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燁和高寧趕到公安局,一眼就看到了渾身濕透坐在角落里的糖糖,沈燁皺緊眉頭,揪心的叫了一聲:“糖糖!”
“爸爸!”糖糖見到沈燁立刻撲了過來。
“你跑哪去了?”沈燁緊緊地抱著她,語氣里滿是焦急,“你知不知道爸爸都急死了!”
糖糖的臉上掛著淚珠,抽泣著說:“我想爸爸,可是媽媽不讓我找你,我就自己跑出來了……對不起……”
高寧一把將她從沈燁懷里拽過來,怒斥道:“媽媽不是告訴過你,不可以亂跑,不可以一個人離開學校嗎?為什么這么不聽話?你要是丟了怎么辦?”
糖糖委屈的低著頭,小聲說:“媽媽你別生氣,我只是想找爸爸,糖糖好不容易才見到爸爸,不想和爸爸分開……”
“你要和爸爸在一起,那媽媽就不要你了!”高寧氣憤道,“這么不聽話,才不是我的孩子!”
“高寧!孩子都已經找到了,有必要說這么重的話嗎?”沈燁擔心嚇到糖糖,溫柔地哄著她,“糖糖,媽媽只是太著急了,媽媽不會不要糖糖的?!?/p>
糖糖上前抓住高寧的衣角,哭著說:“媽媽,我錯了,我再也不會亂跑了,你別不要我……”
公安局的警察見狀,對他們說道:“既然孩子已經找到了,你們快帶她回去吧,淋了雨,渾身都濕透了,別感冒了。”
沈燁連忙道謝:“警察同志,謝謝你們,給你們添麻煩了?!?/p>
“別這么說,應該謝謝那位送孩子過來的好心人才是?!?/p>
“不管怎么說,還是要謝謝你們?!鄙驘顪蕚鋷翘腔厝?,一回身,糖糖突然昏倒了。
“糖糖!”
“糖糖怎么了?”高寧緊張的把她摟在懷里,一摸額頭,燒得滾燙,驚道,“她發燒了!”
“趕緊送醫院!”沈燁從她手里將糖糖抱過來,立刻跑出去攔了輛車趕往醫院。
到了醫院掛急診,高寧在急診室里陪著,沈燁這才想起來安夏還不知道糖糖已經找到了,趕緊出去給她打個電話。
“糖糖找到了,淋了雨,發燒送醫院了。”
安夏忙問:“你們在哪個醫院?我現在過去?!?/p>
打車趕往醫院的路上,喬歆予一個勁地抱怨:“你說這叫什么事嘛,孩子找到了也不說一聲,他們都已經到醫院了,我們倆還跟個傻子似的在街上淋著雨瞎轉悠。”
安夏嘆了一口氣,寬慰她道:“糖糖發燒了,沈燁著急,沒來得及通知也合情合理?!?/p>
“你啊,只要是和他有關的事,你都放在第一位。”喬歆予真的不理解,皺眉抱怨道,“現在還愛屋及烏,去擔心他和別人的孩子,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說你?!?/p>
安夏已經夠著急了,還要好聲好氣的哄著她:“好了,別抱怨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等會到了醫院,你可千萬別亂說話?!?/p>
“知道啦。”喬歆予乖乖把嘴閉上。
沈燁打完電話走進急診室,忙問:“醫生,糖糖怎么樣?”
醫生沉思片刻,問道:“孩子以前是不是得過肺炎?”
高寧連忙回答:“對,是得過肺炎?!?/p>
“這孩子先天性體弱,高燒不退,建議住院觀察兩天,家屬先去辦一下住院手續吧!”
“我去吧,你在這等我?!鄙驘钶p撫了一下高寧的肩膀,隨后走出急診室。
辦完住院手續,糖糖已經轉入病房在打點滴了,望著她熟睡的小臉,沈燁一顆懸著的心才慢慢放下,和高寧走出病房,輕輕關上門。
高寧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下,臉上的擔心之色沒有減退半分,不停地自責:“糖糖剛出生的時候,先天性發育緩慢,比別的孩子更容易生病,每次一感冒發燒都要好久才能好,我連覺都不敢睡,整夜整夜的熬著,生怕我一個不注意糖糖就會燒壞了腦子。”
沈燁聽了不禁動容:“這些年你一個人帶孩子,辛苦你了?!?/p>
“有好多個夜里,我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離開你,這個孩子能健健康康的生下來,有你陪在我們身邊,我們一家三口的日子一定過得很幸福。”高寧拉住他的手,抬頭,哀求道,“沈燁,你能原諒我,當時的自私嗎?”
“都過去了?!鄙驘钜参兆×怂氖?,“以后,我們一起照顧糖糖?!?/p>
這一刻,高寧的眼里浸滿了感動的淚水,他有一點點的回應,她都心滿意足了:“那我們還有可能嗎?”
“高寧……”沈燁欲言又止,此時此刻,冷漠拒絕的話他說不出口,只是方才那稍見溫度的神情瞬間冷了下來。
高寧立刻起身抱住了他,她知道這一刻他一定有些心軟了,她現在只能賭他的憐憫之情。
這一幕,正好落在剛趕到的安夏和喬歆予眼里,安夏頓時停住了腳步,邁不開步子再向前,喬歆予瞬間怒火沖天,正要沖上去,被安夏緊緊地拽住。
“這女人就是故意的,就是想借著糖糖接近沈燁,他們要是再這樣相處下去,萬一他們……”
“不會的?!卑蚕囊е?,語氣里充滿了堅定,“我相信沈燁?!?/p>
遠遠看過去,沈燁的臉色有些發白,下一刻,便支撐不住無力的身體,蹲在了地上。
高寧連忙扶住他:“沈燁!你怎么了?”
“沈燁!”安夏跑過去,蹲下身,握住他的手,一陣冰涼。
“安夏……”沈燁抬眸,無力的撐起一抹笑容。
“你來干什么?”高寧皺眉,一臉不悅的神情。
安夏瞥了她一眼,沒有理會,伸手摸了摸沈燁的額頭,有些發燙:“你發燒了?”
“沒事。”沈燁搖搖頭,“我休息一下就好?!?/p>
安夏扶他起來,輕道:“我們回家休息吧,等晚點你退燒了再來醫院陪糖糖?!?/p>
高寧更加不悅了:“他是糖糖的爸爸,他怎么可以把我一個人留在醫院里呢?”
喬歆予看不慣,上前怒懟:“你沒看到他也發燒了嗎?”
“我沒事?!鄙驘顖猿值?,“糖糖還沒醒,我怎么能走呢?”
“你留在這對糖糖也沒有什么幫助啊!”安夏溫柔一笑,寬慰道,“只有你休息好,才能照顧好糖糖。”說完,看向高寧,神情淡淡的,“醫院這邊你一個人應該可以吧?我們晚上過來陪夜,換你回去休息?!?/p>
“不用你幫忙,我一個人可以?!备邔師o奈,轉過身去。
喬歆予小聲嘀咕:“真不識好歹?!?/p>
“歆予!”安夏扯了扯喬歆予的衣袖,轉身扶著沈燁,“好了,我們先回去吧,回去睡一覺,晚上再過來?!?/p>
沈燁應聲,看向高寧說:“那我晚點再過來,如果糖糖醒了,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
高寧沒有作聲,只點了一下頭。
沈燁回到家吃了藥就睡了過去,安夏坐在床邊看著他,摸了摸他還在發燙的額頭,心疼道:“真是的,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怎么照顧孩子啊?”
她把手拿開的時候,沈燁在睡夢中握住了她的手,囈語道:“安夏,謝謝你?!?/p>
“謝我做什么?”安夏好奇的俯下身靠近他。
沈燁似睡非睡,閉著眼睛,低聲道:“謝謝你接受糖糖,謝謝你幫忙找她,總之,謝謝你在我身邊。”
“傻瓜,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自然會真心去對待。”安夏給他掖了掖被角,哄著他道,“安心睡吧,糖糖不會有事的?!?/p>
沈燁揚起嘴角,安心的睡著了。
大約睡了幾個小時,天剛剛黑下來,沈燁被枕邊的來電鈴聲吵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按下了接通鍵,電話那頭傳來高寧焦急的聲音:“沈燁,你快過來!糖糖情況不好,而且一直吵著找你?!?/p>
沈燁驚醒:“好,我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沈燁立刻下床,安夏走進來,摸了下他的額頭,皺眉道:“熱度只退了一點?!?/p>
“我沒事?!鄙驘罴钡溃疤翘乔闆r不好,我得趕緊去醫院。”
安夏有些擔心,叮囑他:“外面還下著雨,你帶一套衣服去醫院換吧,不然衣服濕了又該著涼了?!?/p>
“有你真好?!鄙驘钚χ?,抱了她一下。
“快走吧!”安夏催促著,一起出門。
趕到醫院,沈燁推開糖糖病房的門,忙問:“糖糖怎么樣了?”
高寧回身,滿臉愁容道:“高燒一直不退,剛才醒了哭著要找你,我好不容易才哄好,這會又睡著了?!?/p>
沈燁看了一眼糖糖睡著的臉,又望向高寧,說道:“你守了那么久也累了吧?今晚我陪夜,你回去休息吧。”
高寧猶豫:“我怎么能走呢?”
安夏柔聲道:“你們都在醫院里熬著,誰的身體都受不了,不如輪換著陪護,這樣才能更好的休息?!?/p>
“安夏說的是?!鄙驘钶p道,“你快回去吧,糖糖這里有我們照顧?!?/p>
“那拜托你了。”高寧淡淡的看了一眼安夏,又看了看睡著的糖糖,轉身走出了病房。
“你晚上的藥還沒吃呢,我去給你倒點熱水?!卑蚕哪闷鸫差^的水壺走出去,看到高寧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微笑著說,“你還沒走啊?”
高寧猛然抬頭,盯著安夏的眼神中帶著冷漠和敵意,和剛才病房里那個擔心孩子的無助母親完全判若兩人,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是滿滿的嘲諷和譏笑:“你的容忍度當真讓我佩服?!?/p>
“你這話什么意思?”安夏原本帶著溫柔的笑意瞬間僵在了臉上,看向她時眼底劃過一抹微妙的神色。
高寧揚起唇,冷笑道:“你看到我和沈燁抱在一起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還這么相信他,現在又來醫院照顧他和別人的孩子,你究竟是單純還是愚蠢?”
“你的孩子發高燒還沒醒,你覺得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合適嗎?”安夏看她的眼神多了幾分鄙夷。
高寧低聲怒吼:“我的孩子跟你有什么關系?”
“她是沈燁的孩子?!卑蚕耐nD了片刻,“我只是不想他受累,這跟你沒關系,沈燁淋了雨燒還沒退,你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居然還在這爭搶他,你真的愛他嗎?”
高寧沉默,情緒平復了些,繼續道:“他連淋雨發燒都和糖糖一樣,這就是血緣親情,不是你愛屋及烏就可以改變的?!?/p>
“他和糖糖不一樣。”安夏上前兩步,靠近她,在她耳邊一字一頓道,“他是拜你所賜?!闭f完,與她擦肩而過。
高寧愣在原地,想了很久,也沒明白她這話里的意思。
不一會兒,糖糖醒了,迷迷糊糊的叫了一聲:“爸爸……”
沈燁聽到,立刻靠近,溫柔的問:“糖糖,你醒了?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沒有了,我看到爸爸,什么病都好了。”糖糖看了一圈周圍,只有沈燁一個人,問道,“媽媽呢?”
沈燁給她蓋好被子,耐心道:“媽媽一個人照顧糖糖太辛苦了,爸爸讓她回家休息了,今天爸爸在這陪你好不好?”
“好。”糖糖乖乖的點了點頭。
安夏打水回來,推開房門,欣喜道:“糖糖醒了?”
糖糖看到她,下意識說:“這個漂亮阿姨我在醫院見過。”
“糖糖的記性可真好?!卑蚕男χ?,給她倒了一杯溫水,把她的藥拿過來,耐心的哄道,“來,我們把藥吃了好不好?吃完藥睡一覺,明天病就會好了。”
糖糖不說話也不動,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安夏。
“怎么了?”安夏歪著頭問她。
糖糖沉默了一會,眼睛仍然盯著安夏,突然開口問:“漂亮阿姨是爸爸的女朋友嗎?”
“糖糖,這……”突如其來的小孩子的問話,讓安夏有些不知所措。
“爸爸就是因為這個阿姨所以才不能和媽媽結婚的嗎?”糖糖又將目光轉移到沈燁身上,見沈燁也沒有回答,她默默低下了頭。
安夏伸手摸了摸糖糖的頭,溫柔道:“糖糖,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
糖糖抬頭,再次盯著安夏,嚴肅的說:“你不要小看小孩子,小孩子什么都知道。大人不可以騙小孩子,所以你要告訴我實話。”
見安夏為難,接不住糖糖的話了,沈燁解圍,耐心的解答她的問題:“糖糖,爸爸告訴你實話,爸爸和媽媽永遠都不會在一起了,但是爸爸和媽媽對糖糖的愛是一樣的,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爸爸會和媽媽一起照顧糖糖。”
“糖糖知道了?!碧翘屈c了點頭,坐起來接過安夏手里的藥,乖乖吃完,然后再躺下。
“糖糖真乖?!鄙驘钜荒槍櫮绲目粗?,“睡吧,爸爸不走,爸爸就在這陪著你?!?/p>
一直陪到糖糖睡著了,安夏走過來,小聲說:“糖糖睡了,你也去沙發上休息一會吧,我來看著?!?/p>
沈燁搖頭,輕道:“沒事,我不困?!?/p>
“你自己發燒還沒完全好,你要是累垮了,糖糖找你怎么辦呢?”安夏像哄小孩子一樣哄著他,“聽話,去睡一會,糖糖這邊不會有事的。”
沈燁聽話的走到沙發上,緩緩躺下,在這個安靜的夜里,突發感慨道:“這些日子,聽著糖糖叫我爸爸,突然有了這么個女兒,我竟漸漸的把自己帶入了父親的這個角色,就感覺責任重大了起來?!?/p>
“你一直都是個有責任感的人啊,你會是個好爸爸的?!卑蚕耐钡娇粗?,在心里默念著:如果我們也能有個女兒,該有多好?可惜……
這一幕,被透過病房門上的透明玻璃窗外的高寧看在眼里,心頭夾雜著酸澀、不甘、嫉妒、甚至憤恨,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卻無法宣之于口。
第二天一早,沈父和沈母就趕了過來,一進病房,沈母焦急道:“糖糖呢?快讓奶奶看看,這怎么就發燒了呢?”
沈燁感到驚詫:“爸,媽,你們怎么來了?”
沈父面無神色,平靜道:“高寧通知我們來的,說你也發燒了,一個人在醫院照顧糖糖,我們就趕緊過來了?!?/p>
“糖糖怎么樣了?”沈母忙問。
沈燁輕答:“已經退燒了,沒什么大事?!?/p>
沈母不免要數落他兩句“你說你也是,這么大個人了,自己還生著病,還要照顧孩子,怎么不告訴我們?”
“我沒事,媽?!鄙驘铑D了頓,說道,“再說我也不是一個人啊,還有安夏呢!她買早飯去了,你們吃了嗎?”
“難為安夏了。”沈母嘆息了一聲,有些心疼安夏,“她外婆住院還要兩邊跑,這么辛苦怎么受得了?”
這時,安夏剛好拎著早飯推門進來,整個人怔住了:“什么?我外婆住院了?阿姨您怎么會知道?”
“你還不知道???”沈母的神情也是驚訝,連忙說,“是高寧告訴我的,昨天夜里她回家的時候剛好碰到你媽媽向她問路,她也是聽到你外婆叮囑你媽媽不要告訴你,才知道那是你的家人的?!?/p>
“我外婆也在這家醫院?”安夏皺眉問。
沈母應聲:“對啊,就在隔壁那棟住院樓。”
“叔叔阿姨抱歉,我失陪一下?!卑蚕陌言顼埛畔?,匆忙跑出了病房。
沈母交代道:“沈燁,你也陪安夏過去,糖糖這邊有我們呢!”
“好。”沈燁應聲,追了出去。
糖糖睜開眼睛,沈父一回身,連忙上前問:“糖糖醒了?還難不難受啊?”
“爺爺奶奶……”糖糖迷迷糊糊的叫著。
“乖!”沈母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爸爸呢?爸爸去哪了?”糖糖四處張望,看不見沈燁,就要找他。
沈母哄著她道:“爸爸有點事一會就回來,爺爺奶奶在呢,讓爺爺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好!”糖糖點頭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