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空氣里飄著泥土的腥氣?？刈趭W體中心的長椅上，褲腳還在滴水，手機屏幕亮著，映出他發紅的眼睛。他盯著瑾瑜的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懸了半天，才慢慢敲下一行字：“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遇到一個，像你一樣，讓我謝謝你?！?/p>

發送成功的提示跳出來時，他突然覺得鼻子發酸，趕緊仰頭看天。云朵被風吹得飛快，像他這三年來亂七八糟的心思，抓不住，也留不下。

手機“叮咚”響了，是瑾瑜的回復：“別老想著套我地址?！?/p>

楷霖的臉瞬間紅了，像被人戳穿了心事，手忙腳亂地回：“你怎么想著我要你的地址？你真的誤會我了?！彼D了頓，打下更實在的話，“我知道你在哪。只是沒經過你的同意，我不會去見你。”

“我也不會像狗皮膏藥一樣粘著你。”他補充道，指尖在“狗皮膏藥”四個字上蹭了蹭，“畢竟我不想當小三，如果你有喜歡的人，我會主動退出，因為你開心我就快樂?！?/p>

“我不想毀壞人的家庭，或者拆散別人的感情。”這句話發出去，他心里像被啥東西燙了一下，想起三年前那個失控的擁抱，至今還覺得愧疚。

沒一會兒，瑾瑜的消息彈了出來，帶著點嘲諷：“笑死，你能知道我住哪？”

楷霖看著那行字，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抖。他摸出煙盒，想抽根煙，卻發現煙早就被雨水泡軟了?！罢嬷?。”他回得篤定，“去年冬天，我在城南的花店見過你。你穿著米色的羽絨服，在買向日葵，說要送給朋友?！?/p>

“那天你扎著高馬尾，耳朵上戴著銀色的小耳釘，跟第一次見你時不一樣，卻還是好看?！彼毤毜孛枋?，像在說一件藏了很久的寶貝，“你付錢的時候，手機殼上的貓咪吊墜掉了，還是我幫你撿起來的，你說謝謝，聲音跟以前一樣，有點啞?！?/p>

發送完這些，他屏住呼吸，等著她的回復。心臟在胸腔里跳得厲害，像要蹦出來似的。

手機沉默了很久，久到楷霖以為她不會再回了，屏幕才亮起來：“你跟蹤我？”

“不是跟蹤?！笨刳s緊解釋，手指都在發抖，“就是碰巧路過，真的，我發誓。”他怕她不信，又補了句，“那天我是去給客戶裝監控，就在花店隔壁的寫字樓。”

“看到你我就躲起來了，沒敢讓你看見?！彼穆曇舻土讼氯?，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怕你不高興。”

“神經病。”瑾瑜的消息帶著點氣，卻沒之前那么冷了。

楷霖卻松了口氣，至少她回了。他看著屏幕，手指在上面輕輕敲著：“我真的沒別的意思，就是……就是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看到你買向日葵，我就知道你肯定挺好的，你說過向日葵跟著太陽走，永遠都開心?！?/p>

“你還記得啊?！?/p>

看到這句話，楷霖的眼睛突然亮了，像黑夜里亮起的燈：“記得，你說過的話我都記得。你說酸菜魚要加寬粉才好吃，你說看電影坐中間看得清楚，你說……你說我們不合適。”

最后那句像根刺，扎得他心口疼，他卻還是打了出來，像在跟自己較勁。

“過去的事了?！?/p>

“在我這不是?！笨鼗氐每?，“每天晚上閉上眼，都能想起你說這話時的樣子，你站在網吧門口，眼睛紅紅的，像只被欺負的小貓?！?/p>

“我那是生氣?！?/p>

“我知道，是我不好?！彼s緊認錯，“如果時間能倒回去，我肯定不會那樣，肯定會離你遠遠的，不給你添麻煩?！?/p>

“說這些有啥用?！?/p>

“沒用，就是想說。”楷霖的手指在屏幕上蹭了蹭，“我知道我現在說啥你都覺得煩，可我控制不住。就像現在，明明知道不該給你發消息，手指卻不聽使喚。”

“你到底想咋樣？”

楷霖愣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咋樣。想讓她回心轉意？想跟她重新開始？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他只是想跟她說說話，聽聽她的聲音，知道她還在，就夠了。

“不想咋樣?！彼肓税胩?，才打出這句話，“就想跟你說說話，像朋友那樣。你要是不想說，我就不發了，絕不打擾?！?/p>

手機又沉默了，這次楷霖沒慌，安安靜靜地等著。風穿過廣場，帶著點涼意，他把外套裹緊了些，眼睛卻一直盯著屏幕，像在等一個遲到的春天。

過了約莫十分鐘，瑾瑜的消息才來：“我要做飯了，不聊了?！?/p>

“好，你做啥好吃的？”楷霖趕緊問，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番茄炒蛋，簡單?！?/p>

“我也愛吃，就是總把雞蛋炒糊?！彼α诵?，手指在屏幕上敲著，“你做的肯定好吃，你做啥都好吃。”

“油嘴滑舌?！焙竺娓藗€翻白眼的表情。

楷霖看著那個表情，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暖的。他對著屏幕笑了笑，打出最后一行字：“吃飯慢點，別燙著?！?/p>

這次，瑾瑜沒回。

楷霖卻沒失落，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機揣進兜里，像揣著個寶貝。雨停了，天邊露出點晚霞，粉紫色的，像她頭像里的背景。他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往家走。

腳步輕快了不少，像卸下了千斤重擔。他知道，也許這輩子都沒機會再牽她的手，沒機會給她做花卷，沒機會陪她壓馬路了。但至少現在，他還能跟她說上幾句話，還能知道她過得好不好，這就夠了。

走到小區門口，他看見賣糖糕的大爺還在，趕緊跑過去買了兩個。熱乎的，燙得手心發紅，像當年她遞給她的冰棒。他咬了一口，甜得發膩，卻沒覺得難受，反而覺得心里甜甜的，像剛才她回的那句“你還記得啊”。

也許喜歡一個人，不一定非要在一起。像現在這樣，知道她在，過得好，偶爾能說上幾句話，就挺好的。楷霖這么想著，嘴角忍不住往上翹了翹，手里的糖糕，好像也沒那么甜了。

回到家，他把手機放在桌上，看著那個聊天界面，沒再發消息。窗外的晚霞越來越濃，把屋子染成了粉紫色，像一個溫柔的夢。他知道，這個夢可能永遠不會實現，但能擁有這個夢，就已經很幸運了。

他走到廚房，找出鍋碗瓢盆，決定自己也做個番茄炒蛋。打雞蛋的時候，手還是會抖，像第一次給她做花卷時那樣。但他沒慌，慢慢炒著，心里想著，也許這樣，就能離她近一點，再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