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地睜開眼，我看見了灰色的帳篷頂子，頓時心下釋然，原來我還活著。一旁的馨琳見我醒了滿是喜色，她趕緊端了藥過來，濃重的中藥味兒，讓我忍不住皺了皺眉。見我還是沒動，她不禁催道，“趁熱，快喝了?！?/p>
“我又沒病，不用了吧?！币宦勀枪纱瘫堑奈兜?，我看也不看就往外推。
“這是調(diào)理的藥方。”馨琳見我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不禁笑罵，“又不是毒蛇猛獸，你躲什么，知道你怕苦，我已經(jīng)加了梅子進去了?！?/p>
“真的？”我捏著鼻子，半信半疑地喝了一口，“嗚，這什么老什子?xùn)|西，咳咳。難吃死了。”
“這么大頭熊你不怕，怎么一碗藥把你嚇成這樣。幸好只是皮肉傷，沒什么大礙。”馨琳又是一勺喂過來，“來，張嘴?！?/p>
“誰說我不怕，我都嚇死了。”我又無奈地吞了一口“毒藥”，苦著臉嘟噥：什么鬼東西，呸呸，還有渣子。
“人家可都把你當英雄了，沒想，里子里竟是只狗熊?！避傲照{(diào)侃我。
“十三爺怎么樣？”頓了頓，我又問，“還有……八爺，他，沒事吧？”
“沒事沒事?！避傲諗[擺手，“也就是廢了條胳膊，死不了?！?/p>
“什么？！”我“騰”地從床上跳起來，急急地抓住馨琳的袖子，差點翻了她手中的藥碗。
“知道緊張了，知道擔(dān)心了？”見狀，馨琳抿嘴笑起來，“你放心，太醫(yī)說了，雖然有些嚴重，但過個十天半月的就好了，他們的身子骨啊，壯著呢?！?/p>
“只不過——”馨琳故意拖長了語調(diào)。
“又怎么了？你倒是說話呀，哎呀，可急死我了?！蔽页吨男渥硬环?，難道會留下后遺癥？
“唉，可憐的八爺，人家為了你，可是連命都不要了。”馨琳看了看我，“可有人偏偏擺個冰快臉，一點都不知道關(guān)心?！?/p>
“誰說我不擔(dān)心！”我悶悶道。
“墨瞳，我知道有些事呢我不該多嘴，不過……”馨琳一嘆，“他真的很關(guān)心你，瞎子都看的出來，你對他有多重要。這樣的男人，人家求還求不來，可偏偏對你死心塌地，你說說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我那是……”
“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有你的不得已。雖然我不清楚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有什么誤會?？捎行┦虑?，畢竟都過去了，難道你就因為它記恨他一輩子么？”
“你怎么......”我大為訝異。
“你當人人都是瞎子聾子看不出來么，你呀，別到失去了才后悔?！?/p>
別到失去了才后悔！馨琳的話一直在我腦子里盤桓不去，是，那一刻睜開眼睛，看到他笑著倒了下去，手臂殷紅一片，除了震驚，心里的那份溫暖卻是無法磨滅的。我曾笑他不懂愛，可是就是這個說要天下的男人，為了我，把命賭上了。沒了命，你還要如何爭天下？！胤禩，我可值得你這樣對我？！
隨意找了件衣服披上，我匆匆地出了門。
“墨瞳？！”胤禎見我來了，驚訝之余關(guān)切了拉過我的手坐下，“你怎么過來了，不好好在床上躺著，凈亂跑！”
“我，我沒事，就是擦破點皮?！?/p>
“她當然沒事了。”胤禟看著我，滿是不悅，口氣有些沖，“八哥為了她都這樣了，她過來看看，怎么著還難為她了？”
“九哥，你好好說話。”胤礻我拉住他，“墨瞳你別見怪，他就這脾氣。”
“不要緊?！蔽覔u搖頭，其實想一想，他責(zé)怪我也不是沒道理，更何況，現(xiàn)在我哪有心思理會他，看向那個塌上的人影，頓時百轉(zhuǎn)千結(jié)，“他，沒事吧？”
“你沒長眼睛，不會自己看？！我早就告訴他離你遠一點，他不聽，開口閉口都是你，但是你呢，你倒是說說，你的心是用什么做的？！”
“住口！”胤禩睜開眼，不怒自威。
“八哥，我那是為你......”
“你們都出去，我想靜一靜?！彼淖蟊劾p著厚厚的紗，陽光下的臉有些蒼白和虛弱，眼睛，定定地看著帳頂，仿佛要把它看穿了似的，“你坐。”
“你，好些了嗎？”許久的靜默，才從我嘴里艱難地擠出這幾個字，面對他，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任何的言語，怕都是那么蒼白無力。
“恩，不礙事，過陣子就會好了。倒是你，受了傷就歇著吧?！?/p>
“我很好，你不用擔(dān)心?！蔽业穆曇艉茌p。
“是啊?！彼鋈蛔猿暗匦α?，“有那么多人關(guān)心你，多一個少一個我，又有什么區(qū)別。況且……現(xiàn)在我連自己都顧不過來了?！?/p>
“你存心氣我是不是？”不知為什么，一看到那張落寞的臉，那抹縹緲不定的笑，看著曾經(jīng)淡定自若的他再沒了風(fēng)發(fā)意氣，我只是很想流淚，“不許你這么說！”
“你還會在乎我嗎？”幽幽的嘆息聲滑過我的耳畔。
“我當然在乎！”我沖他吼，聲音禁不住哽咽，“你這算什么？！你腦子壞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多危險，你知不知道你會沒命？！你是不是想讓我內(nèi)疚一輩子！”
“為了他，你不是也這么沖過去了?！?/p>
“他不一樣?！?/p>
“你喜歡他？”
“這不是喜歡?！蔽铱聪蛩笆菓z惜?！闭缥艺f過，我絕不讓任何人傷害胤祥，即使是他，也一樣。“那日......謝謝......”千言萬語，竟只這兩個陌生的字，原來我與他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離得好遠......
“不用謝我，我只是不想十三弟受傷，并不是因為你?！?/p>
“我欠你的，太多了，我還不了?！?/p>
“我說過你不用內(nèi)疚和自責(zé)，我給你的，從來都不要你還?！彼念^微微向里側(cè)了側(cè)，聲音滿是疲憊，“我累了，你去吧?！?/p>
“保重?！边@兩個字，我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挑了簾子出去，才發(fā)現(xiàn)那外頭的陽光，亮得有些眩目。
到了胤祥的帳子，正要進，卻發(fā)現(xiàn)福瑞竟候在門外，我不禁奇怪，這個時候，怎么就留下他一個人。正要問，他倒是先跟我行了禮，客氣地叫了一聲“瞳姑娘”，繼而笑道：“四爺在里面呢。”
“哦?！蔽覒?yīng)了一聲，“那你替我通報一聲吧。”既然他在，我總不好太沒規(guī)矩，按了禮數(shù)來，總是沒錯的。
“嗨，不用不用，瞳姑娘又不是外人，爺早吩咐下了。瞳姑娘，請吧?！?/p>
“好。”掀開簾子，我緩緩朝里走，很濃的中藥味，還有，淡淡的血腥，讓我微微皺眉。
“四哥。”是胤祥的聲音，“你是不是喜歡墨瞳？”聞言，我的腳步僵住了。
“你又胡說些什么？”胤禛笑得云淡風(fēng)清，“這傷了身子，腦子也不好使了？”
“四哥，你跟我打什么馬虎眼。”胤祥的聲音悶悶的，“不然你那天為什么……”
“我是擔(dān)心你。”
“胡說！”胤祥反駁，“你這話，騙的了別人，卻瞞不過我。我知道你擔(dān)心我，我也知道你會想辦法救我?？赡敲疵ё玻媸遣幌衲??！?/p>
“八弟那刀已經(jīng)刺下去了，那是最好的時機?！?/p>
“好，你要這么說我隨你。那墨瞳昏倒的時候，你為什么那么著急，那么擔(dān)心，心思全寫在臉上，你一向把脾氣藏得很好。”
“……”
“我早說過，你對墨瞳不一樣。可你也別忘了，她和八哥……你別糊涂啊?！?/p>
“他們有什么我不管。但是這輩子我是要定了她！”多么狂佞霸氣的宣告，即便是在乎，也是要完完全全地占有。
我的心猛烈地在顫動，他們又說了什么我沒聽到，腦子里只是反復(fù)這他的那句話：這輩子我是要定了她！我有些失神地往后退去，我要好好理理我的思緒，幸好屏風(fēng)遮住了我的身子，幸好帳子夠大，幸好他們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幸好……
出了帳子，我就發(fā)瘋地跑，福瑞在我身后嚷嚷什么我也沒有聽到，我的耳邊，是呼呼的風(fēng)聲，還有，狂亂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