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校園大掃除
班主任拿著班長遞上來的紙張,然后在黑板上畫了二班負(fù)責(zé)的區(qū)域。
同學(xué)們拿上各自的工具,一窩蜂的四散跑開了。
正宇拿著一個又窄又細(xì)的鐵锨給蘇可看,她接過來仔細(xì)端詳一番:“這個會很省力氣。”
正宇神氣又嘚瑟的說:“這是專門挖紅薯,蘿卜之類的,不容易碰到菜…你就跟在我后面,我來挖,你拾草就行了。”說著甩給志華一個挑釁般的眼神。
蘇可看著他搞怪的樣子,撲哧一下笑出聲:“別,我還是用我的鏟子,你讓可欣來幫你拾草。”
正宇有意提高嗓門:“我也這樣說的,她不干啊…她怕弄糙了手,特意讓我來喊你,她好偷懶....”
蘇可快步來到可欣和曉麗身旁,拍著可欣的肩膀說:“可欣,你不用動手,我找個耙子,你們倆裝裝樣子就行了。”
可欣高興地拍起手來,又尖又細(xì)的笑聲引的好多人向他們看過來。
二班分配的片區(qū)是學(xué)校主路右側(cè),從大門口到籃球場,延伸到宿舍樓的后面。
等蘇可他們到地方,班主任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他高高卷起袖口,露出棕黑色的肌膚,一看就是干過農(nóng)活的人。
班主任簡單的交代幾句,有一個長相陽光的男生,好像叫吳磊,嬉皮笑臉的對班主任喊道:“老師您就別操心了,都是莊稼人,哪個不會干活...”他的話引得周圍同學(xué)七嘴八舌的嘲笑起來。
在這愉快的氛圍里,大家頂著一會露面,一會藏在云里的太陽,熱火朝天的開干了。
與初中部隔開的圍墻邊上雜草又高又亂,不太好清理。男生們先用鐮刀割斷,再用鐵锨把草根挖出來。
籃球場上滋長出來很多堅硬的小草,女生們?nèi)齻€圍在一起,四個抱成一團(tuán),或除草,或掃地,或鉆到陰涼底下聊天。
整個校園到處充斥著農(nóng)用工具碰撞交織,發(fā)出的噼里啪啦的響聲。
不同班級的同學(xué)還互相惡作劇,比如,一班男生把雜草扔到三班負(fù)責(zé)的區(qū)域。三班的學(xué)生故意把臟水倒到二班的水盆里。
雖然男生女生們,個個都是紅光滿面,汗流浹背,但每個人都干勁十足、樂在其中。
蘇可掃視一圈,沒有看到她想要尋找的身影,然后和曉麗一起用鏟子扒拉正宇挖出來的草根,把土甩掉,堆成堆。
志華,文龍,錢寶亮幾個同學(xué),互相協(xié)作裝車,然后拉到學(xué)校外面的河坡上。
江濤混在女生堆里,假裝幫著干活,實際上吹牛拉呱去了。
蘇可在其他人忙活的空檔,雙手叉腰站起身,佯裝活動筋骨,仔仔細(xì)細(xì)的環(huán)視四周。
她看到童維一個人蹲在倉庫旁邊,正用小鏟子鏟草,離他不遠(yuǎn)處是那個叫劉斌的,正和幾個同學(xué)說說笑笑、打成一片。
可能同學(xué)們都知道童維的身份,都對他敬而遠(yuǎn)之。
蘇可的胸口又開始敲鑼打鼓的跳起來了,而且頻率越來越快,鼻子的呼吸跟不上了,只能張開嘴巴大口喘氣。
她重新蹲下,眼睛盯著地上的小螞蟻,鏟子在手中耷拉著,一直到曉麗推了她一下,才假裝被螞蟻吸引:“我在觀察螞蟻呢...”
這下又激起了可欣的興趣,她和蘇可換了位置,拿著小草逗螞蟻玩,還咯咯的直樂。
蘇可想活動一下蹲麻的腿腳,就去幫忙推車子,回來的時候,志華讓她坐在車廂里,推著她,然后駕著車把,一顛一顛的逗她笑。
“你就老實的呆在這吧...別推車了...夠累的.....”
“嘖嘖…腿都蹲麻了...”
“蹲久了就站起來走走,跺跺腳...”
“知道了…啰里吧嗦的…”
志華看著蘇可離開的背影,嘴角蕩起一抹傻傻可愛的笑意。
趙正宇挖了一锨土,一臉壞笑的扔到可欣腳邊,可欣撅著紅潤潤的嘴巴,氣鼓鼓的追著他打。
離他們不遠(yuǎn)的邱倩倩聽到這邊的笑聲,和另外一個叫李娟的女生,蹲著移步過來。
邱倩倩的櫻桃小口像一個沒有開關(guān)的話匣子,只要她一說話,就沒有其他人插嘴的份了。
她下巴有點短,讓她的臉看起來圓溜溜的,撲撲閃閃的睫毛下,一雙大眼睛很是機(jī)靈。
她看了一眼班長徐明遠(yuǎn)的位置,然后用胳膊碰了一下徐可欣,就開始嘰里呱啦起來:“你們知道嗎,那個高個子的,叫童維,就是鎮(zhèn)長的兒子。”
徐可欣和二班的幾個女生都笑開了花:“我們早就知道了...你這次可是慢了啊...”
雖然蘇可早已確定班級里的男生就是那個記憶里抹不去的羈絆,但聽別人提及他的名字,內(nèi)心還是顫抖的厲害,生出各種五味雜陳。
她走遠(yuǎn)一點,故意扒拉出一個大大的草根,用小鏟子一下一下的戳著,仿佛要把沉甸甸的心事一點點的敲碎,好讓自己輕松一些,但又忍不住的支起耳朵,只是忍著不抬頭。
只聽邱倩倩有聲有色的說:“另外一個是他同學(xué),家里很有錢,好像高中一畢業(yè)就去美國,看他穿的鞋子可是好幾百呢…”
她撇著嘴巴,瞇著眼睛,一臉神秘的壓低聲音:“我還特意打電話問了我哥哥,是一個外國體育品牌,叫什么耐克,在徐州都買不到,要到大城市才有賣的。”
正宇夸張的瞪大眼睛,一本正經(jīng)的語氣里透著陰陽怪氣的味道:“那正合你的胃口啊…又有錢,長得還不賴,上啊...”
邱倩倩羞惱的用草根扔他:“說什么呢…我才不會把精力浪費在這個上面呢…我是要考大學(xué)的.....”
正宇干巴巴的笑了一聲:“你還考大學(xué)…你準(zhǔn)備考什么大學(xué)?”
邱倩倩面紅耳赤的提高尖細(xì)的聲音:“你別看不起人啊,好歹我也是平價生...哼...”說完就嬌聲嬌氣的向徐可欣告狀:“趙正宇太煩人了,你該好好管管他了。”
徐可欣為了女孩子的面子,連泥帶草的抓了一把,假裝怒氣扔到正宇腿上:“人家倩倩的成績一直都很好,哪像你,差點高價生都沒有你的份…滾一邊去…別在這瞎說話了...”
隨后嘻嘻哈哈的安撫邱倩倩:“別理他,跟他生氣,能把人氣死。”
李娟剛說出幾個字:“那個童維...”就被邱倩倩打斷了:“聽我說,聽我說…”
“童維是因為他哥哥上大學(xué)走了,媽媽在BJ當(dāng)醫(yī)生…鎮(zhèn)長又那么忙,所以才來我們這里上學(xué)…聽說,他們也就待一年,最多兩年,等童老師轉(zhuǎn)到縣一中后,他們也就跟著走了...”
蘇可憂心悄悄的聽著,雖然一直沒有停下干活,但手里的動作明顯遲鈍了很多。
當(dāng)她聽到“待一年就走”的話后,心臟像是被鉗子狠狠的擰了一下,吱吱哇哇的疼,卻只能拼命的忍著。
太陽穴上的那根筋繃得緊緊的,仿佛一下秒就會被扯斷,她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動作,像個石墩一樣毫無思緒的盯著手中的鏟子,等著自己硬邦邦的身體慢慢松弛下來。
不知什么東西刺激到她,她突然起身,扶著暈眩的額頭緩和一會,然后走到正在裝車的李文龍身邊,使勁的跺著腳來掩飾她的傷情,一邊跺一邊嚷嚷:“都給我蹲麻了。”
文龍見她彎腰拍打小腿,調(diào)笑道:“還是拉車好吧…雖然累點,不會腿麻啊...嘿嘿...”
她掐著腰,瞇著眼,冷冷的“切”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
志華和錢寶亮滿頭大汗的架著車,趁別人裝車的時候休息一下。志華眼角帶著一絲笑意,看著蘇可和文龍斗嘴,他剛想說話,就聽見從宿舍樓方向傳來一陣?yán)坐Q般的喊聲。
那喊聲震的整個操場的人都停下手中的動作,紛紛驚奇的循聲望去,然后所有的目光齊刷刷的落在一個高大的男生身上。
“蘇可...蘇可...蘇可...快來...快點...”
蘇可頓時像是被閃電擊到一樣,神經(jīng)發(fā)緊,渾身發(fā)麻的呆立在原地。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名字會出現(xiàn)驚慌失措的感覺,就算在校長辦公室罰站,她也只是手腳微微顫抖。
“蘇可...快過來呀...”
她猛得轉(zhuǎn)身,差點把脖子扭斷,看到顧自強(qiáng)正站在通往宿舍的小岔路上,一邊大幅度揮手,一邊大聲喊她。
要擱以前,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會毫不猶豫的跑過去,因為她知道,自強(qiáng)肯定發(fā)現(xiàn)了好東西,而那個好東西一定會讓自己驚喜萬分。
而這次,她聽到自己的名字時,腦中驀然閃過的念頭,卻是那個男生聽見這個名字后會做出什么樣的反應(yīng),或者根本沒有反應(yīng)。
此刻,她自己的名字竟然讓她自己焦慮起來,也害怕起來,害怕那個男孩已經(jīng)忘記自己,更害怕那個男孩還記得自己...
她沒有立馬跑過去,先回頭看向志華,又用力提著一口氣,假裝不經(jīng)意的轉(zhuǎn)動脖子,掃了一眼童維的方向。
那個蹲在地上抖落草根泥土的男孩,當(dāng)然也聽到了喊聲,因為他抬起了頭,是一種驚天霹靂般的驟然抬頭。
他在剎那間的恍惚中停下手里的動作,盯著喊聲的方向緩緩站起身來,他屏氣凝神、目光急切的在散落的人群里尋望。
童維這一系列的動作都被蘇可看在眼里,她心緒復(fù)雜的不知是憂還是喜。
隨著文龍從她身邊先一步跑過去,童維那雙能穿透一切障礙的視線,緊緊的鎖定在唯一看向自己的女孩身上...
少年和少女在相隔五六米的光影里,心與心交織纏綿了0.7秒。
也許還沒有什么把握,童維欣喜若狂的眼睛里透著一絲猶疑,想要邁開腿上前幾步,仔細(xì)的看清楚。
蘇可卻心慌的后退,轉(zhuǎn)身的一瞬,又匆匆看了志華一眼,而志華的眼睛正跟著文龍的背影,沒有注意到她的神情。
在她忐忑不安的吞咽口水的時候,文龍一邊吃東西,一邊大聲喊她:“八十...是香噴噴,都黃了,老香了,快來...”
自強(qiáng)指了指宿舍后面的方向,擺著手示意她趕快過去。
蘇可提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腳步錯亂的朝伙伴們走去,江濤跑過她時候,回頭做了個鬼臉:“媳婦,快點...”
江濤從文龍手里搶了兩個果子塞進(jìn)嘴里,還憤憤不平的抱怨:“強(qiáng)哥,太不夠意思了吧...有好東西也不先想著我...”
童維握著鏟子的胳膊在微微發(fā)抖,他神色復(fù)雜的站在原地,目光有些呆滯跟隨著蘇可的身影,此刻,他的思緒深深的沉浸在一個怦然心動的情景里。
等蘇可到了,文龍把最大的那顆拿給她,吃了美味野果的女孩,暫時忘記了那些無處安放的愁緒,又沒心沒肺的笑起來。
自強(qiáng)對她招招手:“在拉拉秧里,好幾棵呢,還有黑天天,周宏找了好多...”
拐到宿舍后面的小路上,就看到已經(jīng)有好幾個男生、女生在那里翻找了。
周宏看到蘇可過來,把滿滿一捧香噴噴和黑天天豆伸到她懷里,呶了呶嘴巴:“給...”
蘇可吸溜著嘴巴,一副垂涎三尺的搞怪模樣:“呀...這么多.....你吃了嗎.....”
周宏說:“我吃了,又酸又甜的...”
有個不熟悉的女生譏笑他:“剛才給你要,你都不給,原來有人惦記啊...”
周宏對那女生沉下臉來:“別瞎說啊,我們一個村的...”
這時從遠(yuǎn)一點的地方站起來一個女孩,長長的馬尾,瓜子臉龐,潔凈的面容上透著害羞,她左邊眼角處有一顆芝麻大小的黑痣,顯得俏皮又可愛,只是嘴巴稍微大了一點,但不影響漂亮的定義。
她中等身形,穿著粉紅色白條的針織短袖,袖口泡泡的很好看,下身是淺藍(lán)色厚布長裙,一雙帶跟的涼鞋,整體給人一種淑女文靜的形象。
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就快速望了李文龍一眼,紅著臉,把目光放在蘇可身上。
蘇可走到她身邊,喊出她的名字:“雯雯,你找到幾個...”
雯雯更顯害羞的眨了眨眼睛,聲音又輕又軟:“我沒找?guī)讉€,都是小的,不甜…”
蘇可把手中的果子挑了幾個大的給她,她又還回去兩個:“給曉麗分點嘗嘗...”
文龍卻不淡定了,他假裝翻找小野果,神色慌張的貓著腰,隨便摘了幾個,就對身邊的江濤擺擺手:“我先走了.....”還沒等對方回應(yīng),便一溜煙的不見了。
蘇可發(fā)覺韓雯雯失望的眼神里帶著絲絲委屈,感覺快要哭出來一樣,就一臉嬉皮的拍了拍她的胳膊肘,似玩笑,似安慰:“別慌,有我呢...”
不說還好,一聽她的話,雯雯的眼中漸漸泛起了水光。
蘇可輕嘆一聲,又立馬幸災(zāi)樂禍的大笑起來:“剛才那小子拉平車...哈哈...差點掉溝里,嚇得他,他青筋都冒出來了...哈哈...”
看著她眉飛色舞的手腳亂比劃,雯雯也破涕為笑,沒有說話,只是不住的點頭。
正當(dāng)蘇可要離開時,雯雯急忙叫住她:“聽可欣說,曉麗的自行車被她弟弟騎了,我這里有點錢,看能不能幫到...”說著從裙子的兜里掏出一卷錢,大概有20的樣子。
蘇可剛想拒絕,雯雯就拉起她的胳膊,輕聲輕氣的說:“你們湊學(xué)費的事情,我不知道,沒幫上什么忙,這次你千萬拿著,就當(dāng)為你...要不...你不把我當(dāng)朋友了...”說著硬塞到蘇可手里,并用力按了按。
蘇可長呼一口氣,笑微微的接過來:“好吧,我們雖不在一個班,你有什么事都可以來找我...”
不一會,江濤用衣角抖著一大捧野果子,一副著急忙慌的樣子:“媳婦,我先走了...”
蘇可和雯雯都憋著笑,故意大嗓門嚷嚷他:“這么老多,能哄好幾個美女呢...”
江濤打開拳頭,一個金黃的香噴噴出現(xiàn)在掌心里,他在衣服上蹭了蹭,塞到蘇可嘴里:“最好的給你...”互相調(diào)笑幾句,兩人來到主路上,江濤朝蘇可拋了個眉眼,便一臉美滋滋的跑開了。
童維心里的驚喜和期待依然如星星般的停留在他的眼眸里,但為了不讓其他人有所察覺,他慢慢蹲下來,幾乎沒有更換姿勢,緊緊注視著蘇可離開的方向。
當(dāng)女孩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的時候,他眼睛里的星星立馬射出萬道光芒,緊緊的跟隨女孩的一舉一動,即使眼眶發(fā)熱,他不舍得眨一下,好似下一秒女孩就飛走不見了。
蘇可能深深的感覺到自己的走路姿勢,手臂擺動都極不自然,緊繃僵硬的身體在努力的抗拒著無法言喻的拘謹(jǐn)與慌張。
她那顆劇烈跳動的心堵在嗓子眼里,每向前走一步,就會沖出來一點,仿佛一個摔跤,一個踉蹌,就能沖破喉嚨,從嘴巴里竄出來。
見志華去送垃圾了還沒回來,蘇可先走到曉麗身邊,和幾個女生分享香甜的果子,然后向文龍走過去。
她抬腿走路的時候,麻木而微顫的腿腳不協(xié)調(diào)的抬在半空,又好似綁了石頭一樣,重重的落在地面,脖子挺的直直的,故意不轉(zhuǎn)頭,但沒走幾步,還是控制不住的用余光尋找著什么。
她把那個又向往又懼怕的身影含在自己的眼睛里,好似久別重逢的戀人,感受著從未消失的心動,念念不忘的回憶夾雜著緊張和興奮,令她全身的氣息都放緩了,等用光了所有的勇氣后,才慌亂不已的看向其他地方。
童維緊握雙拳,極力克制著內(nèi)心的激動,跟隨蘇可移動的方向慢慢挪動著腳步。
蘇可看到志華幾人推著平車進(jìn)入學(xué)校,便把視線投了過去,向喊她的錢寶亮揮手答應(yīng)。
童維的腳步頓住了,嘈雜未知的恐慌感頓時沖破了他的幻想,神情極度凝重的一下看看蘇可,又一下看看錢寶亮。
只見錢寶亮幾步跑到蘇可身邊,從她手里捏了一顆果子填進(jìn)嘴里,還嬉笑連連的說著什么。
幾個同學(xué)也前后腳的跟過來,紛紛從她手中挑選好吃的野生美味。
哄鬧一陣子,蘇可手上只剩下墊著的衛(wèi)生紙了,她沉著氣,快速調(diào)整好自己的狀態(tài),邁著扭捏不安的步伐走向志華,然后展開左手拳頭,里面有幾顆大個的金黃果子。
志華滿心歡喜的接過來,放在嘴里,一邊嚼,一邊露出一副夸張的酸甜表情。
蘇可知道他是故意的,因為能看到他這樣孩子氣的模樣還真不多,也不由自主的跟著笑起來。
但她不知道的是,這樣的場景,這樣的一個特別對待,讓另外一顆驟停的心臟又咯噔咯噔的刺痛起來。
童維緊縮著瞳孔,情緒瞬間低落到谷底,心里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臉色陰沉的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不斷打量著那個讓蘇可特別對待的男生。
片刻后,他緩緩蹲下身,把腦袋深深的埋進(jìn)胸懷里,用力握著鏟子一下下的劃著地面,形成一個雜亂無章的網(wǎng)。
陽光西斜的時候,學(xué)校大掃除基本結(jié)束了。
蘇可雙手插兜靠在籃球架上,聽著曉麗和其他女生說說笑笑,興趣之余跟著笑出聲來。
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乒乓球拍,很多男生都圍在球桌四周,喊好聲,加油聲,哄笑聲,一波接著一波,好不熱鬧。
文龍的胳膊搭在志華的肩膀上,圍在人群里興致勃勃的觀看比賽。
童維手里捏著一根草葉,故作從容的往蘇可的方向挪動腳步,在一個相距兩米多,能清晰看到她面容的地方停下來,略顯無措的立在那里...
他的眼睛先是四周亂瞟,隨后在余光中發(fā)覺到蘇可也在看自己時,他鼓足勇氣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女孩的臉頰上。
雖然時隔一年多,但女孩的面容早就深深的刻在他的心尖上,只一眼,他就確定面前這個叫蘇可的女生,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蘇可,而她的身形比印象中更高挑玉立一些。
一切動人心魄的驚喜和幸福,出現(xiàn)的如此突然又如此奇妙,讓人心花怒放,熱血沸騰,但很快,又莫名的心跳加速、惶惶不安,一時間,童維率先移開了視線,一向以清冷漠然示人的男生,在這一刻才真正做回了一個輕狂又懵懂的小小少年。
蘇可在他低頭失神之際,被一旁嘰嘰喳喳的女生們拉著一起笑,雖然她并不知道她們在談笑什么話題,但此刻的她也只能用大笑來掩飾自己的面紅耳赤,和心底的紛亂如麻。
童維再次抬頭時沒有接觸到蘇可的目光,不免有些失落的搓起了衣角,雙眼快速的眨巴著看向其他地方,在發(fā)現(xiàn)有女生對他指指點點時,他忍著雙腳傳來的酥麻感,慢慢轉(zhuǎn)身,依依不舍的走開了。
蘇可望了一眼他的背影,偷偷的長舒一口氣,然后一臉八卦的聽女生們對童維和劉斌的各種談?wù)撆c猜測...
童維不知道什么時候轉(zhuǎn)到了籃球場的另外一端,幾乎和蘇可站在一條線上,只見他也雙手插兜倚靠在車棚的柱子上,他仿佛是故意的,站立的姿勢和對面的女孩十分相像。
他一時垂著腦袋看向地面,一時抬頭觀望蘇可的方向,看著笑顏如花的女孩,他也情不自禁的勾起嘴角,眼睛更加大膽的在女孩四周游走,期盼她快點發(fā)現(xiàn)自己。
蘇可被人群的吶喊聲吸引了興趣,剛想去湊熱鬧,一個閃影,發(fā)現(xiàn)了對面的男孩,她怔住了,臉部肌肉如同痙攣一般,只感覺皮下血管在微微抽搐,根本做不出任何表情。
雖然相隔一個籃球場的距離,但童維帶給她的壓迫感,讓她的呼吸越發(fā)困難,無所適從的垂下額頭,大口大口的喘息,也在心里偷偷的害羞,悄悄的回憶,靜靜地幻想...
只一瞬間,她也不知從哪里借來的勇氣,挺直肩膀,抬起頭,目光堅定的正視前方,然而童維正低著頭用鞋尖踢地面,當(dāng)他一臉沉重的抬起頭時,蘇可硬生生的強(qiáng)迫自己沒有躲避。
童維仿佛一下子感應(yīng)到了什么,他直起身板,抬高眉頭,神情溫文爾雅,眼眸深邃且專注,無限柔情只為凝聚了世間一切美好的女孩。
霎時間,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清淺的漣漪,在臉上蕩漾開來。
兩人都目不轉(zhuǎn)睛的注視著彼此,雖然相隔十幾米遠(yuǎn),雖然中間隔著好多追逐打鬧的身影,但他們始終保持著不變的姿勢,像是兩情相悅的戀人,在小別重逢的情懷中,無聲勝有聲的傾訴著彼此的脈脈溫存。
蘇可心里是期待的,她想把自己完全沉浸在此刻的感情里,但她也是怯懦的,她怕被別人發(fā)現(xiàn),更怕自己無法抑制的自卑感。
久久凝視后,童維向她展露一個大大的微笑,她想回應(yīng),但控制不住的心慌意亂如同浪潮一般,從她畏畏縮縮的胸膛里涌出,遲疑不決間,她先低下了頭。
一直到班長來喊大家回教室,她也沒有再看向童維一眼。
在童維心里,他又十分確認(rèn)了一件事,他朝思暮想的女孩也在為他多情傷感,而讓他更為激動的是,女孩早就認(rèn)出了自己,他的相思不再是虛幻縹緲的,而是真真切切的愛戀,一想到這里,他竟像個傻子一樣,癡癡的笑出聲來...
蘇可走在曉麗一群女生前面,她的步伐很快,快到江濤喊了好幾聲也沒有聽見,只好小跑起來追趕她。
江濤一把抓著她的胳膊,氣喘吁吁的嚷嚷:“媳婦,我喊你呢...你聽不見啊…害得我一路子亂跑...”
蘇可故作姿態(tài)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教室里的同學(xué)在排列課桌,不時的發(fā)出摩擦地面的刺耳聲,互相說笑的嗓音也越來越高亢。
蘇可歸置好自己的桌椅,就面向窗戶側(cè)身而坐,江濤坐在志華的位置上扒拉她的胳膊,她順勢把頭靠在撐起的左胳膊上,歪著腦袋,似笑非笑的望著說話的江濤。
她不時地用眨巴眼睛,或抿抿嘴唇,或揚揚下巴,或勾勾嘴角,來向江濤回應(yīng)自己正在認(rèn)真聆聽他對一些女生的評論。
不一會,志華和文龍一起進(jìn)到教室,兩人一邊一個,稍微用力拍了一下眉飛色舞的江濤,志華揚了一下下巴,示意他回自己的座位。
江濤正講的興奮呢,怎肯離去,他搖晃志華的胳膊,滿臉堆笑的討好央求:“哥,我再跟媳婦聊一會,你先坐我那去。”說著就把志華推到中間第三排的座位上。
志華屁股剛粘上板凳,旁邊的徐以婷也剛說出一個耿字,他就逃也似的跑出教室,和正宇一起站在走廊上。
片刻間,蘇可就聽見劉斌和同學(xué)談笑的聲音,隨即五六個男生陸續(xù)走進(jìn)教室。
童維走在一群人的右后側(cè),假裝不經(jīng)意的看向后門,只是人影擋住了他的視線,也擋住了蘇可的視線。
當(dāng)志華硬把江濤拉走后,蘇可才發(fā)現(xiàn)童維已經(jīng)坐在座位上了。
此時,一個老頭邁著四方步從前門進(jìn)入教室,他穿著寬大的灰色短袖襯衫,圓胖的臉龐,慵懶的身形,頭發(fā)稀疏的能看到發(fā)亮的頭皮,也許是他近視的厲害,但又沒有戴眼鏡的緣故,剛站在講臺上就瞇縫著眼睛掃視全班。
他那厚重而又嚴(yán)肅的表情瞬間讓亂糟糟的教室安靜下來,這樣的安靜籠罩著些許沉悶,甚至帶著一絲恐慌。
同學(xué)們都偷偷的觀察著這個微胖的老頭,但絕大多數(shù)都不敢明目張膽的看他,怕被他記住模樣,以后享受特殊的照顧。
巡視良久后,老頭終于開腔:“接下來呢...我就帶你們的數(shù)學(xué),我姓劉,文刀劉,也許只帶今年,也許帶兩年,更有可能帶三年…”
“不管你們學(xué)習(xí)怎么樣,我都不會請家長,學(xué)習(xí)是我和你們的事情,沒必要牽扯到家長,家長都挺忙的...”
他頓了頓,再開口時,之前緩慢而沉重的語氣平和了一些:“家長們把你們送給我教,那我會盡力把我知道的教給你們…怎么教是我的事,學(xué)不學(xué)是你自己的事…累死我是我自己的事,考不好是你一輩子的事。”
聽見有學(xué)生發(fā)出偷笑的聲音,老頭瞇著眼睛好似要把笑的那個人找出來,但他的目光在幾個男生的身上一一停留了一下,輕咳幾聲又繼續(xù)說話。
而他的腔調(diào)愈加輕快響亮:“我呢...有個藤條,是我專門制作的,到你們這一屆已經(jīng)有十個年頭了,還沒壞.....一方面呢,我只用它來打手心,因為打其他地方會影響它的壽命。”
“另一方面呢…我挑人打,不是每個同學(xué)都能有幸與它親密接觸的...我只打能學(xué)而不學(xué)的,會學(xué)而不下力氣學(xué)的...”
教室里發(fā)出更多更響的笑聲,但也都是壓著嗓子。
可愛的老頭也咧開寬厚的嘴巴,不緊不慢的說:“話呢...我就說這么多,希望大家能牢記三年,最多三年,你們就可以丟掉了...”
同學(xué)們都被如此嚴(yán)肅又如此頑皮的老頭逗的笑開了懷…
只是礙于是最死板最讓人頭疼的數(shù)學(xué)科目,彌漫在教室里的笑聲短暫而又克制。
劉老頭在黑板上寫下幾個知識點,還列出了幾個問題,敲著黑板提醒學(xué)生們抬起頭:
“請...啊不...辛苦…辛苦同學(xué)們把這些提前預(yù)習(xí)一下,以后我都會讓課代表把下節(jié)課的預(yù)習(xí)點寫在黑板上,上課的時候我會隨機(jī)提問,答不出來的,下課主動到辦公室找我...”
“數(shù)學(xué)課代表有嗎?”
班長站起來回答:“報告老師...還沒有選。”
老頭瞇著眼,咂了一下嘴巴:“這都一天了,課代表還沒選出來。”
隨后語重心長的說:“同學(xué)們...一寸光陰一寸金啊...從進(jìn)入高中的第一天起,大家都要緊張起來,高中三年的每時每刻都要有安排,每一秒都要有成效.....聽到了嗎...”
老師還想說些什么,提著嘴角頓住了,扭頭看向門外沉思片刻,回過頭來掃視一眼寂靜無聲的教室:“也許大家剛剛進(jìn)校還感覺不到,如果是真心想考大學(xué)的,在一個月后就知道了,話也不用多說了...”
由于劉老頭個子稍矮一點,雙手扶著講臺,就像整個人掛在桌子邊上,看起來有點滑稽。但面對這個科目的老師,大家都端正的坐好,沒有人敢過多的放肆。
劉老師走下講臺,面帶微笑的問:”誰想做數(shù)學(xué)課代表啊...”
教室里只有后面幾個同學(xué)小聲的交頭接耳,更多的是不出聲,一個個眼睛亂瞟,看哪個不怕死的敢舉手。
果然不出所料,好長時間,全班沒有一個舉手的,甚至連個大聲喘氣的都沒有。
沉悶的氣氛停滯了十幾秒,有個男生慢吞吞的舉起手,有意無意的表現(xiàn)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樣:“老師...考不及格的人能當(dāng)嗎?”
大家各種表情的看向這個說話的同學(xué),他的名字叫林大江,是其他鄉(xiāng)鎮(zhèn)考過來的,一般的身材,眼睛細(xì)小卻給人一種機(jī)靈的感覺,略顯大咧的嘴巴,齜著不太整齊的牙齒,瘦長的臉龐卻很有精神。
同學(xué)們被他的自嘲和勇敢逗樂了,每個人都向他投去佩服的眼神。
林大江的話音落下,教室里引起一陣騷動,正當(dāng)他尷尬不已的時候,劉老師臉上堆滿了笑容,朝他豎起大拇指:“好好,不及格咱就學(xué)及格...請問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好似為剛才的舉動有些后悔了,深深垂下腦袋,抓耳撓腮的吞吞吐吐:“老師,我...”就聽見一個響亮聲音打斷他:“他叫林大江...”
聲音的主人是一個叫秦浩的男生,夾雜著一絲幸災(zāi)樂禍的氣味,周邊幾個男人也跟著偷笑起來。
老師笑瞇瞇的看著扭扭捏捏的林大江:“那就你...林大江同學(xué),以后數(shù)學(xué)考不及格,不準(zhǔn)...退位...”
老師特意選了退位這個詞,而且加大了音量,激起一陣哄堂大笑。
在這期間,蘇可雙手插兜靠在志華課桌上,垂著額頭,隨著大家淺淺而笑。
她從來都是明朗灑脫、不拘小節(jié)的女生,要擱以前,像這種場景,她會比其他人笑的更大聲更痛快,甚至拍桌子跺腳都有可能。
但此刻,她心底掩藏著沉重復(fù)雜的情緒,而曾經(jīng)那些習(xí)以為常的舉動,現(xiàn)在卻顯得那么的別扭生硬,心底泛起種種苦澀的滋味交織在一起,扯得她的脖頸又酸又疼。
這個愁山悶海的女孩,現(xiàn)在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哪還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哄自己高興。
與她隔著幾個人的童維也不是輕松的模樣,他好似在自我消化,也在自我沉寂,對教室里發(fā)生的一切都無動于衷,只見他十指相扣放在桌面上,面色木然的盯著一本展開的書本,一身危正的一動不動,和整個歡樂沸騰的教室格格不入。
在同學(xué)們都在紛紛攘攘中亂成一團(tuán)的時候,蘇可掩飾著自己的表情,隱藏著自己的動作,眼底深處翻滾著迷離又多情的水波。
也許她想看看男孩的笑容和一年前有沒有變化,也許她想試探自己的心與第一次交匯時有什么不同的感受。
也或許她想再次確認(rèn)其他不敢問出口而又忍不住想得到答案的東西,反正她刻意用人影擋著自己,張開五指遮住自己的眼睛,掩耳盜鈴般的尋找任何一個能看到男生的空檔,哪怕只能看到他的衣服顏色。
驀然間,她找到一個機(jī)會,把童維俊逸清冷的側(cè)臉完全裝進(jìn)自己的眼眸里,可是,她又莫名其妙的收回臉上大部分表情,垂下額頭,許久才抬起,看向窗外的眼睛猶如春花秋月,含嬌含俏的臉頰上鋪著兩片粉嫩的花瓣,泛著竊喜,泛著期待,也泛著情思...
童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舒展開沉郁的嘴角,雙手抱拳放在緊蹙的眉頭上,悄悄的長舒一口氣,當(dāng)他放下拳頭的時候,緊繃的神情已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眼角含情,嘴角帶笑。
在這個相同的空間,相同的時間里,兩人不約而同的欣然舒暢。
大概他們都在心里肯定了同一件事吧。
劉老師走后,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慕淌蚁癫耸袌鲆粯有[起來,前面的羅志成轉(zhuǎn)過身和蘇可說話。
不一會,志華踢了踢蘇可的凳子,回頭看到班主任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門口了,嚇得她一個激靈馬上轉(zhuǎn)身坐好。
同學(xué)們紛紛收了聲,一個個妝模作樣的拿起書本。
班主任叮囑大家回去預(yù)習(xí)一下明天的新課就解散放學(xué)了。
同學(xué)們說說笑笑的收拾桌椅板凳,還有幾個同學(xué)打趣調(diào)侃剛剛上任的數(shù)學(xué)課代表,然后各自拿好大掃除的工具,推推搡搡的離開了教室。
有的同學(xué)拉著鐵锨在水泥地上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一個男生跟上去,雙腳踏上鐵锨板,蹲下身,雙手握著鐵锨木把,玩起了轉(zhuǎn)圈圈。
還有男生用大掃帚追逐打鬧。
一個平車?yán)锱郎狭耸畮讉€同學(xué),還有一個平車被幾個男生當(dāng)成了蹺蹺板。
三個高中一年級的教室空地上頓時炸開了鍋,各種游戲熱鬧非凡,歡聲笑語連綿不斷。
正宇一手拿著鐵锨,一手搭在徐可欣的肩膀上,可欣的一只手拽著曉麗的胳膊,三人緩步走向車棚。
蘇可和志華并肩走在他們后面,與熟識的同學(xué)們打著招呼。文龍被江濤壓著肩膀,表情很是不舒服,但江濤似乎不打算放過他,倆人一邊撕扯一邊嬉鬧。
見童老師慌慌張張的從辦公室出來向二班的方向走去,蘇可下意識的回了一下頭,人太多,她并沒有看到什么。
此時的童維和劉斌正站在走廊的臺階上,劉斌滿臉興奮的對心神不寧的童維說:“我發(fā)現(xiàn)農(nóng)村學(xué)校比縣城的學(xué)校有意思多了,他們說話做事都很實在...”
見童維一直翹著額頭,他用胳膊碰了碰他,露出一副嬉皮的樣子:“有幾個女生還是蠻漂亮的,你看那個文曉麗,雖然穿的...穿的.....”
童維替他補(bǔ)了一個詞:“樸素...”
劉斌立馬用在自己的話里:“對,樸素,仔細(xì)看,還真耐看嗨...如果換上個鮮艷的衣服,不比城里的女生差...”
童維只是漫不經(jīng)心的嗯了一聲,劉斌還想說什么,看到童老師過來,掂起腳尖揮舞手臂:“姑姑,姑姑...”然后推搡著童維往童老師的方向走去。
童老師推了推眼鏡對兩人說道:“今天沒來得及做飯,我們出去吃...”
等他們推著車子走出校門,已經(jīng)看不到幾個學(xué)生了,童維騎上車子跟在姑姑和劉斌后面。
兩個男生住在鎮(zhèn)上的一處小院里,一個老舊的二層小樓,離鎮(zhèn)政府不遠(yuǎn)。
他們倆住在樓上,一人一個房間,樓下是一個大大的書房和一個臥室,書房是鎮(zhèn)長接待客人和家庭辦公的地方,中間靠墻的位置擺放著一個辦公桌,墻壁的書架上擺滿了資料報紙和書本文獻(xiàn)。
童老師安排好他們,又交代幾句:“我要回去備課,你們兩個好好學(xué)習(xí),到時間就上床睡覺…熱的話就把風(fēng)扇打開,但是別貪涼,不能整夜的扇...”
兩個少年愉快的答應(yīng)下來。
姑姑正要出門,轉(zhuǎn)身對童維說:“爸爸這幾天出差了,我剛燒好了兩瓶水,夠你們用的了…洗澡的時候不能再用涼水了,要多加點熱水。”
劉斌柔聲柔氣的對童老師說:“哎呀,姑姑...我們知道了,不一會天就黑了...您快回去吧...”
童維也在一旁應(yīng)聲:“姑姑,我們都高中生了,會照顧自己了...”
童老師走后,兩個少年一邊聊天一邊洗漱,各自換上一身短袖短褲。
童維突然打斷劉斌的說笑:“我們?nèi)ソ稚峡纯窗?...”
劉斌一聽,立馬瞪大眼睛:“我正有此意,沒想到你先提出來的…我以為你要學(xué)習(xí),所以一直憋著,既然你這個書呆子都想去,我還有什么理由不陪同,走.....等我揣點錢,買點好吃的...”
他們出了小區(qū),拐個彎就來到主路上,主路兩旁是零零散散的商鋪,銹色的木門居多,偶爾有一兩家是卷簾門,也有一家是玻璃門,那是鎮(zhèn)上唯一的一個照相館。
門頭大多數(shù)是用長方形的木塊寫著商店,雜貨店,糧油店,理發(fā)店,菜館,羊肉湯,面條,包子等七七八八的字樣。
兩個人一邊看一邊逛,發(fā)現(xiàn)有一個門頭比較大的精品服飾店,明亮的日光燈把街道照的很亮,里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衣服。
二樓的玻璃窗上用紅色大字寫著:名牌鞋子。
這是整條街上,面積最大,裝修最新潮的店鋪...
他們正想繞過這個店去一條南北方向的小路上,就聽到一個清脆的女聲:“劉斌?”
兩個人循著聲音找去,發(fā)現(xiàn)是坐在劉斌前面的田翠翠,手里還牽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田翠翠是個很愛笑的女孩,輕巧的單眼皮,眼尾有點下低,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巴,臉上始終掛著微笑,給人一種清純靈動的感覺,所以她在同學(xué)之間的人緣非常好。
田翠翠快走幾步來到他們面前,笑嘻嘻的問:“你們兩個怎么在這...”
劉斌有點眼熟,但從微皺的眉頭上看得出,他顯然記不得對方的名字,一臉難為情的撓了撓頭:“哦...你是...前面...那個...”
“田翠翠.....”田翠翠接過他的話,主動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避免了一場尷尬。
劉斌哦了一聲:“你住在附近?”
田翠翠往身后一指:“是的,我媽媽開理發(fā)廳,就是那個...那個翠翠理發(fā)廳,我家就住在上面。”
面對這個自來熟的女孩,兩個男孩反而有點局促,朝著她指的方向嗯嗯啊啊的回應(yīng)幾聲。
田翠翠不等他們問起,就笑語連連的介紹:“這是我弟弟,今年剛上一年級,快叫哥哥。”
正吃包子的弟弟十分乖巧的叫聲哥哥好。
劉斌摸了一下他的小腦袋:“真乖...”
田翠翠仰起頭看向童維:“你們住在鎮(zhèn)上嗎?”
劉斌看了一眼童維,見他渾身不自在的樣子,便搶先回答:“是的,從那邊拐過去…”
田翠翠略顯尷尬的哦了一聲,又掃了一眼童維,眼睛落在劉斌身上:“那就是鎮(zhèn)長家咯,你們出來逛逛啊...”
接著自顧自的調(diào)笑起來:“怎么樣...沒有縣城好吧...看我們這破破爛爛的...嗨.....對了....”
田翠翠指著他們身后的衣品店:“這個是顧立偉家開的,哦...他一班的,不過明年要去杭州讀書了,他們家在杭州做批發(fā)服飾生意…我們周圍好幾個鄉(xiāng)鎮(zhèn)都有他們家的店鋪...”
她頓了頓又說道:“我們這里沒有什么好吃的…街東頭有個羊肉冷面還是挺好的…還有燒餅和肉盒子,不過肉盒子早上才賣,剛出鍋的又脆又香...”
劉斌和童維都在看似認(rèn)真而又拘謹(jǐn)萬分的聽她講話,竟一時啞語,忘了怎么回答。
見兩個男生站的板板正正的,機(jī)械式的點頭搖頭,田翠翠掩著嘴巴笑出了聲:“我趕著去買袋鹽,你們自己逛逛吧...”說著看向弟弟:“跟哥哥再見...”男孩乖巧的向兩人揮揮手。
劉斌望著田翠翠離開的背影嘖嘖贊嘆:”這女孩,嗨,真熱情,又愛笑,還不認(rèn)生,真不錯...就是眼睛...眼睛再大點就好了...”
童維本來是贊同他前半部分的話,當(dāng)他說完后面那句,就狠狠的瞪他一眼:“你什么時候能不評判人家的外貌呢…這樣的女生已經(jīng)很不錯了,好不…”
劉斌被他的話給驚住了,有意拿他取樂:“你今天是開竅了啊…知道什么樣的女生好了,怎么滴…你就喜歡這個類型的唄…要不要我?guī)湍阏f說去...”
他好像早就知道說完這話一定會被修理,還沒等童維的腿伸過來,就已經(jīng)跳出半米開外了,還手舞足蹈的挑釁:“唉...打不著.....打不著...”
童維停住了伸出去的腿,用力拍一下他的肩膀:“走...前面看看去。”
劉斌也順勢摟住他的脖子,只是他比劉斌高一些,被壓的斜著肩膀。
劉斌意猶未盡的調(diào)侃他:“唉...說真的,還記得那個給你寫情書的女生嗎?”然后一臉壞笑的等著他回答。
童維顯然十分抗拒這個話題,瞥了他一眼,不理他,劉斌切了一聲,自顧自的說起來:
“其實那女生除了說話嬌氣之外,長得還算漂亮,家里又有錢…你咋能拆都不拆就還給人家了呢...真是太那個了吧...聽說人家去市里面上學(xué)了…唉,你真是個不懂風(fēng)情的書呆子啊…”
童維四處環(huán)顧著,好似根本沒在聽他講話。
劉斌只好自討沒趣的找臺階:“好好...不說了...走...買點好吃的,回去當(dāng)夜宵...”
蘇可回到家里先是趁著光亮在院子里看了一會書,是一本英文書,書本有些舊了,上面標(biāo)注著密密麻麻的,不同顏色的注解。
待天色暗下來,媽媽也做好了飯。
吃過飯,收拾好了碗筷,那個行動不便的男孩天天來了。
蘇可一邊忙著手里的活,喂豬,喂雞,收拾院子,一邊樂呵呵的回應(yīng)天天,天天在口齒不清的向她描述今天發(fā)生的、有趣的故事。
天天的奶奶是逃荒到這里的,聽她說家里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自己在那里待不下去,就一路要飯乞討,路上還撿了一個被丟棄的孩子,就是這個天天。
村民見她們祖孫倆可憐,便把村外一個廢舊的小院收拾出來讓她們住。
奶奶靠著鎮(zhèn)上的低保和周圍村民的接濟(jì),日子比之前好了一些,也不用再出去討飯了,就安安穩(wěn)穩(wěn)的住了下來。
天天也有十一二歲了,雖然是天生的小兒麻痹,行動不便,卻很愛笑。
蘇可家門前有塊很大的空地,不忙的時候,左右鄰居都會聚集在這里拉呱聊天,孩子們也經(jīng)常在這里做游戲玩耍。
天天從小就喜歡粘著蘇可,蘇可也時常帶他一起看書,還教他寫字。
其他小孩都排斥天天,向他丟石子,羞辱他,有的壞孩子騙他去危險的地方,好幾次都差點出事。
奶奶在農(nóng)忙的時候會幫助鄰居們撐糧食口袋、看場之類的輕松活,大家也都樂意幫助他們祖孫兩人。
漸漸長大的天天越來越懂得事理了,不再亂發(fā)脾氣,大喊大叫到處亂跑,奶奶的臉上也掛起了笑容。
蘇可聽著天天吃力卻開心的和自己分享心情,她的思緒一瞬間回到了從前...
要說她真正把天天當(dāng)?shù)艿芸创醋杂谝粓隹膳碌囊馔狻?/p>
她剛上初中的時候,去收割結(jié)束的田地里拾麥穗,天天在她身邊像幫忙又像搗亂的來回奔跑,也會為發(fā)現(xiàn)一個大的麥穗而樂得轉(zhuǎn)圈圈...
不知從哪里竄出來一條大黑狗,狂吠著沖兩個小孩奔來。
天天被嚇的哇哇大哭,蘇可也是一臉煞白的渾身發(fā)抖,她強(qiáng)忍恐懼,慢慢蹲下身摸了一個泥塊想要把野狗嚇退,野狗只停了一下,反而更瘋狂的沖他們亂吠。
她飛快的環(huán)顧四周,終于看到離他們二十多米的地里有一個大叔,大叔也聽見了野狗的狂叫,立馬扛著鐵锨朝這邊趕過來,一邊跑,一邊大聲的喊叫,想嚇退那個畜生。
但坑坑洼洼的田地阻礙了他的速度,深一腳淺一腳的跌跌撞撞,還差一點摔倒...
蘇可看到大叔也不再那么害怕了,顧不得腿腳發(fā)軟,拉著天天就往大叔的方向跑,但坑洼的泥地和天天不便的腿腳,兩個小孩根本跑不快。
那大狗在大叔的大喊聲中也只是停頓了一下,又向著蘇可和天天猛追過來,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他們跟前。
野狗嘶吼著撲向蘇可,她用手中的口袋擋住,野狗又撕咬口袋,嚇得兩個孩子哭喊著連連后退。
那野狗丟掉口袋,張著血紅的大嘴正要撲向蘇可的那一霎那,天天不知哪個來的力氣,一下趴在野狗的頭上,那野狗順勢咬住了他的胳膊,還不停的甩著頭往后拖。
蘇可嚇得尖叫大哭,用磚塊敲,用腳踢也無濟(jì)于事。
幸好那個大叔及時趕到了,用鐵锨使勁的拍打野狗的眼睛,野狗吃痛松了口,嘶吼著跑走了。
大叔趕忙查看天天的胳膊,發(fā)現(xiàn)滲出了好多血,急忙抱起天天往大路上跑,然后把天天放在一個平車上,拉上車子一刻也不敢停的向村子里跑去。
蘇可跟在后面一邊推車一邊哭,鞋子跑掉了一只,也不知道。
車子一直拉到村里的衛(wèi)生院,村醫(yī)用水沖,用臭皂刷洗,隨后安排一個農(nóng)用車?yán)ユ?zhèn)上的醫(yī)院打針。
從那以后,蘇可對天天更好了,陪他玩耍,教他寫字,有好吃的也都會給他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