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位居奉天大殿北方的聽雪暖閣。

天氣陰沉，大雪紛紛揚揚，而暖閣的殿門一大清早便敞開著。冷風吹進暖閣，穿過斜插的山水屏風，拂動層層紗幔帷幕。

然而，即使是這樣，也沒有驅散紗幔里的靡靡暖香。

空氣中暖香酒味交織成迷亂氣息，地上，四五人的鞋襪衣裳凌亂不堪，可以想象昨晚這里發生了怎樣的旖旎風光。

有宮女撩開紗幔，跪在離龍床不遠處：“陛下，國師大人已經走了。”

一只白凈纖長的手掀開床幔，露出床上縱/欲后昏睡的少年少女，有人披著龍袍坐起了身。

凌厲雙眉眉飛入鬢，本該溫和魅惑的微挑雙眼卻是冷酷寒光，薄唇緊緊抿著，無雙的容顏英氣俊朗，氣質冷冽得讓人不敢直視。幸有眉心一點紅痣，將那讓人膽寒的冷冽氣質柔化了幾分。

薄唇發出低沉之聲：“他可說了什么？”

“國師大人說……”宮女一臉為難。

“盡管把原話說來，朕恕你無罪。”

“是。”宮女低著頭道，“國師大人說，床前明珠光，地上鞋幾雙，輕紗遮不見，陛下好忙亂。”

皇帝陛下嘴角抽動：“……”

宮女磕頭，實在不敢直視皇上的臉色。陛下都親政了，國師無衣大人怎么還這么肆無忌憚。

皇帝陛下：“無妨……他還說了什么？”

“國師大人還說，他本是前來叫陛下起來晨練，但想來陛下昨晚肯定運動過量，今日就免了晨練。”

沉默，長久的沉默讓宮女不敢抬頭看皇帝的臉色。

良久后，皇帝道：“這個時辰了，早朝都過了。”

宮女顫顫兢兢：“國師大人嘆陛下操勞過度，今天的早朝也免了。”

皇帝陛下咬牙切齒：“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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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本就是個好日子，而方朝皇后即將在今晚分娩使得今天的好日子更加具有意義，若誕下的是一位龍子，那就是當今皇上的嫡子，以后的二月二都可是儲君，更甚是未來新皇的生辰啊。即使是一位公主，那也是長公主不是。

總之，皇后所出，身份哪有不尊貴的，既是尊貴，這一天定然也是不會再平凡了，這與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是一個道理。

于是，今晚，注定了不平凡。

皇后所居的椒房殿里宮女進進出出，即使是在殿內不容樂觀的情況下也依然井然有序。

殿前階梯之上，當今天子方盛蘭負手而立，素來喜怒不形于色的臉上也有著幾分焦急。

從皇后傳出分娩的消息到現在，已經整整三個時辰了，這讓開始面帶喜色的皇上也終于不淡定起來。

方盛蘭腳步挪了挪，一旁身穿黑白道袍的老道士悠悠道：“陛下放心，貧道昨晚卜了一卦，皇后娘娘和龍子皆是大吉之象，母子平安，請陛下安心等候。”

方盛蘭聽了稍稍心安，嘴角掛著一絲笑意道：“國師說皇后這一胎會是一個皇子？”

方朝的國師，聆音道長，也就是這胡須花白，仙風道骨的老道士，點頭，胸有成足回道：“是的，陛下。”

話落，冷風乍起。

聆音道長拂了拂翻飛的道袍，有些疑惑地抬頭看向夜空。

星辰閃耀，象征帝王之勢的星辰猛地閃了閃，隨即星光黯淡了幾分，而它身邊，一顆帶著微弱紅光的星辰橫空出世。

聆音道長瞳孔猛地一縮，閉目，抬手掐算。

椒房殿忽地傳來嬰兒啼哭之聲，聲音劃破整個椒房殿的上空，冷風在這一刻寒得刺骨。

聆音道長猛地張開雙眼，嘴角一縷鮮紅溢出。

方盛蘭欲要進殿門的腳步一頓，擔憂地看向聆音道長：“國師，發生了何事？”

天際，那顆橫空出世的星辰紅光大亮，襯得那一片的星辰黯淡無光，只留一片血紅。

聆音道長拂塵抖動，指著北方雙膝跪地：“錯了錯了，不是龍子，是龍女！”

方盛蘭一怔，隨后彎腰去扶聆音道長：“國師不必如此，即使是女兒，朕也是歡喜的。”

哪料聆音道長并不起身，指著那依舊閃耀的紅星道：“陛下，雖是龍女，可依舊是天子之象啊。”

方盛蘭一怔。

“方才貧道推算，竟然……”

聆音道長俯身磕頭，“龍女亡國，禍害方朝千年江山，請陛下立即將龍女處死！”

身后，正要出殿門向皇上報喜的宮女腳步一頓，還未褪去的喜悅全數化成恐懼驚慌，慘白著臉連忙退了回去。

喝退一旁的產婆，太醫和宮女，那宮女撲到床前跪下：“娘娘，出事了！國師預言出生的龍女亡國，請求皇上處死新生的公主！”

因難產而失去氣力的皇后立即睜大了眼掙扎著要坐起來：“什么！”

不行，她好不容易將太醫一早所言的死胎生了出來，孩子生下來沒事，怎么能因為一句預言而殺死她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

殿外，方盛蘭因為聆音道長的話陷入沉默。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他怎么能因為一句虛無預言而殺死他的孩子。

聆音道長焦急道：“貧道所言句句屬實，陛下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心軟啊!”

方盛蘭嘆氣：“國師，不是朕不信你，只是實在不忍，那畢竟是朕的孩子。”

殿內，皇后的貼身宮女著急道：“娘娘，趁皇上還沒進來，這里也都是我們的人，快想個法子吧。”

皇后娘娘沉默，帶著一絲期盼苦笑問道：“文娘，你說陛下會痛下殺手嗎，這也是他的孩子啊。”

“娘娘，這個時候公主剛剛出生皇上也許不忍心，但是以后呢，他能一直容忍一個會亡國的公主？”文娘搖頭道，“伴君如伴虎，娘娘是要拿公主的性命去賭皇上日后所有的不忍嗎？”

皇后不說話。

文娘道：“娘娘，方才太醫也說了，娘娘為了生下這個孩子已經傷了根本，這也許是娘娘唯一的孩子了。這個孩子沒了，娘娘日后在后宮要怎么辦？娘娘在后宮若是失去勢力，恐怕也會危害老爺和大少爺在朝中的地位啊。”

皇后苦笑點頭。利害如此明顯，為了孩子，為了自己和家人，這個孩子怎么也不能死啊。

文娘：“娘娘，我們為防死胎而準備的那個孩子正好可以派上用場了！”

皇后看向帷幕后另外一個同樣剛生完孩子的女人，略帶歉意地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