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夕……顏夕……
朦朧里,一抹藏青色的身影緩緩向我走來,灼熱而冰冷的視線直直落進氤氳的雙眸,臉頰上是他略顯粗糙的大掌,輕柔卻又霸道地摩挲著:“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愿地愛上我!而你欠我的,我也會一樣一樣地要回來!”那微微揚起的弧度,高傲地一如明月清冷的光輝,讓我不禁輕顫幾分。
頭,強勢地被他帶進胸膛,些許疼痛,一點一滴地晃蕩開來。一如他的手,他的懷抱也是冰冷冰冷的,可我的心,卻莫名地靜了下來。
“別再離開我了,好不好......”耳邊,依稀是他的囈語,似乎,還夾雜著濃重的落寞和無奈。
倏地從床上坐起,周圍,依舊寂靜一片,微涼的風拂過窗幔,撩起如水的夜色。又是這個夢,反反復復,緊緊地糾結著我的身,我的心,窒息的恐懼,猶在腦中盤桓。
他,究竟是誰......
“夕,下午有空沒?”踩著“噔噔”的高根鞋,紫菁把背包帥氣地往后一甩,大咧咧勾住我的肩,“去逛逛?——喂!——顏夕?!——左顏夕!!!”
“啊?!”正神游的思緒猛然被拉回現實,手中的包包亦應聲落地,揉了揉迷離的睡眼,甩了甩煩人的噩夢,我嗔怪地瞪她,“你還嫌你的破鑼嗓不夠響啊,是不是要把狼外婆招來你才甘心?!”
紫菁,我的室友加死黨。別看她平日優雅得體,端莊可人,簡直笑不露齒,行不露趾,典型的大家閨秀,一張俏臉倒也不乏追慕之人,可惜,每每在一段時間后,總能瞧見有人捶胸頓足,懊悔不已,甚至仰天長嘯:蒼天啊,那壓根就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
“呦呦呦,你跟我急什么?!”紫菁盯著我轉了一圈,那探究狡詐的眼神直看得我發毛,“我說你今天可不正常啊。你看你看,眼泛桃花,面目紅潤。老實交代,是不是背著我......”
看著面前眉飛色舞、手舞足蹈的她,我無奈地干笑幾聲,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會不會想太多啊,光棍打糊涂了吧。”
不理會我,她還是美美地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我猜猜,中文的蕭邦?不會不會,那家伙文文弱弱的,手無縛雞之力,一點男子氣都沒有,整個一小白臉,還蕭邦類,肯定不是他。恩,難不成是財會的阿木?也不像啊,長得也太對不起人民群眾了,天天抹大寶也不曉得抹去哪兒了......”
這時候的她,怕是早忘了維持淑女風范,唾沫橫飛地數落個不停。記得當時她神秘兮兮地跟阿木講,我每天早上五點會去操場晨跑。結果,那小子還真傻的當了真,大冬天起得老早,見一個女生就打暗號:你吃了嗎?然后,學校里就有了“五點之狼”的傳言。紫菁跟我說這事的時候,笑得差點就岔了氣,完了還一本正經地告訴我:即使為祖國的后代著想,你也不能將就。這天鵝肉是他想吃就吃的么。
“呀!”突然她一陣驚呼,在我幾乎以為她觸雷的時候,卻對上一張笑得無比燦爛的臉,“陳子然!!哈哈哈!鐵定是他,要才有才,要貌有貌,這樣的男人可打著燈籠難找了。肥水不留外人田,你要再不抓緊,他可就跑了。”
“跑了就跑了唄。”我一臉無所謂地笑,“你要喜歡,讓給你啊。”
“你你你。”見我一副不爭氣的樣子,紫菁的舌頭都卷了,“我倒是想啊,但是地球人都知道,他那眼睛里就你‘左顏夕’三個字。人家追你都那么久了,你怎么就不動心,你怎么就沒感覺,你怎么可能還無動于衷!小姐,到底什么樣的男人才入的了你的眼?天哪,暴殄天物啊!”
面對紫菁義正嚴詞的指責,我也有些恍惚。自從莫言離開,我就再沒找過男朋友。私底下有人說我清高,知道些的也只以為我是傷心過重,其實都不是。
“顏夕!”見我兀自往前走,紫菁不滿意地追著吼,“喂,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你簡直是忽視我的存在。太傷人了!——不過算了,”眼淚沒擠出來幾顆,她又馬上從悲痛中走出來,“我大人不計小人過。下午兩點,老地方見。——你不是想買手鏈嗎,我知道一家很好的店哦,唉,就當我吃虧,陪你好了。”
“不行。”我想也沒想就拒絕。這么多次了,她的脾氣我還不清楚么,逛街搞得跟打劫差不多,兩個字,恐怖。
“為什么?!”她的眼里閃著精光,“這回是甲乙丙丁誰找啊?是狗不見了,還是燈泡壞了向你借啊?”
“沒,是排練,對,排練。”我賠笑,天知道為了扯謊,我編了多少理由。
“是——嗎?”她一臉不信,“我怎么記得是明天啊?”
“改點了嘛,呵呵,他們有時候就是這樣。”我抹了把汗,“我明天下午有時間,請你吃東西?”
“得了得了。看你編謊話編得那么痛苦,我不跟你計較了。”紫菁擺擺手,“又想跟你家小四約會去了吧?不明白了,那個冷面王哪點好了。殺父,逼母,連他親兄弟也不放過,為了皇位,他還有什么不能做的。如果我在那個時代,一定躲得遠遠的,這種男人,絕對是罌栗,碰不得的。——哦,對了,我要黑椒牛排,大份的匹薩,甜筒......我想吃好久了......”
最后,她留給我的就是這抹算計的笑。
走在熟悉的甬道,我有些落寞,似乎每個人說到雍正,都是一樣的評價呢......
康熙八年,殺熬拜。
康熙二十年,平三番。
康熙二十二年,平定臺灣。
康熙二十九年,準葛爾丹部領袖葛爾丹竄擾西北大漠,康熙三次親征,大獲全勝,開疆擴土。
康熙三十五年,二次親征葛爾丹,太子監國。
康熙四十一年,索額圖以“助胤礽謀大事”叫交宗人府拘禁。
“索額圖,索額圖。”我直起身子,反復咀嚼這名字。這個權傾一時的重臣終究也落得如此下場,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可憐,可悲,可嘆!我搖搖頭,看來康熙最終還是無法容忍有人挑戰他的皇權,即使是位高權重的臣子,即使是他的兒子。胤礽不忠不孝,當了三十四年皇太子,兩廢兩立,幾經榮辱,幽禁而死。他的品性自然不適合做皇帝。胤禔,太鹵莽輕率,仗著是皇長子就自我標榜。而胤禩,倒才德兼備,八面玲瓏,可我對這個人人稱道的“八賢王”,卻是沒多大好感,覺得他太過偽善。
雍正即位,一直是一個謎,沒有人知道,康熙臨終的那一刻,究竟說了些什么。但是不可置否,這位勤政的帝王為大清盛世帶來的一切。冷漠也罷,殘忍也好,只要是明君,誰又在乎那龍椅上坐的人是叫什么名字,滿人亦或漢人。
“胤禛。”我撫著彩頁上的畫像,輕輕摩挲著,似乎有一種熟悉又柔軟的質感,清風拂過,我沉沉睡去,隱約里,我聽到書“沙沙”翻過的聲音......
“瞳,瞳——”我的身體似乎被人輕輕地搖動著。
“吵死了,睡覺也不讓人安穩。”我嘟噥著,不悅地皺了皺眉頭。“哎呦”,一陣巨痛,惹的我不禁叫出聲來。
“瞳,太好了,她有反應了。”周圍的人似乎開始交頭接耳,亂轟轟的,一片嘈雜,鬧的我連腦袋也開始“翁翁”地響。
我緩緩地睜開眼睛,支著手想坐起來,“咝”,誰知一點小動作卻痛得我齜牙咧嘴。這是哪兒啊?我明明記得......
“哎,別動。”一個青衣男子一臉擔憂,急急地攙住我,“你傷得很重,要多休息。”
受傷?!我低頭一看:“嗬!”,胸前竟然殷紅一片。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為了救我......”
見我仍呆呆地看著他的臉,他又急了,緊緊抓住我的手:“怎么了,墨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見狀,旁邊那些漢子也湊了過來,細碎的議論擴展開來。
“沒,沒事。”我不自在地別過頭,心里,卻琢磨開了。看他發式和衣服,我應該在清朝,穿越,呵,這種小說里才有的情節竟應驗在了我身上。
“好了,好了,大家都累了,既然瞳兒醒了,就放心去休息吧,忙了兩天了。”一個玄色長衫的中年男子揮了揮手。
“是,師父。”眾人順從地退了出去。我旁邊的男人為我拉好被角,默默地看了我一眼,也順從了跟了去。
“師父”?!我簡直欲哭無淚,穿越也就罷了,竟然還穿到一個奇怪的地方,遇見一群奇怪的人。這屋子,倒是干凈的緊,一床,一桌,一椅而已......
“墨瞳,天涼,別老站在外頭吹風,再病了就不好了。”玄崢把衣服披在我身上。
“我又不是紙糊的,那么嬌貴,怎么會動一動就病。”我皺了皺眉頭,“人家都在床上躺了一個月了,要再不走走,我絕對會憋瘋。”玄崢,也就是那天的青衣男子,他是我師兄,對我很關照。我所在的地方是京城的一間雜貨鋪的后院,我那所謂的師父是掌柜,其他一些師兄弟則充當伙計和雇工。當然,這只是門面,實際他們都是對清廷不滿之人。聽說我上次受傷就是刺殺某位大臣失利的結果。
看我撒嬌那樣子,他莞爾:“自從你受傷醒了以后,整個人都變了。從前你總不笑,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現在可開心多了。”
“呵呵。”我開始裝傻充楞。我不是林墨瞳,自然沒有她的心性。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會來到這里,成了她的替身,但讓人疑惑的是我和她的容貌竟驚人地相似。
微風起,落英繽紛......我靜靜地托住一瓣,細細地端詳著。落花啊落花,你將何去何從。而我,林墨瞳,哪里亦是我的歸處......
“玄師兄,玄師兄。”小趙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呦,林姐姐也在。”
“什么事?”
“索額圖,被宗人府抓了!”
“什么?!”
我的心猛得一驚,手中的花瓣悠然而落。
“康熙四十一年,索額圖以‘助胤礽謀大事’交宗人府拘禁。”
康熙四十一年,呵呵,康熙四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