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玲的視界中間是一片空白，只能看到司離對著旁邊的空氣讓出來了一個位置，而后還體貼地問：

“要不要喝點兒什么？”

她眨巴著毛茸茸的眼睛，等司離終于結束了和空氣的對話之后，她才重重地咽了口唾沫，緩緩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手握緊了口袋中的口紅外觀的小刀，只要按下按鈕，刀身周圍就會被火焰包圍，對于一般有實體的IB會造成傷害。

“司離，你在和誰說話？”

“一個朋友。”

“一個朋友？一個沒有實體的朋友？”

董玲用腳指頭想都知道司離口中的“朋友”肯定不是什么正常的東西，眉頭微微皺起，她有些警惕地環視著四周，最后視線落在了創世會的那個男人身上，但話卻是對司離說的：

“是IB？”

“是IB制造出來的幻想。”

司離倒是通透，轉頭看了一眼正在補妝的邢弦，說出了本質：

“還記得我之前給你看的那張照片嗎，你說看到了自己的寵物。我看到的就是我的朋友。”

董玲喝著面前的咖啡，緩緩點了點頭，就在這時，她感覺手邊有什么毛茸茸的東西正在蹭著她的手背，董玲先是嚇了一跳，但當她低頭看時，熟悉的小金毛正沖著她笑呢！

“這就是……這個IB的能力嗎……”

董玲舔了舔唇，近乎條件反射地將小狗抱在了椅子上，她揉著小狗軟乎乎的腦袋，忍不住額頭貼了上去：

“這個能力好像很能治愈人心啊……”

在司離的眼中，董玲好像在和空氣親密一樣，不過今天兩個人的對話重點并不在這個IB身上，而是在創世會還有玄武特遣隊的其他職務。

司離要了一份甜品，先給邢弦留了一個驢打滾之后，剩下的都給董玲遞了過去：

“剛說了觀察員、評估員，還有什么？”

一看到面前的甜點，董玲都變成星星眼了，左手一個、右手一個一起開工，吃的嘴上全都是黃豆粉：

“觀察員負責發現和觀察人類世界的IB，評估員先進行初步危險性評估并對IB定級，如果此時IB還處于未收容狀態，并且經過特遣隊研判會研究，認為有收容必要并且在玄武特遣隊收容能力范圍內的，就會派遣行動隊人員就行收容，之后由押送隊將需要送到第六大陸的IB進行運送。

“大致呢，就是這四類，目前我們處于最底層，行動隊和押送隊屬于平行部門，如果想要進入這兩個隊伍必須要進行考核。”

司離倒不是關心她干什么活兒，她更關心的是：

“工資上有什么差距嗎？”

“這個……”

摸索著下巴，董玲回想著錢思邈和熊莉稀松平常的生活，不僅沒有有錢人奢侈的做派，甚至有時候錢思邈還會搞點兒副業，熊莉也摳摳搜搜。

“好像……也沒有多少錢？”

“和咱們工資比相差多少？”

“組織里正常來說應該至少高了三四萬才對，不過……算了，我也不知道了，你就這么缺錢嗎？”

董玲算是替簡譽問出了他最想知道的問題，而司離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只是聳了聳肩給了一個滿分答案：

“誰不缺錢呢？”

“好吧，這個驢打滾的味道還不錯，來嘗嘗？”

“我不愛吃甜食。”

“嘗嘗嘛。”

司離本想拒絕被董玲推過來的盤子，但女孩兒并不肯輕易放棄，甚至將手中咬了一口的驢打滾掉了個方向，將沒有咬過的那頭遞到了司離面前。

豆粉蹭在了司離唇邊，女人拒絕也不是，接受也不是。

就在她剛剛張口準備吃一點兒時，突然，像是風一樣，巨大的一股力量猛地扼住了她的喉嚨，整個人瞬間就失去了力氣，直挺挺地倒下去。

“司離！你該不會對黃豆粉過敏吧？”

董玲倒是想得天真，她看到司離面色蒼白，正準備過去幫她時，手上傳來一陣劇痛——

此時，剛才還溫順的小金毛突然惡狠狠地咬住了董玲的手，尖銳的獠牙刺穿了少女的手臂，粘稠的血一汩汩地流了下來，直接將小金毛的腦袋染成了紅色。

董玲被拖拽著躺在地上，女孩兒用腳開始踢著突然發狂的狗，可狗根本就不松口，就像是之前咬住司離的小女孩兒，必須要撕下她的皮肉才肯罷休。

“啊——救命啊……”

董玲從口袋中拿出了口紅刀朝著小狗捅了過去，但是，這個刀只能對有實體的東西起作用，這個金毛本身就是IB產生的幻想，傷不到分毫！

此時的司離也正面臨著同樣的情況。

本來還坐在自己身邊正在補妝的邢弦手一抖，明明正在描摹著好看的唇形涂口紅，可手一歪，到畫出來了小丑一樣的紅唇，而后女人猛地轉過來，狠狠地掐住了司離的脖頸，恨不能直接掐斷一樣！

“邢弦……邢弦你清醒一點……”

司離還企圖給這個IB產生的幻物講道理，可此時的邢弦面目已經開始變得猙獰，更準確地來說，就連“邢弦”的這張臉也開始變得分崩離析。

好像是融化的泥巴，變成一縷一縷地向下滴落，白粉色的臉皮流淌下來之后露出了深處紅色的皮肉，皮肉上的筋脈根根分明，眼球突出，還會伴隨著面前怪物的低吼而不斷突出，好像馬上就要掉落在司離的臉上。

伸出手推搡著邢弦的肩膀，但面前的人好像是沒有骨頭，黏膩的如同史萊姆，直接貼在了司離的手上，其他沒有被撐住的身體則逐漸塌陷。

“操……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與此同時，就簾咖啡店的地面、屋頂、桌子、椅子全都在震動，好像是地震一般，可里面其他的顧客好像沒有看到這一幕，依舊有說有笑，甚至連店員都繼續提供著自己的微笑服務，手中傾倒的牛奶都灑了一地，可還是繼續制作著飲品。

“啊——”

董玲的尖叫吸引了司離的注意，呼吸逐漸困難，視線模糊，但司離開始看到董玲倒在地上，像是被鬼附身了一樣，渾身抽搐，好像在踢著什么東西，但根本沒有辦法擺脫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為什么IB產生的模因污染會突然出現這么大的動蕩？

關鍵是，現在他們還沒有找到這個IB的本體，就算是想要摧毀本體脫離污染，他們也根本做不到。

“邢弦……邢弦……”

司離氣若游絲，邢弦的力氣大得離譜，完全不像是一個柔弱的小女孩兒，甚至比壯漢的力氣還要大，司離感覺自己的脖頸都快要被掐斷的時候，她艱難地抬起手——

在掌心貼合在邢弦面頰的那一瞬間，一道金光從掌心迸射出來，邢弦的肉身在這一瞬間陷落抽搐，好像臨近一個無限黑洞，整個人都要被吸進去。

“邢弦……對不起……”

身體內的能量不斷噴涌，這和之前面對哥特、面對簡譽、面對小女孩兒都不一樣，反身體就像是徹夜哭過一樣，瞬間沒了力氣，腦海中出現的是熊莉被吃掉的那一幕，憤恨和不舍一同涌了上來，裹挾著內心深處最陰暗的風雪，將這團被IB制造出來的幻境撕裂。

咖啡店瞬間崩塌，身后的沙發陡然消失，她明顯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脊背后面是冰涼堅硬的水泥地面。

而剛才還張牙舞爪的邢弦在這一瞬間也煙消云散，司離立刻從地上起來，轉頭望向董玲。

董玲已經昏了過去，幾步跑過去將她抱起來放在車上，司離環顧四周，卻一直沒有看到那個創世會的男人。

這片街道空無一人，剛才咖啡店的位置不過是一片待建工地，周圍一片破敗，荒涼的連鳥拉屎都覺得風大吹屁屁。

緩緩發動車子，司離點了一根煙，她突然想到之前簡譽說的話——

“在這里，遲早會抽這玩意兒。”

一路上車開得不快，司離通過悟道系統搜索到董玲的住所，將她送回去之后倒是沒有著急走，在廚房里倒了些水，在旁邊等著董玲醒來。

似乎在這個時候，司離才逐漸琢磨過味兒來：

“悟道，剛才IB突然發瘋的時候，能量最高值是多少？”

“司離，之前能量的最高值為315，已經屬于C級。”

是啊，如果只是E和F，怎么可能有那么強大的殺傷力。

司離有些不放心，又問了一句：

“我最后使用的S+的能量能有多少？”

“420，司離，B級能量。”

這直接就是級別上的碾壓，但司離卻絲毫沒有感到輕松，那種眼看著邢弦在自己手中融化的情景，仿佛自己真的殺了她一樣。

“這個IB的實體到底在什么地方？”

這個問題讓悟道沉默了良久，它似乎是搜尋了所有資料，最后才給出了一個不算讓人滿意的答案：

“目前沒有捕捉到實體的存在，不過雖然你攻擊到的是幻境，可因為你的能力過于強大，對實體進行了反噬，所以傷害到了IB本身。”

傷害到了實體……

咖啡店消失了。

司離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看了一眼董玲，瞧著女孩兒活動了一下身體，背過身睡得正香，她再次回到了那個咖啡店。

“恐怕那個咖啡店就是本體吧。”

再次站在今天上車的位置，本來消失的咖啡店重新出現，店員在里面，熱情地朝著司離招了招手。

同樣，在那個落地窗的位置，邢弦正在補妝，一切，似乎回到了IB崩塌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