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柳如淑不解問道。
“我與太子殿下大婚在即,這個節骨眼上太子殿下為顧全大局自然不會與姐姐親近,但若姐姐豁得出去,找個合適的機會,將太子殿下單獨約出來,盡力一搏,將生米煮成熟飯,又有祖父與穆家跟皇后在一旁幫襯,坐穩太子妃之位,又有何難?”
“穆府?皇后?”柳如淑不可思議的望著眼前人問道。
柳寧安詳裝心灰意冷的樣子說道:“太子殿下不喜我,我自不會自取其辱嫁與太子殿下,我不愿嫁,外祖父、祖母自然不會強逼我,只要姐姐與太子殿下的事放到臺面上,祖父定會推波助瀾,解我燃眉之急?!?/p>
柳寧安看著柳如淑依舊疑心的樣子繼續說道“我與三皇子近來走的近,只要能與太子殿下解除婚約,我與三皇子就有進一步的可能,這個節骨眼上皇后怎能不在后推波助瀾?再不濟,還有榮王府?!?/p>
榮王府跟穆府“一條心”滿京的人,誰不知道。
柳寧安說完眼角瞟了柳如淑一眼,見對方似信非信聽得認真又繼續說道:“屆時,縱使圣上不愿也只能讓太子殿下將姐姐娶進太子府,入駐東宮。”
“這與我與姐姐與太子殿下不是兩全其美的事兒?”
柳如淑冷笑一聲“倘若太子殿下跟妹妹不成,這種好事也輪不上姐姐,姐姐自知身份比不上滿京貴女,妹妹也無需拿我當槍使,讓姐姐自取其辱?!?/p>
“是?。《骞俳致缘?,二叔母又是商賈之女,雖說母家有些積蓄,但也不是富可敵國,家中只有祖父一人能夠獨當一面,若是單憑這一點,姐姐自然坐不上太子妃的位置。”
“但有穆家,榮王府,皇后和申家暗中推動助力,圣上又怎能不允諾?”柳寧安看著柳如淑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說道。
“你們這是要逼宮?穆太傅是要另擇主而棲?”柳如淑眼神略顯惶恐,又有些期待的問道。
柳寧安面無神色,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太子殿下心中無我,我為何不另選良木而棲?穆家所作所為,不過為我,皇后與申家所為,不過為了三皇子,榮王府所為,不過榮王是穆家女婿?!?/p>
柳如淑略帶憤怒威脅的語氣說道“柳寧安你好大的膽子,一臣侍二主,你這么做是想要給柳家帶來滅頂之災嗎?”
柳寧安起身“如此,大姐姐就只能放棄太子殿下了。”
柳如淑威脅道:“你就不怕我講今日之事公之于眾?”
柳寧安不屑一顧道:“家國大事,又涉及儲君,姐姐覺得世人是信你還是信我?”說完領著麝月離開。
出了房門,麝月將斗篷披在柳寧安身上。
漫天雪花紛飛,麝月為柳寧安撐著傘。
柳府門前,天色已朦朧,柳家門前已掌燈,三三兩兩相形而過,若是不仔細,還看不清行人五官。
二人上了馬車,麝月問道“女郎,她會這么做嗎?”
柳寧安閉目深呼了一口氣“自然!”
世家兒女,家族顏面為大,柳寧安這個法子,若是換作尋常人家,自不會有人這么做,但放在柳家,就有一半以上的可能。
柳家兒郎除柳家大房外,其余的資質平庸,想要通過仕途振興宗族怕是無望,就只能寄托于家中女郎找一個好歸宿,從而扶持母家。
柳如淑又心悅于林昭,光憑這一點,柳寧安就賭對了大半。
柳寧安本不想這番骨肉至親相互算計,奈何自己一出生便在局中。
柳家不愿隨穆家追隨皇太長孫,兩家之間不論誰家追隨的皇子榮登皇位,敗的那一方,終究免不了被滅門的慘案。
柳寧安此番拉上申皇后與三皇子,也不過是為了將申皇后與三皇子推到明面上,讓其申皇后一黨與太子一黨兩蚌相爭,皇太長孫一黨漁翁得利。
這盤棋局,她柳寧安是必不可失的一枚棋子。
“三房那邊若是知曉大房這邊即將籌謀的事,他們會是什么反應?”柳寧安眼里充滿謀算,死死盯著前方,一字一句說出自己的盤算。
“奴婢先護送女郎回府,在折返君蘭苑,為女郎守住院府,找機會把大房的計劃告知三房?!摈暝禄氐馈?/p>
“不過,眼下太子殿下為避嫌,在與女郎大婚之前,怕是不會與大女郎相見。”麝月又回道。
柳寧安沉思片刻說道“柳如淑想要跟林昭私底下單獨相見,怕是要通過我這個引線人,畢竟眼下除了我這個未婚妻,沒人能夠私底下約他出來?!?/p>
“若是如此,一旦事發,穆家跟太子一黨不就徹底反目了?還是說女郎想用穆家跟三皇子下一盤棋?”麝月問道。
“要想借助皇后一黨對付太子一黨,穆家就得對皇后一黨表明忠心,不然皇后又怎能心甘情愿對付太子。”
柳寧安說完又對麝月吩咐道“去吧!去君蘭苑守著。”
麝月道了聲“”是!”后跳下馬車與柳寧安反方向離去。
柳寧安掀開車簾回頭往麝月離開放方向望去,心底五味雜陳。
麝月與雀月、翠月、淺月不一樣,雀月是穆老夫人一手栽培,后指給柳寧安做幫手的,她家老太太自然不會害她。
淺月與翠月在柳寧安孩童時期在邊關就已經陪著柳寧安,是其父親身邊親信婚生嫡親女兒,這二人自然也不會有什么問題。
至于麝月,五年前賀憬南回京后從自己隨身暗衛當中指派給柳寧安,說是貼身保護。
可這五年來,自從麝月在柳寧安身邊待著,穆府與柳寧安的一舉一動便再沒有躲過賀憬南的眼睛。
麝月的存在,名為保護,實為監視。
這也是為什么今日之事柳寧安會帶著麝月回柳府的原因之一,既然要打消對方的猜疑,就不要對對方藏著掖著,直接拿到臺面上來。
自己也懶得后期去跟賀憬南訴說計劃,這盤大棋棋盤上的棋子缺一不可,與其自己去說浪費口舌,不如借住麝月的口,讓賀憬南暗中幫襯,也避免了自己跟賀憬南多此見面引起不必要的懷疑。
柳寧安固然能夠理解人心難測,賀憬南此番也有自己的打算,但對于賀憬南的不信任,柳寧安心底終究對賀憬南有一絲絲的隔閡。
因為他們二人之間不僅有君臣之禮,彼此之間還是對方的未婚妻子,未婚夫婿。
遭此嫌疑,任誰心里都不舒服。
轉念一想,自古帝王家都是先君臣,后父子,她與賀憬南也不例外,臣在第一,妻在第二。
不置對方于死地,只求平安脫身,為此穆家也在賀憬南身邊安插了探子,預防君臣猜疑,君要臣死之兆,穆家能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另尋他法脫身保其性命。
最差也得保住穆家唯一血脈。
兩家互安探子的事,就此扯平。
君臣之道哪有正真的信任,無非是各取所需。
穆家早與廢太子牽扯在一起,當年三王奪嫡,無所不用其極,縱使先帝知曉廢太子冤枉。
“鐵證”面前,先帝也只能將廢太子按律處置。
先帝用計策將皇太長孫換出宮,幾經轉折之下交予穆太傅,再由穆太傅暗中送往邊關,養在柳寧安父母身邊。
幾年后,若穆家不想趟風險,橫豎皇太長孫的身份只有穆家知道,大可將皇太長孫林稷,暗中處死。
從而效忠林帝也避免了多年后一場腥風血雨的發生。
可惜,林帝暴戾,疑心又重,之前追隨廢太子一眾大臣皆被林帝猜疑,各方打壓。
就連穆家幾個舅父之死,也出自林帝之手。
穆家幾位舅父身經百戰,縱使有傷亡,怎可能六子皆戰死在同一戰場之中。
戰士們拼盡全力守住城池,所活下來的不過區區幾十人,十萬將士皆戰死沙場。
經過穆家暗中多年查訪,竟得知當年軍中戰略以及線路泄露的秘密,皆從宮中傳出,才導致的這一系列悲劇。
林帝為消減穆家勢力與廢太子一黨勢力,堂堂一國之主,既拿邊關城池與十萬將士的性命作為賭注,換取穆家兒郎性命。
也正因為此舉,穆家與廢太子一黨才下定決心,暗中扶持皇太長孫登位。
若林帝是一位賢君,為了不讓林朝百姓,居無定所,血流成河。
穆家與廢太子一黨縱使不殺皇太長孫林稷,也會將皇太長孫送到別的地方,保此生榮華,但絕不會讓其踏入林朝。
可偏偏林帝心胸狹隘,無宏圖大業之志,中原五國,原為華夏國,只因華夏國內亂,中原五分,各方勢力崛起,并在封地稱帝,畫地為國。
林朝原為華夏國宗室林氏一族所創,當年華夏國分裂后,林國始帝四處征戰時,追隨朝臣大都是華夏國老臣。
林朝始帝與華夏國朝臣創立林朝后,便有收復四國,統一中原的宏圖大志。
奈何林帝只想守著這一畝三分地弄權,這也是許多朝中大臣愿意跟隨皇太長孫的原因。
若林帝與先帝一條心,穆家縱使冒著違背先帝遺旨的罪,也畢會為其一搏。
當年,除先帝遺旨讓穆太傅暗中保皇太長孫安危,并在皇太長孫成年時扶他登位之外,先帝還向朝中自己信任且能與穆府抗衡的重臣下發了另一道遺旨。
遺旨內容是若穆家多年后未有扶持皇太長孫繼位之心,便讓其重臣給穆家扣上一個挾持皇家子嗣,另地稱王的帽子。
若林帝心系百姓,重用忠臣,一心完成林朝歷朝歷代皇帝一統中原,重復華夏國的宏圖壯志。
穆家愿拼盡全力保皇太長孫一生無憂,并傾盡整個穆家權勢與持有先帝另一道遺旨的朝臣抗衡,保林帝帝位順遂。
更保林朝百姓安居樂業,不重復當年血洗城池之難。
奈何天不如人愿,林帝讓穆家大失所望,皇太長孫也已成長大成人。
穆家此時也與皇太長孫死死拴在一條線上。
穆家若有不誠之心,林稷控制不了局面,大可魚死網破。
自爆身份并供出穆家當年“抗旨”,暗中“救”下廢太子一脈血親并撫養成人之事。
單此一罪,穆家便與當年廢太子謀逆之事牽扯在一起。
這對穆家而言便是滅頂之災誅九族的大罪。
賀憬南將麝月安排在柳寧安身邊,一是幫助柳寧安與穆府助自己成大業,二是監視柳寧安與穆府的一舉一動。
對于麝月,柳寧安不知道她是賀憬南親自培育的給柳寧安的人,還是手握另一道遺旨的重臣培養親手送到賀憬南身邊,再由賀憬南送到自己身邊的。
這兩種原因意義不同。
若是賀憬南自己培育送到柳寧安身邊,說明他只不過是想在穆府和柳寧安身邊安個的眼線。
若是第二種原因,那便說明,賀憬南信任其他人比信柳寧安與穆府多。
柳寧安想著事腦子越發的疼。
柳寧安自小便不像其她京中女郎,待嫁閨中,只需學好掌家之道,相夫教子,孝順公婆即可。
她學的是如何領兵打仗,如何爾虞我詐,如何振興家族,如何扶持新帝,如何治理朝堂,如何匡扶天下。
統一中原,不是只是林朝歷朝歷代皇帝的志向,也是穆家世代的志向。
當年中原分布為十幾個小國,統一中原,創立華夏國,有穆家一半的心血。
如今,穆家就柳寧安一條血脈,肩上所擔之責也無比重大。
柳寧安只愿,此生追隨明君,免百姓生靈涂炭,再無血洗城池之日。
若她是男兒身,又生在皇家,心中宏圖大志,穆家與林家多年的夙愿也不至托付于人。
她如今能做的便是傾盡全力扶持少主。
漆黑的夜中,寒風刺骨,車窗外傳來徐徐的風聲。
柳寧安再次撩開車簾借助馬車外兩盞燈往外看。
繁華的街道上早已空無人煙,兩旁府邸,燈籠高掛。
通過兩旁高掛的燈籠以及馬車前兩盞燈籠看著大雪無情的落下。
幾聲馬鳴聲,柳寧安御車的馬匹忽然發了癲,整個馬車顛了起來,駕馬的馬夫極力控制馬匹,奈何馬匹瘋狂馬夫招架不住直直從馬車的駕馬處摔下來。
只聽“”撲通!”一聲,馬夫便摔倒在地,避免被馬匹踐踏,連忙滾到一旁。
柳寧安迅速沖出車外牽住韁繩,四匹馬發了瘋往似的往前狂奔。
馬夫在雪地里連滾幾圈,吃痛著起身對著柳寧安遠去的馬車叫到“安寧郡主當心。”
柳寧安聽著身后的聲音,眉頭緊皺,暗道一聲“不好!”
這時馬車前方出現一老一小兩名乞丐,就在馬匹快要撞上之際,柳寧安一勒韁繩,四匹馬前腳站立在一老一小乞丐前面嘶吼,瞬間扭轉了方向。
馬匹掙脫馬車,將馬車甩向一側,一路狂奔。
事發地點恰巧在一個十字路口,四匹馬四處擴散,一個路口是一老一小兩名乞丐所經之路,此時路已被馬車擋住。
四匹馬朝著另外三條路狂奔,柳寧安看了一眼,朝著兩匹馬跑的方向追去。
柳寧安擔憂瘋馬傷人,利用輕功對另外匹馬窮追不舍。
一番動靜,驚動了四周府邸內的人,街道兩旁的府邸大門打開,陸續有人從中出來,四處張望。
身后傳來撕心裂肺的哀嚎聲。
柳寧安僅此一眼便知曉她今夜被人算計,攤上事,處理不妥當,她與穆家都得掉層皮。
而眼前她與太子林昭大婚在即,如此大費周章拉她與穆府拉水的就只有皇后一黨。
落在馬背上,袖中掉出一把匕首,狠狠朝著馬頸刺去,伴隨著一聲嘶吼,馬匹重重摔倒在地。
將手中匕首朝著前方正在狂奔的馬匹脖頸處扔去,馬匹應聲倒下。
防止馬匹處于昏迷狀態,蘇醒后再次傷人,柳寧安起身撿起匕首,再次朝兩匹馬連補了幾刀,確保馬匹不會“”起死回生”方才折返回來踏著輕功飛檐走壁去追另外兩匹馬。
路過方才事發地點時,四周已經圍滿了人,人群中央依偎著一老一小。
隱約能夠聽到老人抽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