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留在醫院門口,宋琬上次住過的。
一臉疑惑和擔心地看著他,難道他還沒有痊愈?他哪里不舒服?還是看望病人?
“宋琬,那件事已經發生兩個多月啦,我想帶你做一個心理輔導。”話語中帶著試探。他知道,如果提前告訴她,她會拒絕。沒有人愿意和心理問題扯上關系。
“啊?你是說帶我看心理醫生?我很正常啊!”她故作輕松。
“那晚上睡覺不關燈,也很正常啊?”
是呀。她從前總是一個人,習慣了黑夜,并未怕過。
只是最近兩個月,她開始懼怕黑夜的到來。只要一閉眼,感覺不到微光,就會回到船艙,一股窒息感涌上心頭。
“我……”無力辯解。
他什么都知道。他怎么會不懂呢!那一個個被抑郁糾纏的黑夜,使他整日昏沉,看不到春,觸不到夏……
為她打開車門,他拉著她的手走進咨詢師。
他的手很大,很暖。
記憶中,這樣牽過她手的只有爸爸,也是一雙大手。那天她放學,外面下著傾盆大雨,同學們一個個陸續被爸爸媽媽接走。唯有她,像個被遺忘的小鴨子蜷縮在門口小賣部門口的涼棚下。
“琬琬……琬琬……”雨太大,她看不清爸爸的臉,確感受到了他的焦急和愧疚。
“對不起,琬琬。爸爸忙著送貨,路上下著雨,耽誤啦!”
給她穿上雨衣,雨鞋,一雙大手拉著她在雨中走著,她的心里暖暖的。
“顧先生,請您在休息區等候,我要和宋小姐單獨聊聊。”
面前的這位醫生,與其說醫生,更像是朋友,并未穿白大褂,帶著金絲眼鏡,話語輕柔。
“宋小姐,您好,我姓唐……不用緊張,顧總跟我很熟。我們是很好的朋友,您不要有什么顧慮,即便是再好的朋友,作為醫生,我的職業操守請您毋庸置疑。”
宋琬以為要做各種檢查,各種心理問卷。唐醫生只是簡單的跟她寒暄著,甚至都沒有提起事發當天的事。
但奇怪的事,與她聊完天,宋琬心情極好。臨走時,約定了下周見面。
對于談話的內容,顧琛并未問及。
回去的路上,路過S大。
“好久沒來母校了,你想進去看看嗎?”宋琬提議。她知道他也是S大畢業的,只是她大一時他已畢業。
走在這所百年老校,朱紅的建筑,古樸的雕塑,高大的梧桐……青澀的學生從他們身邊匆匆路過。
“學生時代真好哇!”她不禁感嘆。
在一處宣傳欄出,宋琬駐足。思緒回到了三年前,那時她剛上研一。
“琬琬,我的男神本周末要來母校參加講座,我太興奮啦!”同宿舍的四月手舞足蹈。
四月姓何,因生在四月,媽媽給她取名四月。四月像她的取名一樣,性格不拘小節,大大咧咧。考研是媽媽逼著她考得。
唯一讓她上心的是高中時,校友會一眾校友回校參加校慶,四月在廁所門口遇到了她的男神。至于男神叫什么,她本人也不知道,只看了一眼,便誤了終身。
本以為再也見不到,今天四月居然在校園中的宣傳欄看見了男神的照片,知道了他的名字。
依稀記得,學校的禮堂,四月興奮的拉著宋琬早早的占了座位。以至于急匆匆的連眼鏡都沒帶,就被她拽出了宿舍門。出了門,四月怕耽誤見男神,信誓旦旦的說,有她在,她今天來當宋琬的眼鏡。
結果沒了眼鏡的宋琬,不得不寸步不離的跟著四月。她像個盲人一樣,四月則活脫脫的像她的導盲犬。
活動結束,四月這個重色輕友的家伙,便拋下她上臺要簽名,不一會就消失在人潮中。
待到人少時,她才敢起身往出口摸索去。在稀稀拉拉的人群中憑著感覺尋找出口。下樓時,一腳踏空,以為自己就此要滾下去,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由于高度近視,宋琬并未看清他的容貌。模糊的輪廓,身上淡淡的香草味,這個味道她在顧琛的身上聞到過。
男子將她扶正,她抬頭說了聲謝謝。
男子看到她正臉的那一刻,整個身子僵硬,只是一瞬間,她并未覺察!
隨后目光移到她胸前的校牌:中文系2016級宋琬。他的心隱隱抽痛了一下。
“對不起,帥哥,我今天出門忘記帶眼鏡啦,我能跟著你出去嗎?”
男子回過神來,“好!”
宋琬拉著男子的衣袖,一步一個臺階的跟在他的后面,他走得極慢。跟在后面的她,雖看不清他的五官,從輪廓看他消瘦、挺拔俊俏的側影給人一種清冷感。
以至于這個側影在整個研究生生涯一直揮之不去。
回到宿舍,她很懊惱,沒有問他是哪個系的,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跟四月到是成了同病相憐的摯友。不!四月是前輩。
那日拋下宋琬后,四月勇敢的沖上臺,憑一己之力,擠掉了周圍一票女同學,合照時站在了男神的身邊。
只是過于激動,四月笑得五官扭曲,可以說是面目全非。后來四月又通過自己四通八達的人脈圈,成功加了男神的微信。
每每談起男神,四月總是同情地看著宋琬,“琬琬,要相信你的男神在天時地利人和的時候一定會再次出現。可憐的琬琬,就算男神現站在你面前,你也不一定認得……都怪我沒讓你帶眼鏡。不對呀,你得謝謝我沒讓你帶眼鏡,不然不會摔那一跤,就不會問有英雄救美……”
宋琬懶得理她。
那是整個大學和研究生期間,唯一令她悸動過的人。如果他現在他面前,她憑直覺一定能認出他。
一畢業,宋琬便做了近視手術,摘掉了厚厚的眼鏡。
聽了宋琬的故事,顧琛臉上若有所思,隨后戲謔地笑了笑。
是她!
原來是她!
“我叫宋琬,中文系。”她拉著他的衣袖,跟在他身后,自我介紹。
他一直都知道!
那個雨夜,他第一眼就認出了她。
那個在樓梯踉蹌要摔倒的女孩,那個沒有帶眼鏡牽著他衣袖的女孩,那個讓她誤以為她回來了的女孩……
他怎能不記得。
只是未告訴她罷了。
“帥哥,實在抱歉,跟我一起來得同學不接電話,你能再把我送到9宿舍樓嗎?”這離宿舍樓有點遠,走出報告廳宋琬依舊牽著他的衣角。
他點頭。
宋琬其實看不太清他的表情,牽著衣袖的手一直未松開。
一路上,她隱約感覺到路過的同學都側身看向這邊,聽到女生大聲議論或低聲耳語。
“哇!這個男孩真帥!”
“他好像不是我們學校的……”
“那不是顧……”
她并未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