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辦完,這幾日大伙都累了,我說過,做的好有賞,做不好也有賞,現在說一下這幾日府內各房管轄的一因事宜,再交了對牌和鑰匙領了賞或領了罰,各自退去?!?/p>
柳寧安手中抱著一個狐皮小巧玲瓏的湯婆子,精致小巧透著粉嫩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湯婆子。
兩只手腕處各一對白玉叮當鐲與一對淺紫冰花叮當鐲,若白若紫,在柳寧安一撇一動之中叮當作響,傳出陣陣清脆悅耳的聲音。
兩手中指各一只雪白飄花鴿子蛋戒指,一副當家主母的做派,對著堂下的人說道。
一位身穿灰色外襖的婦人上將庫房對牌及鑰匙放置茶幾上,回稟道:“老奴接手之前,女郎將燈油、紙扎、蠟燭一并命人領了來全交于老奴手中,任由老奴發放于各處?!?/p>
“這些天所用剩的燈油、紙扎、蠟燭,或整或半,事后老奴都命人一一收集起來并登了冊子命人送回了庫房?!?/p>
說完拿出一塊四四方方的冊子遞與淺月。
淺月接過遞與柳寧安。
柳寧安細細核對各處用料,隨之滿意點點頭,將帖子放在身側,向身邊的淺月使了使眼神。
淺月上前拿起一片金葉子與兩吊錢遞到婦人手中“這金葉子是犒勞您的,剩下的這一吊錢給底下的人分分,可別從中謀取私利,克扣底下人的油水,若是被我發現了,定饒不了你?!?/p>
淺月說完還與對方說教了一番。
“淺月姑娘,老奴歷來在穆府辦事,勤勤懇懇,像這種克扣手底下人工錢,私下撈油水的腌臜事兒,老奴不敢,也不屑去做?!?/p>
婦人被淺月教育,一個勁為自己辯解。
“有沒有大伙心里明鏡似的,我與女郎不過問不代表不知?!?/p>
說著便面向眾人“你們這些人有沒有趁府里辦事之際偷撈油水,你們自己心里清楚,適當的為自己補點好處,我們與女郎當睜只眼閉只眼,權當看不見,但別把自己吃撐了?!?/p>
淺月話一出,眾人將頭勾的更低。
這么大的院子,一環套著一環,沒幾個人的手是干凈的,多多少少都會拿一些。
柳寧安不管不過問,并不代表不知道,只是她知道,倘若這底下的人撈不到一點好處,又有幾個人愿意真心實意的為自己做事,搞不好還會為了點蠅頭小利出賣自己。
只有對方能夠在她這里拿到好處,對方才會死心塌地的為自己做事。
如若不然,她也不會今天這一番作風,又是賞又是罰的。
如今淺月這般明了說出,柳寧安不加以阻攔,也是想讓淺月打壓打壓這些人。
別讓這些人誤以為自己年紀小,對這些事情不過問就肆意妄為。
訓斥完眾人,淺月又對著身邊人說道:“好了,沒你什么事了,去吧!”絲毫不給人一絲辯解的機會。
另一個皮膚干癟,年近五十的婦人將外出轎攆對牌及倉庫鑰匙放于茶幾上,弓著身子說道:“此番本家出行轎攆共一百三十九輛,多為采買之用?!?/p>
“由于府里辦事特殊,太傅與老夫人等有身份之人,皆不用出行,除了女郎平日所用駕攆不算其中,中駕攆只用了三輛,轎攆并未動用?!?/p>
“中駕攆用與本家夫人、小姐以及郎君出行?!?/p>
“其余一百三十六輛皆為小轎小攆?!?/p>
“由于雪天路滑,壞了兩頂小轎,一駕小攆,如今還在庫外放著,等待事后叫木匠維修。”
“其余的都已檢查過后,登記在冊,送入庫房?!?/p>
“馬匹騾子無一傷亡。”說完隨之從懷中掏出冊子遞上。
柳寧安接過冊子并未急著翻看,反而問道:“這損壞了的兩頂小轎以及一架小攆,都是采買在路上,雪天路滑壞掉的?”
“小攆是周管家安排人手為其城外探路,以便棺槨運行,雪天路滑所摔壞,兩頂小轎是各處采買之時所壞?!?/p>
“這其中也有長時間不用,木頭放久了導致?!眿D人不緊不慢回答。
柳寧安點點點“既是如此,冊子你先拿著,東西修繕好之后,再次登記入庫,再來回我的話?!?/p>
“其次好好著人檢查那些個長久未用的駕攆,若有木頭陳舊松動的,著手統一修繕更換,以便備用。”
婦人道了聲“是!”
柳寧安再次問道:“此外,動用中駕攆用的本家夫人、小姐以及郎君出行,人可有受傷?!?/p>
婦人回答“女郎放心,沒有?!?/p>
柳寧安將冊子遞與翠月讓其還給婦人,又給了淺月一個眼神。
淺月再次拿起一片金葉子,一貫錢遞予婦人。
婦人到了聲謝退至一旁。
倒也不是柳寧安多事,只是有些事情得問清楚了。
這些天事多雜亂,萬一有些個不長眼的,借著機會坐著小轎與駕攆四處闖禍,自己又不知道,未能及時處理,以后也是個麻煩事。
或是本家中調皮的女郎、兒郎借機掩人耳目坐著小轎與駕攆四處闖禍,她就更說不清。
至于那三駕中攆的事,一般坐中攆和大攆大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這些人雖是本家人,但不坐自家的駕攆反而坐穆太傅府中的駕攆,雖有些奇怪,但事已至此,只能問清楚有無傷到人。
若有,盡早打算,上門賠禮道歉。
柳寧安之所以有疑惑,無非是長時間不用的轎攆大都會有一股味,這也是為什么柳寧安常用駕攆的壞了之后不再選用庫房之中其他駕攆的緣故。
這些個本家人,都有自己常用的駕攆為何來穆太傅府就棄自家的駕攆不用,反倒用穆太傅家一些不常用的駕攆。
這些個常年堆積于庫房的駕攆,若是有個松動,出了事,穆太傅府真就百口莫辯,若是被人扣上個謀害親族的罪名,穆太傅一世英名便毀于一旦。
如若不是這一次王阿水之事,恐怕這些駕攆都要長居于庫房之中。
眾人交代了各房差事,并對了冊子退還了對牌及鑰匙,領賞謝了恩。
徐媽媽上前將管事對牌與鑰匙放置柳寧安一旁的案桌上并說道“女郎如今事已處理妥當,我便將這管事對牌與鑰匙交換還與女郎?!?/p>
另一旁身形微胖的周媽媽雙手端著一個盤子,盤子上放著百余兩銀子,有零有整,椅子上方放著一本冊子。
白媽媽上前將盤子放于案桌上“女郎,這是女郎撥的銀子,除去所有開銷,如今還剩一百三十七兩零三錢。
開銷最大的便是廚房,之后便是各種茶水酒水。
廚房與茶水房以及酒水房所有用量皆一一登記造冊,請女郎過目。”說完,退到一旁。
柳寧安拿起冊子過目,又側眼看了一眼案機上的銀子,轉頭對著徐媽媽與周媽媽說道。
“這一百三十七兩零三錢,從里頭拿出五兩,二位媽媽各自一半,剩下的五十兩,就由二位媽媽平均分給后院所有管事的,剩下的三十七兩零三錢,大伙都辛苦了,將這錢以及各房所剩下的酒水、食物都湊一湊,大伙聚一聚,熱鬧熱鬧,全當我一點子心意。”
柳寧安此話一出,眾人欣喜若狂,特別是白媽媽與徐媽媽二人。
白媽媽連忙開口道:“此事一過,府中所剩吃食頗多,縱使不用那剩下的銀錢購買也吃不完,老婆子想替府中上下丫鬟小廝向女郎求一個恩典?!?/p>
柳寧安看著白媽媽,繞有興趣的開口“你說便是。”
“今年,天公不作美,我老婆子愿拿出方才女郎賞的一半銀錢出來,添在哪三十七兩零三錢中,分發給那些個丫鬟小廝讓他們拿著這些個銀錢寄往家中,讓家中父母子女度過這寒冬臘月?!?/p>
白媽媽將自己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徐媽媽也附議“我徐老婆子也愿意將方才女郎賞的一半銀錢出來,添在哪三十七兩零三錢中,分發給那些個丫鬟小廝讓他們拿著這些個銀錢寄往家中,讓家中父母子女度過這寒冬?!?/p>
柳寧安微微一笑“你二位有心了,二位方才所說,我也有所顧忌到,二位媽媽只管按照吩咐行事,其余的不必擔憂,我自會處理?!?/p>
柳寧安怎能不知白徐二位媽媽是在拉攏人心,如今許媽媽被柳寧安送出府,府中能挑擔子的也就她們二人,這個節骨眼上誰最得人心,誰就能擔任許媽媽原來的位置。
二位媽媽退到一旁站著。
柳寧安向人群中問道“廚房管事的人是誰?”
一名纖瘦的婦孺站了出來,“回女郎,是奴婢。”
“方才二位媽媽所說,廚房里的一應用食頗多,但預防不夠,將那剩下的三十七兩零三錢拿去多添點。
你們聚完之后,讓府中小斯丫鬟登錄一下自家人口,將廚房里的用食打包一些,讓他們帶回去給家里人,父母子女皆可,但別徇私舞弊,謊報人口,否則一旦我抓住,定不輕饒。”
柳寧安對著眼前婦人吩咐道,隨之又開口“那些個家遠的,或是沒了父母,兄弟姐妹孤身一人的,寫個冊子遞于我,我自有安排。”
“此事二位媽媽也跟著盯著點。”
三人道了聲“是!”
方才出列的婦孺回到人群中站著。
“我記得之前說過,各房看管的所有器皿若有損壞,看管那一處的人照原價賠償?!?/p>
“你們雖有刻意瞞報之過,但念在這幾日,你們盡心盡力,也著實辛苦,將功補過,我不追究你們瞞報之過,但該賠的你們自行掏錢?!?/p>
“今日叫你們來前廳議事,之前我早已命人將一切查了清楚,登記在冊,我不會當著眾人的面掃你們的臉。”
“自己心里有個數就行,限你們三日之內,將自己過失說清楚,并對應賠上相應的錢,我既往不咎。”
“或是賠不上的,只要說清楚,挨上一頓板子,也可一筆勾銷?!?/p>
“三日后,若有人依舊想僥幸蒙混過關,就別怪我不念主仆之情,我定找人牙子打發賣掉?!?/p>
告誡完眾人,又抬頭看向白徐兩位媽媽“白媽媽,徐媽媽,您二人上前來?!?/p>
白、徐兩位媽媽恭恭敬敬上前。
“這管是對牌與鑰匙,你二人各領一物,府中大小適宜您二人商量著來,先前有前車之鑒,二位媽媽,可別學錯了人?!?/p>
柳寧安說完看向一側的雀月。
雀月心領神,拿起案幾上的管事對牌與鑰匙分別遞到白徐二位媽媽手中。
柳寧安見事情處理妥當,起身朝內室走去。
翠月、淺月緊跟其后。
白徐二位媽媽拿到管式對牌與鑰匙之后爭先恐后的為自己表忠心。
“我一定鞠躬盡瘁,為女郎鞍前馬后,絕不讓女郎有后顧之憂。”白媽媽掩飾不住內心的狂喜說道。
“我定會看管好下人,定不徇私舞弊?!毙鞁寢屢不ゲ幌嘧專薏坏脤⒆约旱男奶统鰜斫o柳寧安看,以表忠心。
雀月向白徐兩位媽媽說道:“光靠嘴說誰不會,做到了再說,忠不忠心的不是靠嘴說就算數的。”
隨之對著眾人說道“夜深了,都散了?!?/p>
遣散了人,轉身跟著柳寧安進了內室。
“備些厚禮,明日一早隨我去一趟國公府,張姐姐幫了我這么大的忙,必得好好謝人一番。”柳寧安向身邊翠月說道。
“姑娘放心,雀月姐姐早就提前備下了。”翠月扶著柳寧安坐下,一手接過柳寧安手中湯婆子,并回答道。
柳寧安伸手在碳盆上烤著“嗯!方才白媽媽所言,倒讓我想起一事?!?/p>
“這暴雪眼看就要有一月有余,這京中官宦人家倒是不受影響,那些個窮苦人家怕是早已斷米斷糧?!?/p>
說話之際,雀月也走了進來。
柳寧安隨即說道:“”雀月,你著手準備一下,秘密跟各大糧莊接觸,購下一些米糧,越多越好,如今這個狀況不知道持續多久?!?/p>
“我只給你三日時間,三日之后,京都東南西北四門內搭棚施粥救濟百姓,能抵一時是一時?!?/p>
轉念一想,又囑咐道:“對了,我曾記得府中有一批陳年的棉花,因材質不好,一直在庫房里堆著,可有這回事?”
淺月思慮片刻“三年前,府中是采買了一批棉花,但由于材質太差,一直放在倉庫里堆著,姑娘今兒個怎么問起來了?”
柳寧安來回搓著手掌取熱“經歷這件事之后,又加上方才白媽媽所言,我方才恍然大悟?!?/p>
“王阿水不顧自己性命險陷害于我,不也是因為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緣由嗎?”
“若食果腹,衣蔽體,又有誰還愿意拿自己的生命玩笑?”
翠月端來首飾匣,為柳寧安卸掉拆環。
柳寧安一邊著手取下雙手的配飾,一邊向三人吩咐道:“雀月,米糧之事你去安排,淺月,你著手安排一下,只留一些必要的丫鬟小廝打掃院子,著手一些必要的事就行。”
“其余的,都讓他們幫襯著趕制一批冬衣,布料不需太貴,但一定要御寒?!?/p>
“能趕多少是多少,三日之后布粥,發放冬衣,我們替京都熬過這一難?!?/p>
說話之際,雀月與淺月已經為柳寧安卸掉釵環耳飾,將飾品放于翠月雙手捧著的匣子當中。
“女郎,遠水解不了近渴,我只怕女郎此番作為引起他人妒忌,也引起不必要的禍事,若是所需幫求之人越來越多,光憑姑娘一人之力,怕也救不了這么多人?!比冈乱贿厼榱鴮幇步庵庖\擔憂說道。
柳寧安起身讓雀月將外襖脫去,自顧自說道:“能幫一點是一點,把我的體己錢拿出來備著,此外,我貴為郡主,我起了頭,那些個官宦世家會坐視不理嗎?”
“圣上也不會不管吧!”
“話雖如此,就怕郡主因此得罪了那些個朝廷官員以及世家眾人?!比冈聦⒘鴮幇餐庖\掛在一旁,與柳寧安交談點破一切。
主仆四人各司其職,各自忙碌著,手中的事情,又相互交談著。
翠月將首飾匣捧到梳妝臺上說道“若這暴雪一直如此,就算不用女郎帶頭,也定會有其他世家家族帶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