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日有大難臨頭之日,這些被國公府與穆家所幫助過的人能夠保兩家一命,若是做不好,就把所有罪責推到柳寧安與張嫣頭上。
就算圣上想要怪罪,也只能怪罪柳寧安與張嫣,怪不得國公府與穆家頭上。
二人頂多被軟禁于府中,
家中在朝為官的父兄,最多也就罰俸或者降職,威脅不到生命。
撐死舍棄二人性命保全族安危,成大事者又生在世家之中,這樣的事情還少嗎?
利用一個人的命保全族性命,或是利用一個人的命換全族榮華富貴。
國公夫人欣慰點點頭“那最好不過了。”
……
“這粥棚搭的穩一些,這雪不知還要下多久,粥棚搭的牢固,也能多用些時候。”
“方心吧!女郎,這地基打的穩穩的,不礙事。”
柳寧安親自查驗施粥地點的粥棚,與工匠緊鑼密鼓的籌備著。
由于設立粥棚的動靜較大,原本空空蕩蕩的街道擠滿了人,圍在一起看熱鬧。
人群中交頭接耳。
“安寧郡主這是要設立粥棚施粥?”
“可不嘛!據說前些夜里穆家就暗地向各大糧莊購買了許多糧食,許是為了布粥打算。”
“安寧郡主區區一女子能有如此心胸,乃是我林國之幸。”
“郡主若是男兒身定有一番作為。”
“我看這安寧郡主縱使是女兒身行事,作風也不比男兒差。”
人群當中,你一言我一語,無一不再夸贊穆家。
這三日內,穆府緊鑼密鼓的籌備著。
柳寧安這么大張旗鼓,這一番舉動很快就被朝廷官員及各大世家知曉。
柳家更是在暗中全家聚在一起分析穆家此番作為的用意。
“父親,穆家與國公府此舉后必得民心,我們不妨也效仿?”柳二爺說道。
“圣上都不關心此事,穆家想要出頭挑戰圣威,便隨他們去好了。”柳永康歷聲道。
此時穆家眾人圍坐在一起,由于人多的原因,屋中多放了幾爐炭火。
大人坐于屋中正中央商量事情,其余的幾個女郎則坐在一旁一言不發,聽著大人們探討。
“那穆家這么做,不就等于作繭自縛?”柳三爺緩緩開口。
“可以柳家與穆家的關系,穆家若要出事,怕是會牽連柳家。”柳四爺擔憂開口說道。
“哼!那就怨不得老夫大義滅親了。”柳永康冷哼一聲,向眾人說道,隨之又怒罵一聲“他穆家想要作死,可別帶上我柳家。”
“那大哥和寧安?”柳四爺欲言又止。
“大哥早就入贅了穆家,現在早已姓穆,穆寧安是穆家的人,與我們何干?”柳二夫人出言說道。
眾人看向柳永康,柳永康臉色陰沉,沉默不語,表示默認,眾人便不再說話。
柳家的擔憂并沒有錯。
穆府此舉相當于皇帝不急,太監急。
林帝作為林朝國君尚未有體恤百姓之苦之意,穆家就先越過林帝去做這件事。
若他日民心所向,在林帝眼中就是有謀逆之心,一定會極力打壓。
屆時但凡跟穆家有關聯的,都必定會遭殃。
不過穆家所追隨的君主不是林帝,如今,時機也成熟,只需靜待時日便可將林帝取而代之。
故此,柳寧安與穆家并未有柳家所擔憂的這一切煩憂。
撕破臉早晚的事。
穆家與柳家為敵,也只是所跟隨的人不同。
按理說柳尚書是穆太傅一手提拔起來的,應同穆家一同追隨皇太長孫。
但柳尚書覺得自己所得到的這一切都是自己賣子求來的,且自己一生都在受穆太傅掣肘。
柳家想要脫離穆家控制就必須找到比穆家墻的靠山,才能徹底脫離穆家。
故此,柳家女郎才這么熱衷與嫁入皇室。
目前能與穆家抗衡的也就只有皇室一脈。
只要柳家其他女郎嫁入皇室,柳家便是皇親國戚。
穆家再有權勢也要臣服于皇室威嚴之下。
哪怕只是不得寵的皇子,穆家也要給皇室一個顏面。
寒風澀澀。
北風蕭蕭。
今夜的雪比以往還要大。
穆家門外停住幾輛馬車,領頭的馬車上下來一位貴婦。
貴婦身后隨行者一眾小廝,兩名侍女一左一右將貴婦環在中間,其中一名侍女為貴婦打著傘,另一名侍女則扶著貴婦。
不一會兒功夫,鵝毛般的雪就將傘面蓋了一層白。
身后馬車上陸續下來幾十個女使,年紀大多在三十以內。
貴婦領著眾人徐徐上前。
屋檐之下,為貴婦撐著傘的侍女將傘從貴婦頭上移開,將傘面斜著抖了抖傘面的雪。
一層薄薄的白雪隨機從傘面下抖落。
與貴婦同行的小廝上前幾步扣了扣穆家的門。
不久后門被打開,里面對著來人稱呼了聲“二小姐回來了。”說完,便領著眾人進屋。
梅園。
“女郎,家中二姑娘回來了。”雀月進屋跺著腳回稟道。
柳寧安帶著麝月、翠月、淺月三人制作著冬衣。
見雀月進來回稟,眾人齊刷刷看向雀月。
柳寧安繼續著手中的活“姨母這個時候來,是給我帶幫手來了吧?”
雀月連忙將手烤在炭火上取暖,雙手手搓了搓臉頰“是的!我已經將人帶去一同趕至冬衣了,二姑娘說,她帶來的這批女使女工都是極好的人,做起事來定能事半功。”
由于穆睿與(榮王妃)嫁與榮王并非自己所愿,只是為大計而獻身。
榮王娶她只是權宜之計,為保自己狗命而為之,對她并無愛意。
兩人成親之后,榮王怕穆睿與生下有穆家血脈的孩子,以穆家的權勢,今后將自己取而代之,在明知魏家(榮王發妻母族,榮世子之母)暗中做手腳,讓穆睿與多年不育也不聞不問。
魏家家此番作為也是怕穆睿與生下孩子之后與榮世子爭奪世子之位。
若非皇命不可為,穆睿與又怎會嫁與這種人,與這種人為伍。
說道皇命不可違,柳寧安腦中閃過一絲記憶。
她記得外祖母曾跟她說過,當年廢太子謀逆,二皇子林帝與三皇子榮王是太子之位最好人選。
兩人也因此明里暗里較勁了不少,后來林帝被封太子。
榮王怕林帝登位之后對他除之而后快,便設計殺死了發妻,慌稱突發惡疾離世。
在林帝還是太子之時,便請旨讓先帝將待嫁閨中的穆睿與嫁與他。
先帝子嗣單薄,唯一有所成就的也就廢太子跟林帝和如今的榮王。
先帝也擔心他駕崩之后,林帝不念兄弟手足,將榮王除之而后快,也為了讓榮王鉗制林帝,讓林帝有所忌憚,便同意了榮王這個無理要求。
從此穆睿與便被一道圣旨毀了一生。
所以這么多年來,縱使穆睿與早已嫁為人婦,在穆睿與心中,她依舊是穆家女,是穆家沒有出嫁的女兒。
畢竟她自己也清楚,穆家既然已站隊太子一黨,就不能再與其他皇子有瓜葛,畢竟兩子一爭,必有一死。
先不說自己對榮王并無愛意,哪怕兩情相悅,大義面前,兒女私情又為何物。
兩者之間孰輕孰重,她還是拿拿捏的輕的,她若因自己的一己之私毀了整個穆家,余生也不會好過。
府里忠心的下人更多的時候也只稱穆睿與為二小姐或二姑娘,再者便是穆家二女郎或睿與女郎。
也曾幾次當著榮王的面叫過,穆睿與也只是隨口敷衍道從小府中下人便這么叫,一時改不了口,久而久之也聽慣了,下人們也沒有改口過。
之所以說穆睿與嫁與榮王是為了大計而獻身,是因為以穆家的實力確實能夠抗婚。
但穆睿與為了穆太傅不為難,也為了深入敵穴,時刻監視榮王才選擇嫁入榮王府。
這么多年來,榮王從來就沒有放棄過那個唾手可得的位置,私底下沒少折騰。
皇太長孫要想順利繼位,就得讓榮王與林帝互相殘殺,皇太長孫黃雀在后。
柳寧安依舊繼續著手中的活“嗯!”
……
“聽說穆家正在東南西北四個城門口搭棚預備施粥?此事英國公家也有參與,就連榮王府也進了綿薄之力?”
林帝懶散靠在御書房的御椅上,生前的案機上放著堆積如山的奏折。
賀憬南跪在案機前。
林帝雙目緊閉,左手拿著一串祖母綠珠串不停的盤著,珠子隨著林帝一顆一顆波撥動,珠子與珠子之間相撞,發出一陣陣輕微的聲響,林帝呼吸聲此起彼伏,似乎在盤算著什么。
“確有此事。”賀憬南不假思索回答。
“榮王、穆太傅、國公府這是想做什么?要造反嗎?”林帝憤怒拿起一本奏折砸到賀憬南臉上。
賀憬南并未躲閃,眼角瞬間劃過一道血痕。
林帝之所以這么惱羞成怒,是因為當年廢太子之后。
最有能力立為太子的就是他與榮王。
林朝后宮等級。
皇后一位,貴妃兩位,妃四位,嬪六位,其余無數。
林帝生母上官氏與榮王生母慕容氏,皆品等級,皆為貴妃,兩家母族勢力相當。
如若不是林朝歷代以來,太子之位皆是立長立賢,皇帝的位置恐怕也輪不上林帝。
如今林帝的皇位也岌岌可危,只要他稍有不慎,隨時都有被榮王代替的可能。
這也是為什么他得到賀景南一番確認之后,如此氣急敗壞的原因。
“圣上,此事臣已查證過,搭棚施粥不過是安寧郡主與張家女郎,兩個小女孩善心泛濫,一時興起之意。”
“搭棚施粥,本是善舉。”
“榮王府也不過是榮王妃體恤兩個姑娘家不易,又怕兩個姑娘家把事情搞砸,有辱兩家顏面。”
“作為長輩,故才撥了幾名女使從中協助而已。”賀憬南向林帝解釋道。
林帝眼眸深邃,試探性的向下面的人問道:“是嗎?”
“如若是榮王府、國公府與穆府刻意而為之,那么他們為什么要刻意這么做?惹圣上嫌疑?”賀憬南反問。
“為民心?”林帝答。
“為百姓圣上就不嫌疑了嗎?”賀憬南再問“國公府與穆府刻意所為不明擺著有不臣之心?是在拿自己的九族放在炭火上烤,這二人久居朝堂會這么蠢?”
“若是張家女郎與安寧郡主只是國公府與太傅府推出來的替罪羊。”林帝試探性開口。
“國公府與太傅府年輕一脈就張家女郎與安寧郡主這兩個女郎,若是還有別的血脈另說,如今,就這兩個女郎,就算國公府與太傅府真如圣上所想,這兩家不等于自絕后路?圣上還擔憂什么呢?”
賀憬南依舊垂著頭向林帝解釋,但言語之中卻并未有絲毫的恐懼之意。
林帝聽到賀憬南解釋神情稍稍緩和,又繼續說道:“沒有了嫡親血脈,也可從旁支過繼。”
“旁之過繼的誰能保證沒有二心?”賀憬南開口說道:“只有自己嫡親的血脈,方才信得過,如若不然,縱使能夠拿捏,內心深處,也會有別的想法。”
“再者,既然陛下也說可從旁支過繼,那為何此時不先交于旁支的嫡親血親去做?”
“他日辨別功過之時在考慮,是極力撇清關系,保全嫡系一脈,還是將其功勞與人歸納到嫡系一脈中?”
林帝經過與賀憬南一番對弈,心情舒緩了不少,調整姿勢再次緩緩道來“那你覺得安寧郡主與國公府嫡女此舉所為何?”
“我林國上至圣上,下至百姓,誰不心系蒼生,郡主與張家女郎此番,不過是受圣上影響,效仿圣上罷了。”賀憬南一通馬屁說道。
“朕都沒有想到這一點,卻被兩個未出閣的女郎想到,讓朕的顏面何存,是想讓天下人覺得朕還不如兩個黃毛丫頭嗎?”
“圣上是君,國公府與太傅府是臣,若沒有君的指令,臣敢這么做嗎?”
林帝一副算計的眼神望著賀憬南“你是說?”
“若此事是辦的好,就給英國公和穆太傅口頭表揚,再賞國公府嫡女及郡主一些小玩意兒視做獎勵,倘若事情做的不好,就以此為借口治國公府與太傅府管教不嚴的罪。”
“借此削弱國公府與太傅府兩家勢力,豈不一箭雙雕?”
林帝滿意點點頭,不再說話。
賀憬南此番像是在給林帝出主意削弱國公府與太傅府,實則是在給自己洗清嫌疑以及徹底拉攏國公府與太傅府做鋪墊。
只有林帝讓國公府與太傅府感到心灰意冷,國公府與太傅府才會拼盡全力護他登上皇位。
其外,國公府與太傅府此舉乃是大善舉,如若國公府與太傅府因此事遭到林帝責罰,只會讓朝廷官員及百姓對林帝失望,從而為自己登上皇位,多加一重保障。
榮王妃之所以牽扯其中,是想拉榮王下水。
榮王是林帝皇位之爭最大的隱患。
國公府與太傅府行大善之舉,榮王妃又著手幫襯,這明面上對于榮王來說自己毫無作為,就能得到一波民心何樂而不為?
榮王越是得民心,越是得意,林帝對榮王就更加忌憚,從而除之而后快。
榮王得民心,林帝又將其殺害,林帝便是暴君,殘殺忠良,不顧百姓死活,他在那個位置又能做多久?
如同當年廢太子一般,只有林帝跟榮王互相殘殺,皇太長孫才能漁翁得利,順利繼位。
叮呤咣啷!
屋內傳來摔物品的嘈雜聲。
“又怎么了?家里總共就這么點東西,還不夠你霍霍的。”
柳二夫人園中聽女使來報,說自家女兒無緣無故在房中摔東西,便想著前來一探究竟,剛踏進自家女兒院落不久,就聽到里面傳來響動,站在屋外看著自家女兒不知何處發瘋,埋怨的詢問道。
“等我當上太子妃,這點東西算什么?比較珍貴的都有的是。”柳如淑也不甘示弱,向自家母親懟道。
“還沒坐上太子妃之位,你就這般得意忘形,要是坐上了太子妃之位,你還了得。”柳二夫人因娘家那邊的事也著實心煩不已,見自家女兒如此對自己不客氣,瞬間怒氣上漲。
柳如淑房中就只有自己的貼身心腹,柳二夫人也只帶著自己心腹進入柳如淑房中,母女二人交談也不必避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