囔道：“一輩子，就這點最出息！”

到了鎮(zhèn)里派出所，太早，還沒人上班。爺爺就開車直奔縣里去了。

到了縣局，才早上六點多。爺爺奶奶，火急火燎找到值班人員，詳詳細(xì)細(xì)說了原委，值班人員也詳詳細(xì)細(xì)詢問了一番，確認(rèn)了小靈最后所在的城市，立了案。然后告知兩位老人，回家等消息，有結(jié)果聯(lián)系他們；他們要是找到小靈，也給公安一個消息。

出了公安局，爺爺找地停好了車，對奶奶道：“你先坐在車上，等我一下。”說完爺爺就走了。

過了會兒，爺爺連提帶端的回來了，道：“趕緊趁熱吃，吃完了，咱去小靈以前告知租房子的地方找她去。這個袋子里是給你買的保暖衣，別管好不好看，先套外面，天涼了，免得你坐車上，風(fēng)一沖，腿疼的老毛病又犯。”

奶奶感覺又買衣服又買吃的，才一會兒就回來，問“咋才買一份吃的？衣服多少錢？”

“我吃不下！你趕緊吃，要不車走著湯灑了咋吃。一套180。”爺爺緊催道。

奶奶伸手摸摸保暖衣，白了爺爺一眼道：“家里有又買，你要別催那么急，我就穿上了。哪里值恁么多，從來不知道扳價錢，好爽快的冤大頭嘞！”

爺爺咬咬牙，“你莫說話，趕緊吃飯。”

奶奶一臉無奈，“我也吃不下。心里七上八下的，那個能覺得餓嘛。小靈這娃娃，恁乖巧，這次咋這樣讓人掉心。”

爺爺耐心勸說道：“你身體不好，擔(dān)心歸擔(dān)心，飯總是要勉強吃撒！要不還得勞煩我照顧。趕緊吃完咱就趕緊走，別再磨嘰。”

奶奶想到要坐一天的三輪車，“真要跑好老遠(yuǎn)去找小靈家呀？咱不如在這里住一天，先等等，等等警察消息咋樣？”

爺爺鐵著臉，努力克制著，說：“有的話，警察一打電話咱們就知道了。我心急得大火呼隆隆燒，都快焦透啦！哪個能坐的住等消息嘛！坐著也是等，去找也是等，你要不去，趕緊下車去，我自己去。”

奶奶沒好氣的說：“我去！我去！我不去，萬一你也沒了消息，還不把我急成失心瘋！你呀！說著說著話，老毛病就又要犯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說完鄙視爺爺一眼。

爺爺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一把搶過奶奶的飯，舉起來就準(zhǔn)備狠狠摔到地上。剛舉過頭頂，卻沒有摔下去，湯灑了爺爺一臉，讓他猛然冷靜了一下。爺爺怒道：“好我的瓜婆娘嘞！讓你吃個飯，比上天都難。你就趕緊吃完，有話我讓你路上嘮叨個夠，還不行嘛！”說著又把剩下的半碗小米花生粥遞給了奶奶。

奶奶看著氣的臉通紅，一臉掛著粥花，臉上還滴著粥的爺爺，氣爺爺對她發(fā)脾氣，又覺得爺爺模樣太滑稽，心里是又氣又覺得好笑。又看到大街上人來人往，吵架沒得惹人笑話，忍住笑，就順從接過粥，大口喝了起來。邊喝邊說：“你胃不好……餓著不行……好歹趁我喝粥……吃幾口餅子。”說著從袋子里摸出一個爺爺剛才買的餅，遞給了爺爺。

爺爺沒有抗拒，順手接過餅，放進(jìn)了嘴里，大咬大吞起來。邊吃邊用手把臉上的粥花刮了刮，也沒得毛巾擦。見奶奶喝完了粥，就說：“坐好了，這就走。”說完，直接撩起前衣襟，用內(nèi)里擦了幾把臉，轉(zhuǎn)身，跨上車，啟動了車子就走。

奶奶看他用衣襟擦臉，忍不住又狠狠給他一個白眼，爺爺也當(dāng)沒看見。爺爺先跑到加油站，給車加滿了油，然后朝著五百多公里外，小靈的租屋疾馳而去。一路上奶奶的嘴就像機關(guān)槍一樣對著爺爺，突突個沒完。真?zhèn)€是，女人你要一件事惹惱了她，連帶著以前惹她不高興的所有雞毛蒜皮，她便都想了起來，并且要再連帶這次再給你算一個總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