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寧安滿意點點頭“很好!吩咐下去,讓他們把自己的嘴管嚴一點,倘若泄露出去,我絕不輕饒,但也別把今日的事給忘了,他日若我要用到的時候別出了紕漏。”
“女郎放心,我會處理好一切。”雀月回答。
又過了一月,除夕前幾天,林國上下旭日高升,天災恍然而去。
林帝上下褒獎了在此次天災之中行善樂施的達官貴人以及普通百姓。
柳寧安與張嫣體恤百姓不易,領了賞,謝了恩,又將林帝所封賞的珍寶飾品以及銀錢折成現銀救濟重災過后的百姓。
柳寧安與張嫣這一善舉,廣為流傳,得到了天下人的認可。
……
日子很快就到了柳寧安與太子林昭大婚之日。
穆府與太子府張燈結彩,結兩姓之好。
穆家這次布施賑災花費了不少銀錢,又加上大災之后,百廢俱興,正是用贏錢的時候,穆家此番籌備喜事格外的從簡。
穆家對外的解釋是大災過后,百廢俱興,林朝上下多的是用錢之處,不妨一切從簡,將所有省下的銀錢捐贈于百姓。
大災之后,國庫空虛,林帝也很滿意穆家此番作為。
按理來說,大災之后百廢俱興,上至皇家,下至官宦世家都不宜娶親辦宴。
奈何林帝擔憂柳寧安與太子林昭婚事再生變故,借故國喜沖喜的借口為二人辦婚宴。
婚宴流程,女方先宴請賓客,待男方將女方接入男方家拜完堂,女方姓名入了男方族譜之后,方可作為儀式完成,皇族除了皇后與太子妃比其他人多了一項祭天儀式之外,其他的也大致相同。
太子娶親,穆府嫁女,京中如此大的喜事,穆府宴席擺了三天,雖然簡辦,但該有的禮數一樣不少。
是夜!
明月高升。
繁星點綴。
賓客在前廳用席。
柳寧安在梅園換衣,預備前往前廳敬酒。
“哎!這柳如淑到底動不動手?過了今夜,明日你嫁入太子府,這事情可就沒有轉機了,難不成她還想做妾?”張嫣手中捧著一盞酥茶說道。
見里間的柳寧安不說話,歪著腦袋朝里探了探“看你這么神情自若,是不是還有別的法子讓自己不嫁入太子府?”
柳寧安從里間走出來“別急,戲還沒唱完。”
走到梳妝臺前坐下“我們急,柳如淑更急。”
朝鏡子里照了照“就是不知道三房那邊是怎么樣的想法。”
張嫣放下手中的茶杯“三房?柳家三房?”
柳寧安接過雀月遞來的流蘇珍珠耳墜說道:“嗯!二房在打太子主意,三房也跟著二房的腳步走。”
“后來四房打上了三皇子的主意,三房又想跟著四房走。”
“柳如淑與太子的事,我讓麝月尋機會給三房和四房透露了點消息。”
“可是時間過去這么久,這兩房都沒有任何的動靜,著實有點讓人琢磨不透。”說話間已經將兩個耳飾戴上。
張嫣嘆氣道:“可憐了柳尚書,指望不上兒子,就只能將主意打到孫女頭上。
這皇家哪有這么好?非得擠到頭破血流去送死。”
柳寧安一聲輕笑“也難為祖父這么多年來只身一人撐起柳家滿門宗耀,他心里也苦的吧!”
“自己沒本事,靠他人得到了如今一席之地,又不想承認自己能有今時今日全仰靠當初的貴人,為了徹底甩掉當時為自己仕途有望,對人搖尾乞憐的不堪,忘恩負義,一心想要壓過當初的貴人,為達目的不惜利用自己族中血脈去討好皇室,這種人有什么好可憐的。”張嫣憤憤說道。
隨即又說道:“其實柳尚書若只是一心服侍一位君主,倒也沒什么,勝算也大。”
“可二、三、四房的心,難道他不知道嗎?”
柳寧安不接話,只是接過淺月遞來的珍珠戒分別帶在兩手中指上。
張嫣繼續道:“二房將主意打到太子身上,四房將主意打到四皇子身上,三房漂浮不定,看似墻頭草,沒心沒肺,實則心機最重。”
“跟柳永康最為相似,柳永康任由二、三、四房這么做,不就是為了給自己多一項選項,將來誰最有可能登上那個位置,就舍棄另一邊,極力扶持能登上那個位置的皇子。”
“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怎么忍心?”
張嫣說話間淺月以為柳寧安插上一根珍珠步搖。
翠月拿起另一根步搖“這邊也插上。”
兩根步搖裝飾完畢。
柳寧安對著鏡子甩了甩頭上的步搖,接下張嫣的話。
“為何不忍心?”
“父親難道不是祖父的骨血?”
“父親功成名就之后,祖父就想讓父親還宗,正興柳家門楣。”
“父親覺得不妥,如此一來,顯得柳家背信棄義,不信守承諾,有損柳家聲譽。”
“倘若自己真這么做了,今后的仕途與名聲也好不到哪去。”
“其次,父親也不想辜負了與母親的情分與祖父跟穆家的栽培。”
“如此一來,祖父便對父親失望至極,并揚言,今后父親的生死跟柳家再無瓜葛,起初父親只覺得祖父說的是氣話。”
“直至后面,祖父一次又一次的不顧父親安危,為了對付穆家,無所不用其極。”
“父親也就漸漸的失望了。”
柳寧安說的這些,張嫣在邊境這么久,多少也知道一些。
但聽到當事人這么說,還是無比的驚訝。
其次就是欣喜,柳寧安能跟她說這些家丑,說明真沒把她當外人。
為了不再讓柳寧安難受,張嫣岔開了話題,繼續分析道:“三房也在顧慮太子與三皇子之間究竟誰最有可能登上那個位置,才一直在徘徊不止。”
“如若二房與四房將來所扶持皇子不同,其中一方所扶持皇子快要登上那個位置的時候,柳永康定會大義滅親,滅掉扶持阻止快要登上皇位的皇子的一房。”
“皆時,如若三方的兩名女郎尚未出嫁,或者是尚未定了人家,三房會見機將女兒送進即將登位的皇子府中。”
張嫣滔滔不絕。
柳寧安則安安靜靜任由侍女搗鼓著自己,一邊聽著張嫣分析。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完成。
張嫣分析完柳寧安裝扮完成。
張嫣似乎想到什么東西瞬間站起身“以三房的腦子,二房攀上太子,四房攀上三皇子,三房有兩個女兒,可以將一個送入太子府,一個送入三皇子府。”
隨后進入了一段分析“至于怎么做?能有這樣的想法,自然就有一定的手段,況且按照柳永康的脾性三房若是如實交代,或是略施小計,讓柳永康幫忙將兩個女兒分別送至太子府和三皇子府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柳寧安不說話,反而是一臉欣慰的看著張嫣。
張嫣與柳寧安眼神對視。
“你早就想到了?”張嫣瞬間大叫起來。
“你一個外人都能將事情分析的這么透徹,我與他們相處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曉呢?”柳寧安說道。
起身對張嫣說道:“走吧!戲臺子都搭上了,若是沒我這戲可就唱不下去了。”
柳寧安剛步入正廳,太子林昭就熱情上前挽著柳寧安的手。
張嫣識趣的退到一旁入座。
林昭跟柳寧安向堂上的林帝申皇后行過禮后,又向穆太傅與穆老夫人見過禮,便一一向前來赴宴的朝中大臣及官眷敬酒。
柳家是柳寧安親眷,自然要受特殊對待。
柳寧安拉著林昭一一敬過酒之后,又拉著柳家幾個女郎敬酒。
柳如淑見柳寧安與林昭向自己走來,也連忙起身。
“大姐姐,妹妹今日大喜,敬姐姐一杯。”柳寧安笑容滿面,人畜無害的向柳如淑說道。
柳如淑端起酒杯笑道:“不敢當!過了今日,姐姐便要喚妹妹一聲太子妃了。”
“你我姐妹,無需如此生分。”柳寧安說道。
“禮不可廢。”柳如淑一副識大體的模樣。
突然,柳如淑用手捂著口,一副嘔吐的模樣,一個勁的在柳寧安跟前干嘔。
林昭見狀,臉色一沉,眉頭一緊,似乎預感到了大事不妙。
柳寧安看到柳如淑此番做派,心中狂喜,暗道,來了,來了,好戲開場了。
連忙關心問道:“姐姐,你這是怎么了?是不是吃壞東西了?”
柳寧安向外面穆家下人吩咐道:“快去請府醫。”
但凡有點本事的人家都會在府中養府醫(二者之間為聘請關系,相當于現在的私人醫生),更何況是世家大族與官宦權貴之家。
府醫除了平日里給主家請平安脈之外,也會在外間設立醫館,自立營生。
或是在主家的幫襯下設立醫館,在主家幫襯下設立的醫館,兩者之間屬于利益共贏,所屬醫館也屬于主家的一部分財產。
通常若是府中有人員聚集的事(婚喪嫁娶,富家子弟的各種詩會、聚餐),或是家中有老弱病殘孕者。
府中通常會備著幾位醫術資深的府醫,以備不時之需,這些個人時刻待命,出入受限。
除非主家有特殊指令,除此之外,府中府醫大都會在外坐診。
上次柳永康父子因柳宗凝受傷之后,所請的大夫也是別的官員府中在外坐診的府醫。
(別人家在外坐診的府醫統稱大夫)。
不過很多人覺得府醫沒有宮中太醫醫術高超。
同樣也想通過請宮中御醫來向眾人表示自己的身份和威望。
張嫣一直盯著柳如淑這邊的動靜,見柳如淑此番一副看戲的表情,直勾勾的盯著這里。
一些有過經驗的朝廷命婦早已猜到個七七八八,人群中交頭接耳。
“這柳家大姑娘怕是有了吧?”
“好好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卻私下與人珠胎暗結,敗壞門庭,我要是柳尚書以及柳侍郎早就將這種不知廉恥的東西亂棍打死,扔出去。”
“能教出這等女子的人家會是什么好人家?”
“這與柳家大姑娘偷情的人會是誰?”
“到底是小門小戶出身的女子,縱使一朝飛黃騰達,也還是上不得臺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柳家眾人臉色鐵青,羞的無地自容。
林帝見有人在自家兒子婚宴上鬧這么一出,讓自己也跟著丟了臉,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其中黑臉的還有太子林昭,他見柳如淑這般便知道壞事,一顆心跌到了谷底。
申皇后察言觀色,隨機說的“這是柳尚書的家事,今日是皇兒與郡主的婚宴。”
“柳大女郎既然身體不適,不妨先回復歇息。”
說著就有宮里的人想要上前將柳如淑拖走。
眾人雖是在穆府,但整個林朝都是林帝的,穆家又與皇室聯姻,申皇后有權做這一切。
柳如淑見狀立馬上前下跪拉住林昭衣角,向林昭苦苦哀求“太子殿下救救我,我腹中懷的可是你的孩兒。”
柳如淑話一出現場安靜到極致,都不敢多言,免得說錯了話,自個掉了腦袋不怕,就怕連累全家。
柳寧安一副震驚的樣子愣在原地呆呆的看著二人。
林昭瞬間不知所措“不~”
柳如淑跪著爬到大廳中央,向林帝砰砰砰磕頭“圣上,臣女自知配不上太子殿下,可臣女腹中孩子終究是皇家血脈,只求圣上讓臣女生下這腹中孩子,待著孩子出生,臣女必定以死謝罪。”
柳寧安一旁看著柳如淑賣力的演出,愣了神。
雖說柳如淑珠胎暗結,今夜又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名聲盡毀。
但她并沒有刻意攀咬太子,強迫太子娶她,而是以腹中皇嗣為籌碼。
柳如淑當著林帝說出這番話,如果林帝還要執意處決柳如淑,定會落得一個心狠手辣,不顧皇孫的罵名。
可若林帝寬恕了柳如淑就無法給穆家一個交代。
柳如淑這是以退為進,將林帝推到了刀口。
柳永康上前請罪,柳家人也齊齊跟上。
轉眼的功夫,大廳中央就已經跪了十來人。
“臣管家不嚴,求圣上降罪。”柳永康立馬開口請罪,心里卻得意了幾分。
林帝強壓心中怒火“太子,你有什么話要說?”
林昭被林帝點名立馬上前跪下“父皇。”
“別叫朕,給朕一個解釋。”林帝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望著底下跪著的人。
林昭看了一眼柳寧安又看了一眼柳如淑與地上的柳家人不知該如何回答。
從他被柳如淑設計跟他有了夫妻之實,他就知道柳如淑遲早會進東宮的后庭,自己也有想過等跟柳寧安大婚之后納柳如淑進府當妾。
因為他知道,柳如淑敢這般做自然是有一定手段,如若自己不滿足她要求,終究是個后患,若是對方破罐子破摔將她與自己的事抖了出去,自己名譽難免受損。
一旦自己有牽絆就會給申皇后與三皇子一黨見縫插針的機會。
這種事情,其他世家女子不敢,但柳如淑敢自毀清白,保不齊她會這么做。
這些年,因這他跟柳寧安的關系,跟柳如淑也走的近。
再加上柳寧安與柳如淑對他的態度,他對柳如淑多少有點好感。
不想趕盡殺絕,也想借助柳如淑的手拉攏尚書府,才釀成今日大禍。
柳寧安見林昭漂浮不定,只能推波助瀾一把。
大步向前跪在林帝與申皇后跟前“圣上、皇后娘娘,請容臣女說一句。”
林帝沉重回答“郡主想說什么?今日之事,朕一定會給郡主一個交代。”
“圣上,臣女要說的事與今日之事有關。”柳寧安語氣堅定,腰板挺的,直直的,眼神與林帝對視。
林帝見柳寧安意志堅定,一擺手“說。”
柳寧安看了一眼身后跪著的太子與柳家人隨后說道“其實大姐姐與太子殿下兩情相悅,兩人私定下終身,臣女一早便知。”
柳寧安此話一出,方才鴉雀無聲的大廳里逐漸有了稀稀碎碎的動靜。
眾人形色各異。
柳寧安繼續道:“大姐姐私底下與太子殿下一向走的很近,這京中的風言風語也不假。”
“由于我與太子殿下有婚約在身,太子殿下不能明明正娶大姐姐,故此,太子殿下與大姐姐私底下跪求過臣女。”
“等我跟太子殿下成婚之后,給姐姐良娣之位,可臣女此生只愿一生一世一雙人,拒絕了太子殿下與大姐姐。”
“原本以為只要臣女拒絕,太子殿下與大姐姐就會知難而退,可如今,臣女并不知二人已經有了夫妻之實。”
“事已至此,臣女不想再拆散太子殿下與大姐姐,煩請圣上特準太子殿下與臣女解除婚約,另娶大姐姐為正妻。”
柳寧安說完行禮磕頭。
林帝聽完柳寧安訴求很壓低聲音向柳寧安問道“你當朕的話是什么?君子一言,是你一個女郎說改就改的嗎?”
穆太傅見狀立馬上前“圣上,請容老臣一言。”
林帝見穆太傅上前進言有些不悅,但強制壓住心中怒。
林帝知道,只要穆家其他人不出面,光靠柳寧安一人反對婚事,他自有辦法平息。
但若穆家其他人也出面反對,特別是穆太傅出面,太子與柳寧安的婚事,算是黃了一半。
林帝知道的,穆太傅又怎能不知。
“寧安所言,老臣先前不知,但老臣也知道,老臣這孫女不會撒謊,既然太子殿下與柳侍郎家嫡長女情投意合,并已私定終身,老臣就不會讓自家孫女去受這個窩囊氣,煩請圣上下旨解除寧安與太子殿下婚約。”
穆太傅義正言辭,連行禮都周周正正。
“太傅!”
林昭驚恐叫道,似乎還想解釋著什么,就被穆老夫人在身后扯了扯衣角,壓低聲音,輕聲說道。
“太子殿下不想背負罵名,就只能深情應了這樁婚事。”
穆太傅與穆老夫人早就知曉會有這么一檔子事,只是不知自家孫女兒會以什么樣的方式處理。