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多,沈燁的手機在枕邊震動,他迷迷糊糊間按下了接通鍵,都沒來得及看清來電顯示:“喂?”
手機那頭傳來高寧焦急的呼救聲:“沈燁!糖糖摔傷了,流了好多血,你快點來醫院!”
“什么?”沈燁頓時驚醒。
掛了電話,他看向身側的安夏,湊近她耳邊,小聲說:“安夏,高寧說糖糖摔傷了,我得去醫院一趟。”
安夏睡夢間緊緊皺著眉,隱忍著發出的聲音:“你快去吧。”
“你怎么了?臉色怎么這么差?”沈燁察覺她額間冒著稀碎的汗珠,臉色發白,頓時慌了,“哪里不舒服?我們一起去醫院!”
安夏強忍著腹痛,搖了搖頭,低聲道:“我沒事,你不用管我,你快去看糖糖吧,我睡一會就好。”
沈燁擔心:“你現在這樣我怎么放心把你一個人放在家里呢?”
“我真不要緊。”安夏堅持道,“你快去看看糖糖,我有事的話自己可以去醫院。”
沈燁有些猶豫:“那我打電話讓歆予過來陪你吧!”
安夏嗤笑一聲,玩笑道:“大半夜的,把她吵醒不得罵我啊?”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能說笑?”沈燁眉宇舒展,緊張的心情舒緩了幾分。
安夏也稍稍緩解了一些,溫和道:“快去吧,糖糖要緊。”
“好,那你有事給我打電話。”沈燁溫柔的幫她蓋好被子,掖了掖被角,起身離開。
趕到醫院,沈燁忙跑到急救室門口,看到高寧坐在長椅上哭,他急道:“高寧!發生什么事了?糖糖怎么會摔傷了?”
高寧一看到他,本就脆弱的情緒頓時失控:“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把她一個人丟在家里,害她從樓梯上摔下來……”
“先別自責了。”沈燁忙問,“糖糖現在怎么樣了?”
“醫生說需要輸血,我只能給你打電話……”高寧話還沒說完,沈燁看到醫生走出來,立刻迎上去:“醫生!我是孩子的爸爸,我可以給她輸血!”
醫生應答:“好,先跟我去驗血。”
沈燁急道:“糖糖是我女兒,血型相同,還需要驗血嗎?”
“這孩子是RH陰性血,且血小板不足,血液很難凝固,急需輸血,一般情況下,特殊血型遺傳的概率很低,即使是親生父母血型也不一定相同。”醫生頓了頓,說,“你還是先去驗個血吧。”
“那快點吧!”沈燁跟著醫生進去。
抽完血,等待出結果的期間,沈燁坐立不安:“我是RH陰性血,不用等結果了,糖糖情況危急,多耽擱一分就會多一分危險。”
醫生平靜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必須要等到檢查結果出來。”
話音剛落,護士拿著檢查報告從里面出來:“結果出來了!”
醫生拿到手上一看,驚道:“你有血癌?”
沈燁頓時恍然,點頭道:“是的。”
醫生面露難色:“抱歉,血癌患者是不能給病人輸血的,現在只能等其他醫院調血庫,或者等一個RH陰性血的人來獻血。”
“可是糖糖……”沈燁焦急萬分,醫生無奈道:“再耐心等待一下吧!”
沈燁一臉失望的走出驗血室,高寧連忙上前問:“怎么樣了?可以輸血了嗎?”
沈燁皺眉道:“我不能給糖糖輸血。”
“為什么?”高寧驚詫,“她絕對是你的親生女兒!”
“RH陰性血遺傳概率很低,我們血型不符。”
“怎么會這樣?這怎么可能……糖糖怎么辦……”高寧情急之下,又想到,“你父母呢?或者你還有什么相同血型的親屬嗎?”
沈燁突然想到剛認識安夏的時候,見過她的入職登記,她也是RH陰性血,下意識說出:“安夏……”果斷放棄這個想法,“不行,安夏貧血,不能冒險……”
“可是糖糖有生命危險啊!你可不可以求求她……”高寧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袖,懇求道,“只要她愿意救糖糖,我什么條件都答應……沈燁,糖糖是你的親生女兒啊!你忍心看著她性命垂危嗎?”
沈燁猶豫:“我再想想……”
“沈燁,我求你了……”高寧苦苦哀求,幾乎要給他跪下了,“我不會再對你有非分之想了,只要糖糖平安,我愿意把她的撫養權交給你……你求求安夏,好不好……”
沈燁連忙扶住她,無奈妥協:“高寧,你別這樣,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他拿出手機,在安夏的通話記錄上停留,猶豫間,屏幕上出現了安夏的來電顯示,沈燁連忙接通:“安夏!”
“糖糖怎么樣了?”安夏有些放心不下。
沈燁焦急道:“糖糖現在很危險,急需輸血,她是RH陰性血……”
“我明白了。”安夏應聲,“我現在就過來。”
掛斷了電話,沈燁一顆懸著的心緩緩放下,寬慰高寧道:“安夏答應了,別擔心,糖糖不會有事的。”
安夏強忍著腹痛艱難起身,用最短的時間化了個底妝來遮蓋自己蒼白的臉色,然后連忙趕到醫院,盡量不被沈燁看出來。
“安夏!你好點了嗎?”沈燁上前拉住她的手。
“我沒事,我先進去驗血。”安夏勉強撐起一個淡淡的笑容,走進驗血室。
高寧從她身側經過,有些擔心:“她臉色看起來很差,能給糖糖輸血嗎?”
“她貧血,而且今天身體不舒服,還愿意過來救糖糖。”沈燁欲言又止,“高寧,我想……”
“你別說了,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一定備受煎熬。”高寧看到他心疼安夏的眼神,就明白他想說什么了,“你放心,我答應的事不會反悔,只要她愿意救糖糖,我就愿意把糖糖的撫養權給你,以后都不會再打擾你們。”
沈燁心中稍稍寬慰了些許。
安夏在驗血室里等待結果,護士拿著檢查報告看了看,皺眉道:“你嚴重貧血,而且你懷孕了,不建議輸血。”
“什么?”安夏頓時怔住,“你確定嗎?”
護士非常肯定的重復了一遍:“我確定你是懷孕了。”
“可是……”安夏顧不得考慮這么多了,“糖糖等不了了,我拜托你,我懷孕的事先保密。”
“你想清楚了嗎?”護士陷入了猶豫。
安夏堅持道:“我想清楚了,救人要緊。”
“那你跟我來吧。”護士無奈答應,帶她進去輸血。
安夏躺在病床上,看著針扎進自己血管,她的血緩緩流出,竟不自知的流下了眼淚。這一刻,她來不及想太多,只能咬牙堅持,她滿腦子想的都是糖糖不能有事,她的孩子也不能有事。
護士看到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提醒道:“身體不舒服的話,要及時說。”
安夏咬牙挺過去:“我沒事。”
抽完血,安夏起身突感一陣頭暈目眩,身體輕飄飄的,護士趕緊扶住她:“你還好嗎?”
安夏輕輕點了點頭,此刻她的臉色如紙般慘白。
護士叮囑她:“你有流產的風險,回去一定要好好休息,記得按時產檢。”
“我知道了,謝謝。”安夏艱難起身,緩緩走出去。
“安夏!”沈燁見狀,立刻上前把她抱在懷里。
“別擔心,我沒事。”安夏慘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淺笑。
這時,醫生走出來,高寧連忙上前詢問:“醫生,糖糖怎么樣了?”
醫生的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輸完血已經脫離危險了,醒過來就沒事了。”
高寧聽了總算松了一口氣,安夏懸著的心也終于放下了,此刻她感覺到一股鮮血順著腿邊緩緩流了下來,頓時一陣劇烈的腹痛。
“安夏!你怎么出血了!”沈燁驚慌,抬眸看向她,察覺到了不對勁,“而且你這個臉色蒼白的可怕……”
安夏無力的笑了一下,寬慰他道:“我只是生理期貧血而已,回家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糖糖已經脫離危險了,我陪你回家吧!”沈燁回身,叮囑道,“高寧,今晚先辛苦你一個人留在醫院陪糖糖,我明天再過來。”
高寧點頭,走到安夏面前,握住她的手,真誠道:“安夏,謝謝你救了糖糖,這個人情我記下了。”
安夏應聲:“我是愛屋及烏,不是因為你。”
沈燁扶著安夏離開醫院,高寧正巧攔住從里面走出來的護士問道:“你好,我想問一下安夏的情況,她是我朋友,我看見她臉色蒼白,有點擔心她是不是貧血了……”
護士嘆了一口氣,無奈道:“她是懷孕了,還拼了命的救你女兒,看來你跟你朋友的感情真的很好。”
“她懷孕了?”高寧頓時震驚。
望著安夏剛才離開的方向,原本對她的感謝和內疚之心一下子又轉變成了嫉妒和不甘。
回到家,安夏洗了個澡換了身干凈的衣服,站在鏡子前努力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打開浴室門,看見沈燁站在門口。
“你在等我啊?”安夏上前拉住他的手。
沈燁滿臉心疼的望著她,柔聲道:“你身體這么不舒服,我怕你洗澡有什么危險。”說話間,他拉著安夏走進房間,扶她躺到床上,幫她蓋好被子,把床頭柜上放著的水杯端給她,“乖乖的把這杯紅糖姜茶喝了。”
安夏聽話的喝完,他關切道:“好點了嗎?”
“好多了。”安夏現在感覺沒有剛才在醫院那么疼了。
沈燁一把抱住她,各種情緒交織在心頭,忍不住紅了眼眶,語氣也哽咽了起來:“安夏,謝謝你……”
“你怎么哭了?”安夏聽著他的聲音就知道他一定流眼淚了,她溫柔地拍著他的背,安慰道,“我真的沒事,糖糖也沒事了。”
沈燁脆弱的情緒頓時油然而生:“你知不知道我剛才有多害怕,我從來沒有這么害怕過,我害怕糖糖有危險,偏偏只有你才能救她,可我看到你那蒼白的臉色,你身體那么難受還去輸血,你知道我內心有多煎熬嗎?”
安夏明白他內心的煎熬,他當時一定害怕極了,故作寬慰道:“今天如果是一個不相干的人,我都不會見死不救的,更何況那是你女兒啊!也就是我的女兒,我怎么忍心她小小年紀受這個苦呢?再說了,我現在不是沒事嗎?你別擔心了。”安夏放開他,用手抹去他臉上的淚痕,調侃道,“你看你,哭起來像個孩子似的,你知道嗎?我特別喜歡這樣的你。你總是把成熟穩重的一面留給別人,唯獨把脆弱的一面留給我,一直以來都是你把我寵成小孩子,其實我偶爾也可以像個大人一樣為你獨當一面。”
沈燁再次將她攬入懷中,感動不已:“安夏,我沈燁這輩子何其有幸能夠擁有你。”
這一夜,安夏輾轉反側,她看著沈燁的睡臉,不斷的在心里糾結、掙扎著,不知該如何告訴他孩子的事。
直到天快亮了才睡著,這一覺就睡到了下午,安夏睜開眼睛,沈燁不在,應該是去醫院了吧?她起床走出房門,見沈母滿臉笑意的迎上來,問道:“安夏!你醒了?好點了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啊?”
安夏感到意外:“阿姨,您怎么來了?沈燁呢?”
“他去醫院看糖糖了,讓我來照顧你,快過來坐。”沈母拉著她的手走到桌邊,安夏看到一桌子補血的菜,頓感驚訝,“這是……”
沈母笑著解釋道:“這是我在家里盯著玲姐做的,都是補血的,你這孩子身體這么弱,還給糖糖輸了那么多血,可得好好補補。”說著,她拉著安夏的手語重心長道,“安夏啊,你讓阿姨怎么謝你好呢?你善良大度,能夠接受糖糖,還愿意豁出自己去救糖糖,沈家欠了你一個很大的恩情。”
“阿姨您這話就見外了,我們不是一家人嗎?”安夏笑著說,“沈燁的女兒就是我的女兒,我救她是應該的啊!”
沈母心里甚慰:“你的善良寬容讓我一次又一次的感動。”
安夏寬慰道:“阿姨,這是應該的。”
“好,不說了,快吃飯。”沈母一邊給她夾菜,一邊叮囑她,“你現在這個身體可得好好調理,以后我每天讓玲姐換著花樣給你做好吃的送過來。”
安夏有點不好意思,客套道:“不用這么麻煩,我已經一個人生活習慣了,什么都會做,再說沈燁已經很照顧我了。”
“他的照顧還不夠,以后他照顧不到的地方,就交給我了。”沈母催促道,“快嘗嘗,一會涼了。”
安夏點頭應聲,看著碗里她最不愛吃的豬肝,再看向沈母一臉期待看著她吃飯的神情,勉為其難的咬了一口,實在沒忍住吐了出來。
“怎么了這是……”沈母皺眉,關切道,“安夏,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沒事阿姨,我就是……”安夏尷尬一笑,“不喜歡吃豬肝。”
沈母突然嗤笑了一聲:“不愛吃就別勉強,明天阿姨給你換別的,先把這碗紅棗茶喝了,補補血。”
“謝謝阿姨!”安夏點頭應聲。
“是阿姨要謝謝你啊!”沈母笑著,溫柔地望著她。
安夏笑說:“阿姨,您也快吃飯吧,晚上我們一起去醫院看糖糖。”
沈母想了一下說:“你身體還沒恢復,還是在家歇著吧,我晚點給沈燁送飯過去,看看糖糖。”
“還是我去送吧。”安夏堅持道,“大晚上的您來回跑也辛苦,糖糖已經脫離危險了,您明天再去吧!”
“可你這身體得多休息啊!”沈母有些不放心。
“我睡一覺已經滿血復活啦。”安夏一副活力滿滿的樣子,沈母只好應允。
安夏晚上送飯去醫院的時候,高寧已經回去了,沈燁見她過來,擔心道:“安夏,你怎么來了?我不是讓我媽在家照顧你嗎?你身體這么虛弱還亂跑,怎么這么不聽話?”
“別嘮叨了,我一點事也沒有。”安夏問道,“糖糖怎么樣了?”
“睡著了。”
安夏望了一眼熟睡的糖糖,說道:“那正好,你快吃飯吧!”
“好。”沈燁應聲,這時手機響了,“我出去接個電話,公司的事。”說完,走出了病房。
安夏心疼不已,這么晚了,又要忙工作,還要熬夜照顧糖糖,他身體也不好,這么辛苦怎么受得住?
“爸爸……”糖糖醒了,迷迷糊糊的叫著。
安夏聞聲,靠近她床邊,小聲問:“糖糖,你醒了?”
糖糖睜開眼睛看著她:“漂亮阿姨,爸爸呢?”
安夏耐心的哄著她:“爸爸出去接個電話馬上就回來,我們先乖乖吃飯好不好?”
“好。”糖糖應聲,安夏扶她坐起來,喂她吃飯,“糖糖真乖。”
糖糖認真的說:“爸爸工作很忙,還要照顧糖糖,爸爸很辛苦,所以糖糖一定要乖乖聽話。”
“糖糖真懂事啊!”安夏摸了摸她的頭發,對這個孩子,她喜歡極了。
沈燁接完電話推門進來看到這溫馨的一幕,欣慰不已,他多希望糖糖如果是他們的女兒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